支書深邃的眼睛裏劃過一抹訝異,大城市來的孩子見到大人物,不慌不忙也是因為總是碰到所以才這樣淡定。


    是以,剛才他並沒把越北茉放在眼裏,到這時候她還能笑眯眯捧著搪瓷缸,支書眼神略帶可惜,頃刻間被堅決代替。


    大兒子也不藏著掖著了。


    “天堂小學是我們大隊省吃儉用建的學校,你們這些知青是上麵派來支援農村建設,理應多鍛煉,而不是隻顧自己輕鬆,待在學校帶著大隊孩子們玩樂!”


    一小男孩反駁,“不是這樣的!”,不過很快就被他家裏人捂嘴抱下去。


    越北茉垂眸,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抬手看下表,快到飯點了。


    “支書爺爺,所以你們今天來是想幹嘛?


    咱們別婆婆媽媽嘰嘰歪歪,敞開說就是了。”


    “你…”,大兒子指著她鼻子罵:“就你這樣兒目無尊長的女娃,不配當老師!


    天堂大隊小學開會一致同意重新選任教師,明天起,你們所有在大隊小學當老師的知青要正常下地幹活。


    另外,越知青要去和國營飯店還有供銷社把合同名字改成大隊名字,還要給大夥兒署名!”


    說完拿出一張簽滿名字的紙,上頭字跡倒是格外工整,有些眼熟但越北茉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的字。


    支書大兒子竭力控製自己上揚的嘴角,正是春耕的時候,那些土塊兒結實又難墾,他最不耐煩幹這活兒。


    正好讓這些知青過去幹這些,讓他們知道知道誰才是地頭蛇!


    他們才不是宋大山那趨炎附勢,諂媚的家夥呢。


    到時候自己和老二老三總有兩個能去大隊教書吧?


    往後孩子們越來越多,到時候兒子侄子他們想進去還不是他自家一句話?


    天堂大隊自成立以來,管理和教師人員安排好後,其他一切正常職位調動都由大隊自行決定。


    這不前段時間才換了一個新老師嘛,越北茉莞爾,原來是試水啊。


    她爽快極了,“行行行,我和宋知青他們一樣,他們同意我就同意,服從大隊一切安排!”


    此話一出,越勇都有些急了,拳頭捏的嘎吱響,那麽好的工作,妹妹憑實力贏來的,怎麽能說讓出去就讓出去!


    一旁的常寧雙手抱胸,目光幽冷的掃視一圈,像是要把這些人的麵容全都記住。


    大家夥看著女孩笑顏如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本以為會要掰扯一番,沒想到這麽輕鬆?


    支書和支書弟弟一家也傻眼了,不過很快做好表情管理。


    起初那架勢,還以為這女娃多大底氣呢,沒想到也和那些知青一樣,是個傻蛋。


    之前那聰明的好名聲,不過是大夥兒吹出來的罷了。


    一個個的喜笑顏開,又諱莫如深的盯著支書大兒子,心裏計較著怎麽樣讓自家男人(兒子)去當老師。


    圍觀的村民們驚訝過後,想到自己會被往後每一個吃過綠葉菜的人記住,他們崇拜自己,他們誇讚自己。


    甚至有可能為他們死後鑄造金身,好吧現在不能這樣,但還可以想一想。


    就是不能流傳下去,那等其他公社的人過來學習完開始推廣時,最低也能在整個蘿北縣出名吧?甚至是省裏…全國!


    想到這裏,大夥兒心頭一陣火熱,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


    死後也有臉下去見列祖列宗了。


    “不過…”越北茉話音一轉。


    大夥兒臉一沉,“咻咻”地朝她看去。


    她餘光掃過平日裏和自己玩得好的人家,胖嬸和木花嬸子滿臉愧疚,其餘人都快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


    輕抬手,“別急!大夥兒也知道我就是個十六七歲的丫頭,國營飯店和供銷社那單子我哪有能耐弄來?


    這要重新簽訂合同,總得有個人和我一起去吧?


    另外你們…就這張紙上簽了名的人得和我簽一份免責合同,以後萬一綠葉菜降價啊漲價啊啥的別來找我!


    大隊既然有這安排,明天我就去學校把自己東西搬回來,此外你們也要和我簽訂免責合同,往後孩子們磕著碰著那可就與我無關了。


    同意簽的現在就可以,會計叔麻煩你待會幫著看看我擬定的合同有沒有問題。


    簽完,我越北茉說到做到!你們覺得呢?”


    有人不服氣,“嗤!你這小丫頭,好大的口氣,就你能影響咱們什麽?


    不就是簽個名嘛,咱們簽就是了。”


    不過是家裏有點錢而已,離了她綠葉菜還賣不成了?


    有人帶頭就是好啊。


    “就是,咱們簽!”


    “你趕緊寫,寫完我第一個簽!”


    “……”


    越北茉抱拳,鞠了一躬,“承蒙各位這段時間的照顧了,我們三兄妹在此謝謝大家。”


    常寧一把按住越勇頭,三人整整齊齊鞠了一躬,她可沒錯過妹妹蒼蠅搓手時興奮的小表情。


    他不知道妹妹打的什麽主意,但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


    越北茉臉上純真的笑容刺紅了胖嬸的眼睛,眼淚一抹不管不顧指著他們鼻子罵道:“你們這群孬種,欺負人孩子算什麽本事!


    要簽你們簽,老娘不幹!咱家誰要是不聽話,就給我滾出家去!”


    胖嬸歉疚的想拉住越北茉手,又怕她不讓,不安的揪著衣角,“孩子,是大隊…對不起你,嬸子…”話沒說完嗚咽的捂著嘴跑了。


    身後呼啦啦跟著李福林和一大家子。


    目送她離開,木瓜嬸子歎了口氣,沒說什麽,追上她的步伐,隻留下麵麵相覷的孩子們和宋瘸子。


    “宋瘸子!你也要學胖子嘛?”支書大兒子麵色不善。


    無視眾人灼熱的目光,宋瘸子擺擺手,“我這副樣子,還要出啥名兒,活一天算一天哦。”


    一瘸一拐的領著有些不解和怨懟的家裏人,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講真的,就算他們兩家和大隊站在一邊,越北茉也沒什麽想法,人之常情而已。


    “好好好!好的很!”大兒子氣得不行,連說三聲好,那臉像抹了碳一樣黑。


    他記住了,這兩家往後別想從大隊撈一分好處!


    “支書爺爺,寫好了!你們看看!”越北茉適時站出來,阻止眾人越來越大的議論聲。


    大隊會計看完問她:“你確定嘛?”這合同可對她沒什麽好處,就是個工作調動證明而已。


    這孩子好歹將事情原委寫實際點啊,到時候被發現他就說年紀大眼花好了。


    支書他們家幾個孩子識字都不全,老支書老眼昏花,看錯也很正常嘛,諒他們也發現不了什麽。


    陳晴焦急地踮起腳尖看向院外,這老宋咋還不回來!


    是了,縣裏開會,關於這次綠葉菜推廣的事情,他們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有跟她說過可能會在縣裏住一晚來著。


    難不成,今天小茉真要被他們逼得丟掉工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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