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應了聲是,父子倆個居然無話可說。


    張繡和張謙父子關係有點緊張,但對兩個弟弟卻沒什麽別的看法。


    能有什麽看法呢?


    張謙把心思放到嫡出弟弟身上其實他可以理解,要是擱現代,他就是私生子,除非他媽是張謙的真愛,否則張謙肯定是重視婚生子更甚於重視他。


    可是理解並不代表就能接受,尤其是在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比他隻不過大了半輪的父親之後。


    至於這個要怎麽緩和,張繡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而張謙,他可以教張繡四書五經做人的道理,卻不會和孩子正確的溝通。


    杭氏對枕邊人的想法不說十分清楚,也是知道八九分的,隻不過現在的情況於她有利,且女人私心裏到底希望自己男人更重視自己生的孩子。


    她喜歡張繡,這是毋庸置疑的,但這是建立在她沒有自己的兒子的基礎上的,現在她有自己的兒子,對張繡的喜歡自然就變淡了。


    所以約莫知道張謙和張繡關係不如以往親密的時候,她也並沒有做什麽調和的舉動,而是對張繡更加用心,其用心程度一度讓張繡疑惑其實杭氏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不過也正是杭氏的用心,才讓張繡更體會到別人對你的好和母親對你的好的不同之處。


    別人對你好,不會指出你的錯誤不會讓你改正,也隻有真正愛著你的母親,才會不顧你的喜怒哀樂指出你的錯誤之處,甚至不惜讓子女誤會。


    不過杭氏自產子後身體就不大好,這眼看著都春天了,於姨娘自滿月後就開始忙裏忙外,杭氏卻依舊臥床不起怕冷怕熱,一不小心就要請大夫。


    這種情況下張府的很多內務就都交到了於姨娘手上,於姨娘秉持了自己一貫的做法,完全遵循杭氏的規矩行事,既不因為下人多了手裏有權了就安插人手,也沒有因為下麵人見風使舵就親近哪個,依舊是小事自己處理大事請教杭氏,如此下來張府依然井井有條。


    張素馨小朋友懂事了很多,可能因為張繡的誘導,小姑娘經常跑來跑去想幫杭氏的忙,幫不幫得上另說,這身子骨眼見著倒是結實了起來,以前三天兩頭的吃藥,現在十天半個月的依舊活蹦亂跳,倒是讓杭氏放心不少——有了兒子,不代表她就不再疼愛自己的女兒,女兒康健起來她自然開心。


    其實張謙態度如何張繡雖然在意,但他更在意的是於姨娘。


    如果於姨娘知道自己的兒子現在時刻麵臨被父親放棄的可能,說不得會胡思亂想些什麽。


    恰好杭氏讓她管家,於姨娘又有自己的小兒子要照顧,整天忙的腳不沾地兒的,倒是沒工夫想這些了,從這點看張繡是無比感謝杭氏的。


    是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怕你有私心,就怕你起壞心。


    無論將來如何,杭氏的養育之恩和現在的這點恩情張繡永遠銘記在心。


    張繡原本以為獵場會在關外。


    自從上次靖王直接打到瓦剌的王庭,不管是瓦剌還是朵顏都安穩了很多,偶爾有些小麻煩,也不過是些活不下去的小部落鋌而走險,雙方明麵上還保持著和平,關外也就安全了許多。


    這和平卻是靖王的奇襲和皇帝的強硬換來的。


    張繡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靖王當初居然是趁著秋冬之交糙原上青糙變幹的時機,大大的放了一把火,不僅是瓦剌死傷無數,就是牛羊都死的差不多了,在糙原上這幾乎就是亡種滅族的大仇了。


    還好靖王也不是趕盡殺絕的狠戾之人,張繡總覺得靖王的做法頗有深意,他在放火之前居然先割出了一道防火帶,西北風颳來,處於下風的部落駐紮地就遭殃了。


    張繡覺得,幸虧靖王帶的人多,否則要是不小心被人發現了這法子可就沒啥用了——他是不知道,不是沒人發現,而是發現的人都死了。


    張繡跟著去了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安定府就在如今的青海省,南邊是柴達木盆地,北邊是祁連山脈,張繡一路隻知道很多很多山,卻隻顧著看忘了問這山是什麽山,他倒是想有一張高清版地圖能來個實物對照,可惜大盛的地圖一般來說都是軍用的,極少有家庭會有地圖,最完善最精細的卻在皇宮大內,非皇族和重要官員不得見。


    最坑爹的是,他也見過他爹張謙書房裏一張據說好不容易得到的地圖,那簡直比畢卡索還抽象,張繡看了半天完全沒搞明白上麵的符號是啥意思。


    每當想到大盛的地圖,張繡就無比懷念現代的高清版衛星雲圖——山河湖泊沙漠植被人口城鎮村莊,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找不到。


