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個烈性的丫頭真跟這位霸王撞上,還不知要出什麽大事呢,自己得想個法兒,打消了這霸王的念頭才是。


    心裏頭轉了幾轉,忽得了一個主意,開口道:“小王爺可是說笑話兒呢,從自來小老兒就是個絕戶,沒兒沒女的,哪來的什麽孫女,剛那丫頭可不是我孫女,她是外省人,為著給她爹瞧病才來的京裏,賃了我兩間閑屋子,這不病也治好了,前兩日打點了行裝說要回南邊去呢,今兒來是給小的送東西來了,這丫頭心善,瞧著我腿腳不好,給我做了兩個護膝蓋的暖套子送過來,順便來知會我一聲,明兒她們父女就走了,我那兩間閑屋子也得再尋下家了。”


    葉馳一聽說要走,蹭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住老掌櫃的衣裳領子道:“她要走?”


    急的那樣兒倒唬了老掌櫃一跳,得祿也是愣了一下,忙伸手拉開爺勸道:“我的小爺,您這是做什麽,倒把掌櫃的嚇著了。”


    葉馳盯了老掌櫃半晌兒,忽的笑了一聲:“倒是我的不是了,嚇著您了,得,我這兒給您陪個不是,您別往心裏去啊。”


    老掌櫃腿一軟險些跪下,卻給葉馳拖了一下才站直了身子,忙道:“小王爺您這可是要折老不死的壽數啊,我哪兒當得起您賠禮啊。”


    葉馳笑了笑沒說什麽,瞧了眼桌上的雞絲麵道:“今兒你的麵做的不差,可趕上小爺早上飯吃的多,這會兒卻吃不下了,剩下的給你傢夥計打牙祭吧!得祿,還愣著做什麽走了。”撂下話邁腳出了大門。


    倒把老掌櫃弄了個雲山霧罩,半天沒回過味兒來,不過好歹把這位哄過去了,讓夥計尋了個瓦罐來,把葉馳剩下的麵倒進去,提著進了後院,一進屋,就見這麽會兒功夫,屋裏都拾掇了一遍,桌子都過了水,炕上的被子也都拿到院子裏曬上了,自己跟老伴兒散在炕頭的衣裳,也都折的整整齊齊。


    老掌櫃暗暗點點頭,就憑時丫頭這個勤快勁兒,趕明兒誰家討了去都得燒高香,把手裏瓦罐遞過去道:“外頭那個霸王這會兒走了,你也別忘旁處去,隻管家去要緊,這裏是一碗客人沒動的雞絲麵,拿回去給寶柱,二狗子幾個打打牙祭吧,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成天窩頭鹹菜的,吃的幾個小子嘴裏都寡淡了。”


    時瀟也不推辭,接過去道:“娟姐也是這麽說,這不,今兒借著拾掇酒窖的由頭,把幾個小子都叫了去,一早就把麵買回來了,還買了豬頭,我這回去就拾掇著烙餅燒豬頭,讓幾個小子好好解解饞。”


    老掌櫃嘆道:“這幾個小子雖說沒爹沒媽的瞧著可憐,可命也不算太差,遇上你們姐倆兒也算造化。”說著到那邊兒桌子上的瓷罐子裏,抓了把粗糖用油紙包了一包擱在時瀟的籃子裏:“燒豬頭肉短不得糖跟酒,酒想來不缺,把這糖拿回去和著酒一塊燒,小火多悶一會兒,管保蘇爛香甜,若是吃不了晾涼了,切一盤,給你爹下酒,比天福樓的醬肘子都香呢。”


    時瀟笑道:“還是普爺爺的手藝好,回頭我給爺爺留一碗,晚半晌兒您老收了攤子,回去跟我爹好好喝上幾盅。”


    普掌櫃答應了一聲,送著她出去,到了大門口,自己先往左右街口望了望,見沒瞧見葉馳的馬,才叮囑了幾句,放她去了。


    時瀟提著籃子拎著瓦罐,一路從胡同裏穿過去,眼瞅到井水胡同了,忍不住回頭望了望,總覺著後頭仿似有人跟著似的,這一望卻瞧見那邊胡同口鑽出個賣針頭線腦的貨郎,敲著梆子吆喝了一聲。


    時瀟不禁搖頭失笑,想是讓普爺爺說的,心裏犯了嘀咕,便那什麽霸王起了意,也不過一時興起,尋個樂子罷了,哪還能巴巴的跟著自己。


    忽想起自己手裏的繡線差了幾個色,便跟貨郎招招手道:“那貨郎,你的繡線怎麽賣?”


