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那個,


    與國王平起平坐之人,


    抑或是,乞丐中的最窮者,


    抑或是,任何令人奇妙事,


    夾在猩猩與柏拉圖之間。


    我就是那個,


    與鳥兒共生之人,


    鷦鷯或老鷹,靠著本能去飛翔,


    他聽過,


    獅子咆哮,能分辨其怒吼嗓音是何意,


    老虎吼叫,能明白,如母低語清晰在耳邊1。”


    “你從哪弄來的酒?”卡薩德問。


    馬丁·塞利納斯笑臉盈盈。在提燈的光線下,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小,也很明亮。“廚房裏塞滿了貨物,那裏還有個酒吧。我已經把它開了。”


    “我們應該弄點吃的。”領事說,其實這時候他最想來瓶酒。他們已經十個多小時沒吃東西了。


    突然傳來一聲叮噹聲和呼呼聲,六個人來到右舷的欄杆上。踏板已經收了起來。再次傳來一陣呼呼聲,船帆迎風招展,繩子繃緊,什麽地方有個調速輪,正發出超聲波的嗡嗡聲。船帆已經張開,甲板開始微微傾斜,風力運輸船離開了碼頭,駛入黑暗。現在周遭的聲音隻有船隻發出的劈啪聲,吱嘎聲,輪子在遠處的隆隆聲,船殼底部擦到青草的颯颯聲。


    六人看著懸崖的影子落在身後,未點燃的信火堆朝後退去,星光的微弱光線灑在蒼白的木頭上,現在,周圍隻剩下天空,黑夜,以及擺來擺去的提燈光圈了。


    “我到下麵去,”領事說,“看看能不能搞點東西吃。”


    其他人待了一會兒,感覺著腳底傳來微微的隆隆湧動,看著黑暗擦身而過。隻有到了一些星光黯淡、無聊的黑暗再次降臨之處,草之海才會顯現在他們眼前。卡薩德拿著手持光束,模模糊糊地照亮船帆、索具、繩子,它們正被看不見的手拉得緊緊的,然後,他從船尾走到船頭,好好檢查了一遍,包括角落和陰影之地。其他人默默看著他。當他按熄光束,黑暗似乎變得不那麽壓抑了,星光也更加明亮。微風掃過一公裏的青草,帶來濃濃的沃土氣息——更多的是春天的農莊裏的氣味,而不是海的氣息。


    第三章


    以後的什麽時候,領事在下麵叫他們,他們便走下去吃東西了。


    廚房非常狹窄,沒有飯桌,於是他們來到船尾的大艙中,把它作為他們的休息室。他們把三隻箱子排在一起,暫且拚成一張桌子。低矮的船樑上掛著四盞提燈,休息室被它們照得火亮。海特?馬斯蒂恩打開床上的一扇窗,微風吹了進來。


    領事已經在大箱子上擺好盤子,盤子上高高壘著三明治,現在他又回來了,手裏托著稠白色的杯子和咖啡。他倒著咖啡,其他人吃著。


    “真好吃,”費德曼?卡薩德說,“你從哪弄來的烤牛肉?”


    “冰箱儲藏得滿滿的。在船尾的就餐間還有另一台大冰箱呢。”


    “電冰箱?”海特?馬斯蒂恩問。


    “不是。是雙重隔熱的。”


    馬丁·塞利納斯嗅著鼻子,他拿起三明治盤子上的小刀,切了一大團山葵辣根,擺在他的三明治上。他吃了一口,眼裏被辣出淚花。


    “一般要花多少時間進行穿越?”拉米亞問領事。


    領事盯著他杯子裏熱咖啡的圈圈,他抬起頭來。“抱歉,你說什麽?”


    “穿越草之海。要多長時間?”


    “到達山脈要花一夜,外加半天,”領事說,“如果風向對的話。”


    “那……穿越山脈要多長時間?”霍伊特神父問。


    “一天不到。”領事說。


    “如果軌道吊車還能動的話。”卡薩德加上一句。


    領事呷了一口熱咖啡,做了個鬼臉。“希望它還能動。不然……”


    “不然怎麽樣?拉米亞問。”


    “不然,”卡薩德上校說著,走到敞開的窗戶前,手貼在屁股後麵,“我們將會被困在那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離光陰塚有六百公裏,離南部的城市則有一千公裏。”


    領事搖搖頭。“不,”他說,“神殿的牧師,或者其他什麽人,反正支持朝聖的人,肯定會注意到我們走這條遠路的。他們會確定我們走的所有路線的。”


    布勞恩?拉米亞交叉雙臂,皺緊眉頭。“把我們當成什麽……祭品嗎?”


    馬丁·塞利納斯哈哈大笑,拿出了他的酒瓶:


    “這些人是誰嗬,都去趕祭祀?


    這作犧牲的小牛,對天鳴叫,


    你要牽它到哪兒,神秘的祭司?


    花環綴滿著它光滑的身腰。


    是從哪個傍河傍海的小鎮,


    或哪個靜靜的堡寨山村,


    來了這些人,在這敬神的清早?


    嗬,小鎮,你的街道永遠恬靜;


    再也不可能回來一個靈魂


    告訴人你何以是這麽寂寥1。”


    布勞恩?拉米亞的手摸到外衣下,拿出一根切削用雷射器,那東西跟她的懈差不多大小。她拿著它,對著詩人的腦袋,說道:“你這卑鄙的爛狗屎。要是你再敢說句話……我發誓……我會把你燒成一堆渣。”


    突然變得非常的安靜,僅僅傳來隆隆的背景聲——那是船隻的呻吟聲。領事走到馬丁·塞利納斯身邊。卡薩德上校邁了兩步,來到拉米亞身後。


    詩人喝了一大口酒,嘲笑著黑髮女人。他的嘴邊濕漉漉的。“哦,建你的死亡飛船吧,”他低語道,“哦,建吧!”


    拉米亞的蒼白手指握著那束雷射。領事側身向塞利納斯靠近,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像著鞭撻的光束熔化了自己的眼睛。卡薩德朝拉米亞靠過去,就像兩米高的哆嗦影子。


    “女士,”索爾·溫特伯背靠遠處的牆壁,坐在箱子上,他說道:“要不要我提醒你,這裏還有一個小孩?”


    拉米亞朝右邊望去。溫特伯從船的碗碟廚上抽出了一隻深深的抽屜,把它放在床上,製成了一隻搖籃。他剛給嬰兒洗了個澡,默不作聲地走了進來,正好聽到了詩人的朗誦。現在,他正溫柔地把小孩放進軟軟的小窩中。


    “抱歉,”布勞恩?拉米亞說,放下了小型雷射器,“隻是這傢夥,太讓我……生氣了。”


    溫特伯點點頭,微微搖動著抽屜。看來,風力運輸船的輕柔搖晃,外加大輪子一刻不停的隆隆聲,已經使小孩進入了夢鄉。“我們都又累又緊張,”學者說道,“也許我們應該找個過夜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女人嘆了口氣,把武器重新別到皮帶上。“我不會睡覺的,”她說,“這一切真是太……古怪了。”


    其他人點頭同意。馬丁·塞利納斯正坐在船尾窗下的寬闊窗台上。現在,他抬起腿,喝了口酒,然後對溫特伯說:“老頭,講講你的故事吧。”


    “對啊,”霍伊特神父說。他看上去筋疲力盡,就像死人一般,但是他那狂熱的眼睛正在灼燒著。“跟我們講吧。在我們抵達前,我們得聽完故事,花點時間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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