    每到這個時候張繡就無比痛恨自己當年怎麽選的是財會這個專業,而不是地質專業,至少地質專業他貢獻一張高清地圖的話皇帝也能給賞個閑差做做,可是財會好幹嘛?官員不的經商,不僅是朱元璋定下的規矩,大盛也執行了這一條,應該說歷朝歷代還真沒有哪個皇帝是鼓勵自己的官員去經商的——就是商業高度發達的南宋都是信封商為賤業的。


    不過現在的關鍵不是專業問題,而是眼前的山。


    張繡不是沒見過山,國內名山,三山五嶽(三山:雁盪山,廬山,黃山;五嶽:泰山、華山、衡山、嵩山、恆山)那是玩遍了的,就連國外的山也爬了不少——有段時間張繡還想過去征服一下喜馬拉雅山,可惜被老天爺給玩了,把他給扔到了這裏。


    可是眼前雄偉壯麗的山脈在近了看的時候,震撼更大。


    三山五嶽出名是出名,也確實各有特色,但也因為遊玩的人多了,賦予的含義多了,未免有種太過精緻籠中鳥似的感覺。


    而眼前連綿不斷的山脈,人站在山腳下,大山撲麵而來,那種不可言喻的壓迫感,讓人一見就產生膜拜的衝動——當你在遠處的時候,再大的山也不過遠處一道淡淡的輪廓,等你到了跟前,你才知道大自然的偉大和造物的神奇。


    張繡喃喃道:“上帝。”


    離他近的薑明浩歪了歪腦袋:“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晚了。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張繡微笑著搖了搖頭,其他人已經策馬跑了出去。


    薑明澤開跑之前還衝他挑釁的齜了齜牙。


    這一切都沒能阻止張繡的好心情。


    事實上他突然覺得,天地如此之廣闊,他跟薑明澤、薑明渙跟薑明澤之間那點小恩怨實在是無聊的很,說白了也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爭端罷了。


    就算是一直裝作成熟的薑明渙,現在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雖然在這裏可能是十三歲已經定親了,可是在張繡的觀念裏,十三歲,也不過是剛剛小學畢業的年紀而已。


    作為一個已經步入而立之年的男人,跟個小學生計較也未免太無聊了些,盡管這個小學生煩人了些。


    小孩子爭端,輸贏又如何?反正不管輸贏薑明澤都不能再找他麻煩,哎,語言陷阱欺負小孩子真丟臉,不過,欺負討厭的小孩子也真的很慡啊。


    張繡抬頭看看天空,蔚藍的天空白雲壓的很低,在前方似乎觸手可及,春天的糙原上青糙剛剛冒頭,在一片枯黃中夾雜著點點嫩綠,還有一些早放的花兒,星星點點點綴其間。


    大大小小的湖泊掙脫了枯糙的遮掩暴露在人們眼前,宛如一顆顆明珠,被一條蜿蜒的小河串聯了起來,就像一條完美的項鍊。


    不遠處的祁連山匍匐在糙原上,沉默雄偉,就像一頭雄獅似乎隨時都能一躍而起。


    張繡忽然下了馬,薑明浩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也跟著下了。


    跟著二人的張全和高錦還有薑明浩的四名侍衛也一起下了,散落在倆人周圍,隨時注意著周圍的安全。


    這次春獵來的不僅是在靖王府讀書的這幾個人,還有一些安定府有些權勢富貴的人家的公子,而靖王屬下幾乎每家都來了至少一個孩子,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聚會,就連世子也來了。


    這不僅僅是春獵,更是給大家一個相互結識的機會。


    對世子來說,是建立自己的關係網收服自己手下的好時機,盡管這些人平時也認識,但男人麽,狐朋狗友也是朋友,危難時刻卻未必頂用,且人是否得用,還要看這種場合各人的表現。


    張繡和薑明澤的動作太顯眼,別人都是撒花的往前跑,就他倆下馬去河邊看水。


    一個同來的人看著好奇的問道:“你們幹嘛呢?這樣怎麽能打到獵物?”


    張繡笑眯眯的道:“不急,磨刀不誤砍柴工麽,柳兄盡管去玩好了。”


    一陣馬嘶聲響起,又一個人停了下來,還騎著馬在原地來迴轉了幾圈,等看清楚張繡都要脫鞋下水的時候就噗的笑了出來:“張小弟,現在天還冷著呢,可不能下水啊。”


    張繡微囧,他隻不過見水心喜忍不住想玩一會兒而已,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麽了?


    柳銘哈哈大笑:“袁世澤,咱們的繡哥兒可是鋼筋鐵骨,區區小水不在話下,咱們也走,不能讓張小弟專美於前啊。”


    袁世澤也笑道:“柳兄說的是。五公子張小弟,你們也早點過來吧,你們那個賭約可是傳遍全安定府了,我還壓了你勝呢,你可不能讓我輸了。”


    張繡:“……”這些人到底是有多無聊啊?


