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文娜轉過頭。


    吳小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讓你陪我買件禮服。”


    “哦……”文娜眯著眼湊近了吳小妹,語帶曖昧,“有目標啦。”


    吳小妹臉上飛過一絲紅暈,她最近胖了些,臉色也變得紅潤,整個人透著瑩玉的潤澤,她略有些尷尬地小聲說:“文娜,你又胡說八道。”


    兩人興奮地說些什麽路星辰根本沒聽清,那些聲音如同在耳邊飛過,她努力了但就是聽不清。


    事實上,一整天所有人的聲音都如同遙遙遠在天邊,而她一直像隻木偶般,僵硬地挪動著四肢。


    下班後,她去了醫院,機械地給母親擦著手臂,嘴裏問:“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討人嫌嗎?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挑剔、難伺候,但笑起來又很不錯的人……我可以修正一下給他的評價嗎?”


    床上的陳秋愛依然平靜地呼,平靜地吸。


    路星辰忽然滿麵激動咬牙切齒地道:“那就是個半夜敲人悶棍子缺心少肺又缺德的壞坯子那就是個下雨天上樑揭人瓦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那就是個十萬個路驕陽也沒他一個可惡的渾蛋……”


    她一口氣不打標點地罵出來後,周圍的聲音驟然清晰了起來,但她的人差點沒憋死,她大口喘著氣,感到身後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然後聽見路驕陽說:“爭氣點,姐。”


    可是路星辰很不爭氣地靠著自己的弟弟哭了。


    哭過之後,路星辰也覺得自己要爭氣點,於是她決定,假如聞慕陽打電話過來說休息夠了,她一定要很冷淡地說:“哦,真的嗎?我看沒有,你再休息兩天吧。”


    她又想,依照聞慕陽的脾氣,會不會她讓他休息兩天,他就從此休息上了,於是決定還是隻說“真的嗎”三個字,反正重點是語氣要“冷淡”。


    可惜,聞慕陽始終也沒來電話,路星辰每天都在心裏鬥爭要不要先給他打個電話,這樣的鬥爭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以至於周年慶上她穿裙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腰圍居然小了一圈。


    她也沒太多心思準備禮服,好在聞慕庭上次給她買的衣服當中倒有一件小禮服可以勉強充數,隻是禮服上雖然鑲嵌了一排碎鑽,可純黑色的衣服丟在今日色彩妖嬈的女人群裏讓路星辰不起眼到連文娜都睜大眼睛找了好幾圈才看見她。


    文娜穿了件露背的純白色長禮服裙,長年在外跑新聞,她的膚色偏略深的麥芽色,配上蓬鬆的短髮,令她有種別樣的野性美。


    她的身邊是燙了捲髮的吳小妹,髮捲染成淺褐色鬆軟地盤在腦後,側麵綴了一隻珍珠髮夾,配上身上這件米色及膝的小禮服,顯得乖巧又淑女。


    “文娜,莉達。”路星辰打了個招呼。


    莉達是吳小妹來了公司之後給自己起的英文名,路星辰錯叫過幾次她的本名,她顯得隱隱有些不悅,從那以後,在公司路星辰便隻叫她莉達了。


    “你躲在角落裏做什麽?”文娜搖晃著香檳問。


    “吃啊。”路星辰慢悠悠地往自己的盤子裏堆好吃的,反正她最近瘦了,天賜良機。


    其實宴會裏大量的美食也沒引起路星辰多少食慾,而看著衣香鬢影的人群,一向喜歡熱鬧的她忽然覺得有點吵,這才是她躲在角落裏的原因,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沾上了聞慕陽那種“清貴”的毛病。


    “市長千金也來了。”文娜喝著香檳笑道。


    路星辰轉過頭,見聞慕庭正與一名氣派不凡的中年人說笑,旁邊一位穿白色洋裝的女孩子時不時地插一句,引得周圍的人都笑聲不斷。


    不是那個女孩子說話特別,而是她的身份特別,路星辰當然懂。


    “聞慕庭是整個涼城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市長帶女兒出席聞思的宴會,你們最近鬧得挺厲害的股東恐怕心裏要重新衡量衡量了,首支舞聞慕庭一定會跟那個女孩兒跳的。”文娜顯然懂得更多。


    “不是的,聞總的首支舞是福利,行政部安排了,是抽籤產生的。”吳小妹連忙否認道。


    “你也想跟他跳?”文娜笑嘻嘻地問。


    吳小妹連忙看了一眼四周,臉上飛紅,有些嗔怪地瞧著文娜。


    文娜揚眉說:“怕什麽,我要是想跟他跳,我才不管抽籤什麽的,直接走上去跟他說!你說是不是,路星辰?”


