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薩德花了八分鍾時間把緊急發電器接到手術室的電路上。雖然不是所有的醫療雷射都能用,不過總算還有六個完好無損。他把四個小的安置好,對準門左邊的地方;另外兩個切骨頭用的,瞄準右邊。而驅逐者走到了右邊。


    他的製服一下炸了。在雷射以預定的軌道切下去時,卡薩德朝前遊去,此時雷射還在以預先設置好的程序畫著圈子,切割一切。他鑽到那條藍色的雷射束之下,現在它已經卷進了無用的製服密封劑和血蒸汽的不斷擴散的迷霧中了。卡薩德搶過聲波槍,就在這時,第二個驅逐者也沖了進來,如舊地的黑猩猩那般身手矯健。


    卡薩德手拿聲波槍,頂著那人戴著頭盔的腦門,扣下了扳機。那傢夥軟綿綿地倒了下來。修復尾在偶然的神經衝動下抽動了幾下。如此近距離被聲波槍擊中是不可能生還的;脈衝會把腦子打成燕麥粥。當然卡薩德也不打算抓俘虜。


    卡薩德一蹬腿,遊到半空中,抓住一根支架,握著聲波槍向敞開的門外掃射。沒有其他人進來。二十秒的檢驗證明,那是個空空蕩蕩的走廊。


    他掠過第一具屍體,遊到穿著完整製服的人身邊,開始脫他的衣服。這個突擊隊員除了太空製服外什麽也沒穿,而且,竟然不是男人!這位女性突擊隊員一頭金色短髮,胸部很小,小腹還有刺青。她渾身蒼白,一滴滴血從鼻子、耳朵、眼睛裏流出來。卡薩德記下來,原來女性驅逐者也要當兵。記得布雷西亞戰役那會兒,他們所有的屍體都是男的。


    卡薩德仍然戴著頭盔和呼吸器,他把屍體踢到一邊,開始使勁把這身陌生的製服往身上拉。真空讓他肌肉裏的血管爆裂。刺骨的寒冷撕咬著他,而他還在手忙腳亂地連接鎖扣。他已經夠高的了,可這女人的製服竟然比他還長。伸長手,他可以操作手套,不過這“腳套”和尾巴連接物就沒有辦法了。他隻能任它們毫無用處地耷拉在一邊。最後,他終於從自己的頭盔中脫困了,掙紮著,戴好了驅逐者的“泡泡”。


    衣領觸顯發出琥珀色和紫色的光。他聽到空氣的急流,鼓膜一陣刺痛,同時還被一種又厚又膩的臭氣熏得難以忍受。也許那是驅逐者故鄉甜美的氣味。“泡泡”的耳機裏傳來的語言聽起來像是古英語磁帶在急速回放。卡薩德決定再賭一次,在布雷西亞時,驅逐者的陸軍是半獨立的,他們用無線電和遙感偵測指揮,而不是像軍部陸軍使用的植入式戰術網絡。如果它們在這裏也用這套係統,那麽突擊隊的指揮官也許知道有兩個人失蹤了,甚至還有可能收到它們的身體狀況通訊讀數,但很可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卡薩德決定停止假設,開始行動。他用滑鼠調整了醫療雷射,讓它對任何進入房間的東西直接開火。然後笨手笨腳地一跳一跳沿著走廊躍去。穿戴著這身該死的套裝,他想,就好像腳踩著自己的褲子在重力承走動。他拿著兩把能量手槍,卻沒發現任何皮帶、帶扣、鉤子、維可牢、神奇夾子或者口袋來放它們。現在他就飄在空中,好像全息戲劇裏喝醉酒的海盜,兩手拿著兩把槍,從一麵牆撞到另一麵牆。他打算用一隻手抓著什麽東西往前走,隻能不情願地讓一把槍漂在身後。手套看起來像十五號的棒球手套戴在了兩號的手上。那討厭的尾巴搖搖晃晃,有時嘣的敲在“泡泡”上,屁股也生疼生疼的。