    得祿跟著爺躲在胡同口一顆合抱粗的大槐樹後頭,瞅著那丫頭跟貨郎討價還價了半天,末了心滿意足的拿著繡線進了井水胡同裏頭的院子,再去瞧他家爺,那眼珠子一錯不錯的跟著人家姑娘的影兒去了,都瞧不見人了,還下死力望呢。


    得祿心說,這可是莫非魔怔了,說下大天來,也不過就瞧了一眼,這一眼就鑽心裏頭去了不成,好傢夥,爺這心眼子用的,都邪性了,從福興居出來,馬讓人牽走,帶著自己躲在邊兒上,等著那丫頭出來,也沒敢上前,遠遠的跟著,一直跟到了人家家門口,眼瞅人姑娘都進院了,他們爺倒好,還支棱著脖子望呢。


    得祿度量著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開口:“爺若是真瞧上了,不如小的尋幾個人去她家,捆也能把人捆來,保管爺今兒晚上就入洞房……”


    得祿本以為猜著爺的心了,不想他話音未落,兜頭就挨了一巴掌:“敢動她,爺弄死你,這丫頭,爺自個來。”


    得,自己這真是倒黴催的,往哪兒說理去啊!得祿捂著臉這個委屈勁兒就別提了,不過爺自個來,怎麽來,這麽些年,自己跟在爺身邊兒,可沒見爺自己幹過這事兒,憑著爺的體麵,往哪兒一站,那些女的恨不能打破腦袋的往身上撲呢,哪用費這勁兒,今兒這事兒算怎麽話說的。


    正想著,就聽爺道:“你去給爺踅摸個杌凳過來,把剛那貨郎的挑子給爺買回來,擱那院兒門口,幾把繡線罷了,也值當說這麽多話兒,都沒見跟爺說上一句半句呢。”


    得祿愕然,瞧著他們家爺,心說,這是吃那貨郎的味兒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再有,瞧爺這意思莫不是要搬個板凳在這兒守著不成。


    有心勸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臉作罷,暗道,爺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吧,自己也管不了,上趕著勸回頭再挨一巴掌,這臉就真心沒法兒看了。


    想到此,不敢再說什麽,衝著後頭不遠招了招手,喚過兩個小子來吩咐了幾句,不大會兒功夫,就弄了把杌凳,另外提了個點心盒子過來,打開提盒的蓋兒,撲鼻兒的香,一聞就是稻香村的小八件,這香味兒都不一樣。


    得祿撿了一塊棗花捲兒遞在葉馳手裏,瞧著爺三兩口吞下去,忙提著暖壺子倒了熱茶,讓爺潤潤,這才又挑了塊大卷蘇……


    葉馳是看也不看,得祿遞什麽吃什麽,吃了七八塊點心,肚子裏有了點兒底兒,這才慢條斯理的一邊喝茶,一邊兒盯著井水胡同裏頭那個院子。


    在這兒足坐了一個時辰,忽聽那邊兒胡同口哄亂的來了一幫子人,葉馳是沒瞅,得祿卻望了過去,這一望,真給驚艷了。


    隻見從那邊兒過來一群孩子,當頭卻是個大美人,這美人生得好看,便一身粗布衣裳也沒擋出艷色,冷艷一瞧把春雲姑娘都比下去了,真沒看出來,這麽個小胡同裏,竟然藏龍臥虎的,他們爺要是瞧見了這位,估摸今兒得在哪兒打地鋪了。


    正想著,美人已經到了近前,一眼瞅過來,得祿忍不住一激靈,生的是好,這目光可透著悍呢,說不準就是個潑辣貨。


    念頭剛起,就見那美人住了腳,一叉腰吆喝了一聲:“唉,我說你們倆,把這兒當茶館了不成,還是說按著心要幹壞事兒,趕緊的滾,惹惱了姑奶奶,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親們,女主不是穿越的,但性格也是軟中有硬,親們必然不會失望的。