    路星辰笑了笑。


    突然,竊竊私語般的嘈雜聲沉寂了下來,路星辰拿著一盤量很豐滿的食物轉頭,隔著人群她就看見了聞慕陽,他跟顧伯一起走了進來。


    聞慕陽穿著白襯衣配西服,這還是路星辰第一次見他穿正裝,身材高挑的聞慕陽穿上筆挺的西服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不再是雪樹下的少年,而成了一個男人。


    他緩緩轉了一下頭,像是掃視了一下全場,那種沒有焦距的視線沒有讓人聯想起是因為眼盲,而是讓人覺得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傲慢。


    傲慢不好,可是比起聞慕陽的狼狽,路星辰卻覺得他還是傲慢好了。


    在大腦有意識之前,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朝著聞慕陽走去了。


    聞慕陽的目光突然就定在了她這個方向,順著細小鈴聲的指引,他開始緩緩向著她走來,擋著他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散開,隻有路星辰僵直地站在原處。


    “啪”,聞慕陽的手杖碰到了路星辰的腿,他站定:“路星辰嗎?”


    “嗯。”路星辰端著一大盤食物看著他回答。


    雖然他看不見,可是他卻在人群裏準確地向她走來,路星辰要很努力地眨眼,才能保證不會讓眼淚模糊她的視線。


    聞慕陽微微一笑,他長相清秀,但笑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有幾分隨性的瀟灑,會讓人恍然驚覺他也可以性感至此。


    “跳個舞吧。”他向她伸出了手,這麽說道。


    11


    “跳個舞吧。”他就這麽簡單的四個字,打亂了周年慶舞會所有的次序。


    樂隊的領隊猶豫了一會兒,有人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後,音樂聲響起了。


    “酷斃了。”文娜笑嘻嘻地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什麽抽籤,什麽節目,就算天塌下來路星辰大概也顧不上了,她立即把盤子塞到了旁邊人的手裏,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然後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聞慕陽的掌心。


    當聞慕陽握住她手的那一瞬,路星辰的天空又燦爛了,塵埃裏也開出了花,整個世界都五彩繽紛起來。


    “別忘了打手勢。”聞慕陽在音樂聲裏說道。


    “嗯。”胸腔裏塞得太滿,以至於路星辰除了這個字別的都擠不出來了。


    其實她的手勢都不用打得太好,別人總是下意識地迴避他們,然後躲在遠處繞成圈看著他們。


    路星辰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而她站在了舞台的中央,她想自己大概躺到棺材裏都不會忘記此時,因為沒有一個女人會忘記自己穿著水晶鞋的那一刻。


    聞慕陽的潛台詞就好像是,記住他,到死都記住他聞慕陽。


    音樂聲結束,聞慕陽很紳士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抽手離開了她,沒有半點遲疑,所有的熱鬧隱去,隻留下了路星辰一個人茫然失措。


    顧伯走過去攙扶著聞慕陽走到了台上,聞慕陽對著麥克風說:“感謝各位的光臨,我是聞慕陽。”


    場中爆起了竊竊私語聲,聞慕陽頓了頓才微笑著繼續說:“我要感謝大家這麽多年來為聞思做出的奉獻,同時聞思的未來也期待大家以後的協力同心。我來此既是為了跟大家打個招呼,也是為了跟大家道別。”


    場中一直不停的私語聲頓時又沉寂了。


    眾人聚焦下的聞慕陽麵帶微笑,語調平緩地道:“因為眼睛一直需要理療的緣故,我已經決定今後將會長期生活在美國,所以我會將聞思我名下的股份悉數委託給我的弟弟聞慕庭,希望大家還能像過去那樣支持跟幫助他。”


    聽到這裏,路星辰隻覺得耳邊一陣“嗡嗡”聲,根本聽不清聞慕陽後麵說了些什麽。


    她從茫然裏抬頭,想要找到聞慕陽的眼睛,即使看不見,但找尋他的“視線”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可是她抬頭看見的卻是雨隆蘭的視線。


    她穿著精緻的禮服,捲髮蓬鬆,首飾閃亮,美麗到尖銳,一如她禮服肩帶上的玫瑰。


    雨隆蘭隻那麽輕描淡寫看了路星辰一眼,那隻是為了見證她預言的一眼,那之後她就沒在路星辰的身上浪費過第二眼。


    她走上台,很自然地挽住了聞慕陽的胳膊,將他帶下台階。她一出現,聞慕陽身旁的人都自動地後退給她讓出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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