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開始天崩地搖似的晃動,亦仁與亦非根本來不及思考,應聲飛身握住了已經起火的畫。


    他們一握住上麵的畫軸,亦仁喊道:「是精鋼做的,果然有古怪……」


    亦非則回頭喊了一聲,道:「小秋,你沒事吧!」


    其實我一直就站在那裏,眼睛睜得大大的,我怕我一閉眼,亦非就不見了,我知道這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


    洛神的帕子上有亦容留給我的話,她說握住上麵的畫軸,如果你猜對題,它會帶你離開洞穴,不過你隻能帶定一個你最想帶走的人。


    亦非回頭似有一些錯愣,我的樣子必定很古怪,眼睛瞪得溜圓,臉上掛著笑容。


    他一定不明白我為什麽要笑。


    我最大的心願未必是要與你一起,隻要你能快馬踏清秋就足矣。


    我冷笑著對同樣驚愣的亦仁道:「亦仁,記住這一次是你欠了我的,你欠了我的,記得要還!」


    我的話音剛落,他們身邊的石壁突然轟然倒塌了,亦仁與亦非大叫一聲,從洞口滑了出去,外麵是一處低穀,一根足有五十餘丈的鐵鏈一直通到另一處穀口。


    亦仁與亦非掛在畫軸上,跟燃燒著的洛神一起,身不由已的朝前快速滑行。


    第十九章


    我老遠還能聽到亦非聲嘶力竭的喊著小九,但我無暇回應他,洞裏的仍然在震動,沙石越落越多,眼看就要完全塌了。一郎像發了瘋一樣想要攀上鐵鏈,我則快速地尋找著暗口。


    亦容沒能走完全部的洞穴,那證明這裏至少還有一處石室存在。


    石櫃、石桌我都找過了,但卻沒有絲毫蹤影,就在我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突然聽到嘎嘎聲作響,隻見石床漸漸翻了過來,我大喜一躍而上。


    石床的裂fèng越來越大,我一瞧,果然裏麵似還有一個黝黑的石室存在,猶豫間,發現石床從打開又慢慢合攏,連忙回頭喊一郎,讓他快過來,但一郎還是充耳不聞,繼續攀爬著他的鐵鏈。


    然後他剛攀爬了沒幾步,嵌接鐵鏈的石壁斷裂了,一郎慘叫一聲,手握鐵鏈掉進了穀底。


    我有一刻黯然,趁石床完全合攏的瞬間,躍入了最後一個石室。


    石床一合攏,隻聽啪一聲,石壁上兩盞燈自然點了起來。


    這是一個不大的石室,最裏麵是兩口石棺,一口已經蓋棺,一口則打開著。室內還有一個木質的人像,坐於室內一個八角石桌旁,牆角四處放的都是一些孩子的玩藝,鐵環,竹球,彈丸。


    整個石室若非那兩個石棺,真要叫人疑心是一個頑童的臥室。


    我坐在那裏理了一下思緒,亦容一路來到了上一個石室,想必發現有一處石壁是假的。


    那麵石壁可能是用一些繩索木板等簡易物質構造而成,隻不過裏麵圖上泥屑,讓人誤以為那同樣是一道堅硬的石壁。


    我們以為我們在地底,卻不知道一處高地的低穀能成為另一處低穀的高地。至於如何破解這道牆,我以前也聽說過幾麵銅鏡同時折she一點,可以點燃布帛,亦容想必也是用了這個道理。


    那塗在洛神的眸子上的墨汁,必定是一些遮光隔熱之物,我一旦洗去,光直接透入紙,she在後麵的幾麵鏡子上。通過火來摧毀這麵假牆,我長嘆了一聲,若單論天資,亦容果然是無人能及。


    我們根本不用去破解亦容的題,隻要四處敲一敲就能打破那堵牆。可卻被自己固有的想法束縛住了,不知道這算不算亦容對我的諷刺。


    我懶洋洋地將四周看了一下,亦容必定要置亦仁於死地,這裏大約不會留下什麽生機。


    那本被我拋在石床上的書也掉了進來,我拍了拍上麵的塵土,丟在屋中的石桌上,卻見石桌上有一個石子棋盤,木像的手正擱在棋盤旁的石子盤裏。


    我走到木像對麵,見那木像刻的還是我那位頂頂厲害的師祖爺。隻是這雕像顯然不是蓮生的手筆,沒有他刻得那麽精心,但卻寥寥幾筆頗為生動。


    那木像微低垂著頭看著棋盤,神情淡然,雙眉微蹙,似在沉思又似在回想。


    棋盤的對麵有一個石座,我很自然地坐了上去,笑道:「我叫陳清秋,不知師祖名諱,說來有一些不敬。」


    隻聽嗒的一聲,那木像似微微抬起頭來看我,嚇了我一跳,隻見那木像的手一動,竟然下了一子在棋盤中。


    我眼睛眨了又眨才確定這是一尊木像,它的右手搭在旁邊的石盤內,盤裏的圓子挨個滾動,隻要手落下推了一顆子在棋盤中,就會有另一顆子又滾到木像手的下麵。


    我看了一下棋盤,卻是最簡單不過的五子棋,孩童也會玩的玩藝。


    我看了半天,猶猶豫豫的下了一子,隻聽嗒的一聲,木手很快又落了一子。


    我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隻聽聞諸葛孔明有木馬流牛,沒想到我今天親眼所見,卻是精巧百倍。