    他擠進第二道裂縫,看見遠處有燈光。就在快要抵達敞開的甲板時(就是看到“魷魚”迫近的地方),他拐過一個角落,差一點和三個驅逐者撞個滿懷。


    由於穿著敵人的衣服,他至少占了兩秒鍾的先機。他對著打頭的那個穿著製服的人的頭盔近距離開火。第二個男人,或女人,向他瘋狂反擊,一團巨大的聲波從他左肩邊上擦過,而之前他剛對那傢夥的胸口連開三槍。最後一個朝後彈去,借著三個支撐點,沒等卡薩德重新瞄準,就消失在破損的艙壁中。耳邊傳來他的咒罵、責問和命令。而卡薩德隻是默默追趕。


    第三個驅逐者本可以逃掉的,如果不是他重新找回榮譽轉身戰鬥的話。卡薩德從五米外射穿那人的左眼,此時,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似曾相識。


    屍體打著滾向後飄進陽光裏。他劃到那片空地,終於看見了卯在船體上的“魷魚”,它就在二十米開外。他思忖著,這真是他這麽長時間來第一次交到天大好運了。


    蹬蹬腿穿越這段距離,他知道,如果有人從“魷魚”或者廢墟裏向他射擊,他隻能坐以待斃。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下體神經收縮的緊張感,當他成了明顯的靶子時,他總會有這種感覺。不過幸好沒人開槍。耳畔響起了命令和詢問。他聽不懂,也不知道是誰在哪裏說話,而且,總的來說,他最好不參與對話。


    這套笨拙的衣服幾乎讓他沒法爬上“魷魚”。如果真上不去,他轉念一想,這種虎頭蛇尾的事情真是宇宙對他自負的勇武的最好裁決:勇士飄在近地軌道,沒有機動係統,沒有推進器,沒有任何種類的動力,連手槍都是無後座力的。自己會像一個孩子手裏飄走的氣球,無用且無害地結束生命。


    卡薩德拚命伸手,連關節都發出“咯咯”的聲音,勉強才抓住了一根天線,終於把自己慢慢拉上了“魷魚”的外殼。


    這該死的氣閉門在哪裏?就太空飛行器來說,這東西的外殼很光滑,但是裝飾著繽紛的圖案、貼花、板畫,他猜,在驅逐者的字典裏,這是“危險請止步:推進器口”的意思。但卻怎麽也看不到入口。他猜裏麵也許有驅逐者,至少有個駕駛員吧,也許他們正感到奇怪,這個回來的隊員怎麽不去開氣閉門,反而像個缺腿螃蟹一樣繞著船殼轉呢。或者他們大概已經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正在裏麵拿槍等著他呢。不管怎麽樣,顯然沒人出來開門。


    去他媽的,他一邊瞎琢磨,一邊對著透明觀測艙開了一槍。


    驅逐者的船艙保持得很整潔。隻有一些無用的仿若回形針和硬幣的東西隨著飛船的空氣間歇噴出。他等到噴湧停止,然後擠了進去。


    裏麵是運兵區:一個緩衝型船艙,活像登陸飛船或者裝甲人員輸送艦的跳鼠艙。他估摸了一下,裏麵大概可以運載二十個身著真空服的突擊隊員。現在當然是空的。有扇敞開的艙門通向駕駛艙。


    艙內隻有一名指揮駕駛,結果這傢夥在解安全帶時給卡薩德一槍崩了。他把屍體推到運兵區,自己坐到那個仿若指揮座椅的地方,綁好了安全帶。


    紅黃的日光穿過頭頂的透明玻璃罩,射了進來。視頻監控器和全息控製台顯示出船前和船尾的場景,以及側翼攝像機捕捉到的艦內搜索的狀況。他看到那個在三號手術室給扒光衣服的屍體,還看到幾個身影在和醫療雷射交火。


    在費德曼·卡薩德兒時的全息戲劇裏,英雄們看起來總能操縱任何掠行艇,太空船,奇異的電磁車,還有各種在必要時出現的奇怪機器。卡薩德學過如何操縱軍事運輸船,簡單的坦克和裝甲車,孤注一擲的時候還能開開突擊艇或者登陸艇。如果被困在一艘失控的軍部飛船上(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可以在指揮中心中找到辦法,連接入主電腦,或者通過無線電或超光發射器發出求救信號。但坐在驅逐者的“魷魚”裏,卡薩德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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