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感覺溫憲和純愨這二人不對,總有說不出的怪異,現在回想起來,就是那如膠似漆的眼神,還有她二人間難捨難分的黏膩氣氛不對,哪家姐妹會黏糊成這般?現在總算有個說法了。


    越是緊張的時候,寂靜越使人心慌。溫憲在等一個宣判,她原想好的說辭在此時完全忘記,其實她明白,這時,說什麽都沒用,一切隻憑皇後對她還有幾分顧念,又或者說,要處置她需要怎樣的代價。溫憲覺得自己已徹底的瘋魔,連過去對她百般照顧疼愛的二嫂也用「利益得失」來衡量,但,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她輕輕合上眼,腦海中便清晰的出現純愨的容貌,清雋的容貌,或喜或嗔都是對著她一個人。她這會兒才怕起來,卸下朱釵,除去華衣時,她沒有畏懼,走進坤寧宮偌大鳳儀卓卓的宮宇時她亦無畏,乃至跪在冰冷的地磚上,一句句清楚的說出驚世駭俗的言語時,她亦能勉強沉著。


    然而,此時,一想起純愨,她卻怕了。她聽到皇嫂淡淡的音色,還算溫和的在耳畔響起:「你今夜來與我說這些,心中是怎麽想的?」


    溫憲振振神,果斷的叩首回道:「求二嫂成全。」


    「本宮若不答應呢?」


    溫憲的身子微不可見的顫了一下,隻聽她穩穩的答道:「溫憲願三尺白綾,自行了斷。」


    溪則皺了下眉,臉上已見不悅,又問:「那純愨呢?若真如你所言你們情深意重,你這麽一了結,倒叫她如何在這世間存活?你所思所慮竟如此淺薄!」溪則眼中透出濃濃的失望與不贊成。


    溫憲將溪則的話一個個字分拆開在心裏揉碎,思量,這才望見些許曙光,重重的磕頭,求道:「皇嫂可憐,就成全了我們。」


    溪則豈能看不出她是在試探,正色道:「我原想將純愨許配兩廣總督石琳之孫廉育,瓜爾佳氏族人,我託了人細細察看過人品,年二十未婚嫁,十分敦厚上進,生活檢點,人品可信,知根知底,今任文英殿侍講學士,座師張敦復,與皇上還算有同門之誼,前途似錦不可估量。他們一個溫潤沉穩,一個堪憐詠絮才,必能琴瑟和諧,豈不和美?」


    溫憲道:「經歷過這一場,要沒了我,再是順當的日子,她也難圓滿。」


    倒是堅定,溪則不再問她話,閉上眼想接下去該如何。


    是拆散,是成全。拆散倒是容易,不過兩道賜婚聖旨,各自遠遠的嫁了,再不讓她二人見麵,各安天命便是;要成全,這就難了……


    溪則正思索,就聽殿外守著的內侍,揚聲高呼:「皇上駕到,雍郡王到,祥貝勒到。」


    溪則微驚,再看溫憲,比她更為驚訝與惶惑。兩人一齊起身出迎。溫憲跪得久腿麻了,還得金鑰上前扶了一把。


    胤禛與胤祥幾番威嚇,生生唬得那宮女將事全盤托出。二人先是震驚,而後幾下合計,還是趁此時夜深人靜把事了解了才是。


    胤礽剛歇下就被兩個弟弟叫起,胤禛將事情一說,胤礽便立即驚醒了,匆匆用涼水擦了把臉就趕了過來。這一路過來,心中不知多少念頭閃過,到最後還是想先聽聽溫憲是怎麽個說法。


    兩排先行的宮燈照的坤寧宮天井照的敞亮。三人隨後進來,胤礽容色端凝,一看溪則妝容整齊,顯然不是從床上新起的,不由一皺眉,怎地這麽夜了還沒歇下;再看溫憲,一身素衣,眼睛雖紅,倒還沒落淚,膝上有跪地的印記,麵上極是害怕無措。


    這會兒知道怕了。胤礽覷了她一眼,率先走入殿內。


    雙方依禮見過,胤礽朝垣暮打了個眼色,垣暮朝四下一揮手,清空了侍衛、宮婢與內監。空闊的大殿上便是驟然安靜,胤礽轉眼看向溪則,隻覺得她單薄的身形在夜涼如水的深夜裏,在羸弱跳躍的燭燈下如此薄弱,似乎瘦了好多。胤礽上前一步,拉過溪則的手,溪則也不掙紮,倍是和順,二人一起走至上首,在寶座上坐下。


    「四弟十三弟也坐。」胤礽指了指近旁的座椅。


    胤禛與胤祥謝了座,各自坐下。人人都掛著凝重的臉色,比適才更讓人備受壓迫。溫憲照舊跪在正中,隻是更不安更沒指望,這三人的到來使她的呼吸剎然間窒悶,整個人如置冰天雪地般寒徹心扉。


    胤禛鎮定,一雙漆黑的雙眸看了溫憲一眼,便端坐著,沒出一聲兒。反是胤祥倒顯出些憂心忡忡來,隻是礙於眼下這複雜棘手的狀況不好開口,暫先靜坐著。


    胤礽微微斜側著坐,手腕抬起放在綢錦軟枕上,微掀開眼皮道:「說罷,演了這麽一出,倒是要如何收場。」他聲音有著為君者特有的威勢,沉穩的迴蕩開,在溫憲的耳中一下一下,重重敲擊。


    「求皇兄可憐成全。」還是這句話,然而卻沒了剛才的沉著,隻強自克製著無望的顫意。溪則在心底悄悄搖首,到底是錦衣玉食的養著,缺了磨礪,沉不住氣。


    大殿南麵的窗戶開了一角,微末的清風鑽進來,吹得燭苗來回晃動,映出胤禛精光內斂的雙眸越發黑不見底,他靜靜轉頭,望向上首的皇帝。


    胤礽正了正身子,視線冷峻地直視著溫憲的眼,問:「你要朕,如何成全?」


    「但求,不計何處小屋一間,與純愨,相攜終老。」


    胤礽譏諷一笑,令人心中狠狠揪緊,他搖了搖頭,看看胤禛與胤祥,又看看溪則,而後極是失望的看向溫憲道:「你還真是叫皇祖母與皇阿瑪寵壞了,不知世間艱難。沒了公主這一尊榮,你又憑什麽使自己不受饑寒,安逸的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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