    我膽顫心驚,自然很快輸了,棋盤傾斜,那些石子又滑入了左側的石盤中,然後又一個接著一個的滑入木像的右手下。


    我看了眼手中的石子,發現石子黝黑,放於盤中,有一股相吸之力,想必棋盤下麵另有機關,石子吸住下麵的東西,機關就會通過木像做出下一個應對。


    我長嘆了一聲,這要是多麽複雜的構造,轉念一想,難道我會輸給一塊木頭?


    這麽想著,雄心陡然上升,認認真真跟它對壘了起來。


    三盤之後便給我贏了一盤,我放聲大笑,就在我大笑聲中,隻見木像一直未動的左手下彈出了一塊木片,上麵寫著:我叫方停君。


    我不由止住了笑聲,抬眼見木像神情淡然,嘴唇自然上翹,微帶一點稚氣,似在與誰賭氣。


    我微微嘆息,想必師祖骨子裏隻是一個正在等待玩伴的少年。


    他從來沒有人陪著玩麽?我轉念一想,是啊,如此聰明的一個人,能與他玩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我伸了一下腰,笑道:「好吧,方停君,那我來陪你玩吧。」


    隔了幾盤,我又贏了,左手又彈出了一塊木片,上麵寫著:我最愛吃紅湯餛飩。


    我大為高興,道:「真巧,我也愛吃紅湯餛飩。」


    下一張木片則是:天底下最好玩的棋子是五子棋。


    又一張寫著:我最喜歡淡黃/色。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木像,忽然對他有一點憐惜,想必他極想被人了解,卻最終隻能製作一個精巧的機關來自問自答吧。


    我拿過蓮生的記載,嘆氣道:「你為什麽不讓蓮生來排遣寂寞呢?」


    我嘆息著翻開了蓮生的記載,開始用他的視線來看一個故事。


    故事很簡單,一個帝王派遣他去追逐一個人。


    這個帝王說,去把他給我捉回來,如果你能成功,那我就相信佛法,會按你的建議去治理這個王朝。於是蓮生出發了。


    等蓮生找到他的時候,他卻微笑著說:「即便你真的成功了,他始終相信的也不會是佛法,而是武力。」


    他又笑問:「那麽你呢,你究竟相信佛法裏麵人所沒有的慈悲,還是佛法裏麵人所沒有的力量?」


    蓮生的他,隻怕就是方停君了。


    蓮生苦修了十多年的佛法,所建立起來的信仰,被方停君那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動搖了。


    於是從那一天開始,蓮生就在追逐他的腳步。


    蓮生視線裏的方停君是一個瀟灑,聰明絕頂,才華橫溢,武功蓋世,總之是一個無人能及肩的人物。


    我不由輕嘆了一聲,墜入凡塵的佛祖原來是不帶佛心的,不怪方停君將他拒之門外,因為他始終都在門外。


    我翻了幾頁,故事又開始變化了。


    方停君漂泊了幾年,在大漠裏安定了下來,很快帝王便知道了他們的方位。但似乎他也並不著急,而是經常派人送東西來,琴棋書畫,衣服食物,甚至每日都會有邊關的士兵用馬匹駝來新鮮的水,四時的瓜果。


    蓮生與方停君盡管身處大漠,但過得也算逍遙。


    方停君就在洞裏麵寫字畫畫作書,帝王有的時候會索要一點去看,偶爾也會回信作一點批覆。


    這樣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帝王始終不曾來,但從未斷過給他們供給。


    有一日,方停君突然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求來送供給的將士替他帶兩樣東西給帝王。等他將東西抬出來的時候,蓮生嚇了一跳,原來是兩口石棺。


    很快帝王有了答覆,他將兩口石棺原封不動的又送了回來,並且說:「停君,你應該知道你更適合睡水晶做棺材,並且獨自一人。」


    那一日,方停君在石棺邊坐了很久,才將它們又抬回了自己的寢室。


    後來蓮生就發現他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即便蓮生精通醫術也無法醫治他。蓮生不得不慌忙向帝王求救,這一次帝王終於來了,卻也帶來了千軍萬馬。


    隻是他卻沒有立刻發動進攻,因為石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一個黑衣的男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灰衣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徹夜流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徹夜流香並收藏灰衣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