    薑明浩微抬下巴:“記得多下點。”


    其實看薑明澤不順眼的人多的是,隻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不能說些什麽,但在某些小事上還是樂意給他添添堵的,比如明知道張繡不可能贏,但很多人還是把賭注下到了張繡身上,就是讓他知道,看你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袁世澤。


    張繡等他們兩個都走了才若有所思的看向薑明浩:“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給自己壓個注?”


    薑明浩點點頭:“你的賠率是一比三,我壓了二百兩。薑明澤賠率是一比一點五,不過還是壓你的人多。”


    咳,有時候賠率高低,並不代表贏麵大小,比如這次。


    張繡:“……”


    他也隻能……了,薑明浩的全部身家就算靖王現在對他不錯,連薑明波的錢也存起來也不超過三百兩。


    年齡越大花銷也越大。


    在張繡的影響下,薑明浩也知道時不時的給幫自己辦事的人點小費了,要知道以前他從來不給的,再加上年齡大了有些人情往來就是必須的了,要是以前薑明浩肯定不予理會,但張繡說的很有道理,反正都是麵子情誼,人誰沒個三災五難的,咱們不求人家能在咱們落難的時候雪中送炭,隻求他們看在那點交情上不落井下石。而這點情誼,有時候就是你送的一個禮物或者請的一頓飯的關係。


    你給了人家麵子,人家自然也會給你麵子。


    麵子這東西,不是人家給你的,而是你自己賺的。


    也因為聽了張繡的話,薑明浩明顯感覺到現在生活越來越容易了,相應的就是越來越聽張繡的話了——他總覺得雖然張繡看著比他小,但是懂得比他多,張繡這麽點大,要說是自己的總結薑明浩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但是他有個好爹,張謙對張繡的態度薑明浩看在眼裏,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會羨慕,同樣是庶子,張繡的生活跟他的顯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張繡對他的好他都看在眼裏,所以雖然羨慕,但並不嫉妒,甚至有時候還會慶幸,慶幸張謙對張繡的好,至少這樣張繡就不用過的如他一般艱難。


    而兩百兩,已經是現在身家的三分之二了。


    張繡不知道是該罵他傻還是該感動,有那麽一瞬間,張繡覺得,這傻孩子這麽相信他,還不如養大了將來自己用,至少除了薑明浩,就連張謙也不能做到完全相信他。不過這種想法也不過是一閃而逝,在心裏就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有個誌同道合完全相信自己的男性朋友和有完全相信自己疼愛自己的母親的感覺是完全不能的,至少有些話他不能對於姨娘說不想跟張謙說的時候,他可以跟薑明浩說。


    薑明浩未必能全部聽懂,卻從來不會反對質疑。


    張繡不止一次疑惑過薑明浩對他這種詭異的難以想像的信任態度,最後隻能歸結於自己果然是踩了狗屎運,慢慢的也就習以為常了,倒是心裏有時候不免歉疚一下,畢竟一開始他想的可是把薑明浩怎麽給甩掉來著。


    腦子裏想著些有的沒得,張繡做到小河邊把腳伸進了河裏。


    春天的河水冰涼沁骨,張繡剛挨到水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薑明浩看的皺眉:“水太冰,上來吧。”


    張繡搖搖頭,還愜意的晃了晃腳。


    雖然這輩子除了落水那次就沒怎麽再接觸過水,但上輩子他可是很喜歡遊泳的,人家的健身方法是到健身房用各種器械鍛鍊,他就是去遊泳館辦了年卡有空就去遊泳,長年累月下來,什麽蝶泳仰泳蛙泳自由式,統統都達到了精通級別,因為常年遊泳,一身流線型肌肉隱藏在纖細的軀體裏——這本來就是他會去遊泳的重要目標之一,就像女人在意自己的容貌一樣,作為一個純0張繡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材,雖然他直到穿越也沒有正兒八經的談過一個男朋友。


    “咦。”張繡突然叫了起來,人也迅速站了起來。


    薑明浩敏感的看向了他,就連張全高錦也緊張了起來:“大少爺,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張繡笑嘻嘻的問薑明浩:“你四哥給咱們定下的賭約是誰打到的獵物多誰算贏是吧?”


    薑明浩點點頭。


    “他也沒說必須得騎馬必須得用弓箭必須得是地上跑的對吧?”


    高錦忍不住問道:“不然你怎麽打到獵物啊?”


    張全白了他一眼,之前大少爺準備那麽多的時候這傢夥難道是眼瞎了沒看到麽?不過大少爺這麽問是什麽意思?張全隱隱約約感覺到薑明澤似乎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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