    ☆、第4章


    得祿暗裏扯了扯葉馳的衣角,小聲道:“爺這丫頭瞧著可不好惹,奴才估摸那姑娘今兒不會出來了,咱不如先回去,等小的使人打探清楚了,您再琢磨招兒,比這麽幹等著強,再說了,您不跟幾位爺約好今兒在雁來樓吃酒嗎,這會兒可都過晌午了,幾位爺不定都等急了。”


    葉馳這才想起來,可不嘛,淨顧著這丫頭,倒把這事兒給忘了,瞅了眼那邊兒緊閉的院門,想著那張透白的小臉,心裏頭真不捨得走,好歹讓他再瞧一眼也好啊,可老天偏不開眼,得,來日方長,這事兒也急不得。


    忽想起福興居老掌櫃說這丫頭明兒就回鄉了,雖說覺著是老掌櫃糊弄自己,可也鬧不準就是真的,剛尋著個可心兒的丫頭,人走了可不成,便道:“使人在這兒守著,隻若瞧見那丫頭出來就給爺盯緊了,去哪兒?幹什麽?見了什麽人,回頭一點兒不許落的給爺回話兒,若往城門走,別管哪個門速來報爺知道。”


    吩咐完轉身剛要走,忽聽那孩子堆兒裏的女人又吆喝了一聲:“喂,我說你站下,這是你的東西不是?”


    葉馳這才回頭瞧她,略愣了一下,倒未想到這小胡同有些風水,丫頭一個賽一個齊整,隻不過這女人雖不差,卻沒瞧進他眼裏,好看的女人從來就不缺,環肥燕瘦,可著京城挑一遍兒,沒有一千也得幾百,都稀罕,稀罕的過來嗎,好看不好看的各花入各眼,在他眼裏剛那小丫頭比這個強遠了,就憑自己瞅一眼,小心肝兒撲騰半天,就比什麽美人兒都稀罕。


    再說,這女人那架勢,比老爺們還悍呢,哪比的院裏的清秀小佳人可心兒,想到此,葉馳也隻瞧了她一眼便轉過身去,跟本沒理會娟子。


    娟子倒有些意外,本來以為他見了自己,就會粘過來呢,哪像就掃了一眼完事兒了,雖意外,卻也沒把他當成什麽好人,一看那打扮就是個紈絝。


    娟子最瞧不上這種紈絝子弟,自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滿世界追著女人跑,這個甭說一定是時瀟丫頭惹回來了,這丫頭總說自己生的尋常,卻哪兒知道,就她那清清秀秀柔柔弱弱的小摸樣兒最是招人兒,便她絕少出門,偶爾出去一回,也總能惹來些麻煩,剛老遠看見這主僕倆就不像好人,好人誰像他們這般鬼祟,肯定心裏打了什麽壞主意,院門口還擱著個貨郎挑子,不定就這個紈絝的下流招兒,當她家時瀟是什麽人了。


    越想心裏越氣,這會兒見葉馳主僕要走,娟子也沒客氣,吆喝了一聲:“小子們,把這挑大糞的挑子丟回去,省得髒了咱們的院子。”


    那幾個小子齊唰唰應了一聲,七手八腳把挑子舉起來,使盡了吃奶了力氣丟了過去,那挑子連著扁擔,飛了老遠落在葉馳身後三步遠的地上,呼啦啦,裏頭的零碎的東西散的滿街都是。


    動靜太大,葉馳不得不回頭,那女人已經帶著那群孩子進了院,且把院門關了個嚴實,得祿氣的一蹦三尺高,摞胳膊挽袖子的道:“就沒見過這麽悍的丫頭,爺您發個話兒,奴才這就砸開門教訓教訓這丫頭,讓她知道爺不是好惹的。”叫囂著把那邊兒候著的人招了過來,那意思隻等爺一聲吩咐,便衝過去把那院子咂個稀巴爛。


    哪想他們家爺輕輕搖了兩下扇子道:“這些東西本就不好,我正想著送過去不妥呢,她扔了更好,你一會兒帶著人去聚福祥,把他家的綢緞紗絹,連著繡線,撿著最好的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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