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夜市喧囂擁擠,可不會令人生厭。四周是星星點點地燈火,還有各處可見的商販弦歌和符雪遲站得遠遠的,有不少百姓出來逛夜市,他們一個騎一匹馬,這樣走過去實在惹人注目。


    符雪遲僵立著,前進不是後退也不是。弦歌牽著愛馬雷霆,斜視他一眼,“還逛不逛?”


    “當然。”符雪遲深深呼吸,“我可沒有打道回府的打算。”


    這傢夥今晚的興致怎麽這麽高?喝酒了嗎?可看上去又不像。


    “牽著馬進去嗎?還是先把馬匹放在一邊?”問到這裏,弦歌又起疑,“說起來,我們為什麽要騎馬出來?逛夜市不需要騎馬吧?”


    “待會兒我想帶你去其他地方。”符雪遲牽著馬往前走,“我們牽馬往前走吧,找個寬敞地地方停一下。”


    京都寸土寸金,哪裏會有寬敞的地方?弦歌唉聲嘆氣,牽著興奮不已地雷霆往前走,正好看到前麵有個小麵攤,攤子上麵的白布蓬已被熏得發黑,攤主是個年過花甲地老頭子。她拉著符雪遲就往那裏走,“我們就在這裏吃麵吧。”


    “這裏?”符雪遲疑惑道。“你不是一向對吃很講究的嗎?”


    “嗬嗬,偶爾也要嚐試一下。悠揚絕對不會在這種地方吃麵,所以,我得抓緊時間……”說到這裏,弦歌驟然隻住聲音,回眸向符雪遲望去,她興奮地神色暗藏著慌張,“我……我……”


    符雪遲靜靜的望著她,微微一笑,跨步向那麵攤走去,“好,我們就在這裏吃,我陪你一起吃。”他拉著她往前走,手上越捏越緊,“他不陪你,就由我來陪你。”


    “老闆,來兩碗牛肉麵!”


    攤子裏已經坐了不少人,每個人都吃得熱火朝天。那老頭燒麵速度很快,馬上就端來兩碗牛肉麵。弦歌和符雪遲牽著馬進來,兩匹馬一看就是名種。尋常百姓或許沒有足夠的眼力,可光看這兩人氣宇不凡,衣著光鮮,也知道他們來頭不小。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身上。


    弦歌從剛才說錯話開始就沉默著,直到老闆把牛肉麵端上來,她也沒有說一句話。符雪遲大口大口地吃麵,一會兒,就吃了大半碗,他轉頭去看弦歌,問道:“你不吃嗎?”


    弦歌將麵條纏繞在筷子上,吃得很慢,“吃不下。”


    “是你說要來吃麵地吧?”符雪遲皺眉,“怎麽吃這麽少?”


    弦歌抬眸怔怔地看著他。雪遲……她低下頭,再次抬頭的時候突然一笑,臉上表情鮮活了許多,“被這麽多人盯著看,吃不下去。”


    果真,四周的客人都在看看他兩。


    “算了算了,誰讓我長得漂亮,被人看也是無奈。”弦歌嬉皮笑臉的,一下子來了精神,開始大口大口地吃麵,一口氣吃了精光。吃完擦擦嘴,她扭頭看看符雪遲目瞪口呆的模樣,撲哧一笑,“走了”


    符雪遲扔下幾個銅板,拉著弦歌向外走去。兩人穿過大街小巷,在人煙稀少的地方,黑黝黝的一片,符雪遲翻身上馬,“走,我們往郊外去。”


    兩匹駿馬揚起一地塵埃,以他們二人的騎術,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郊外。月光波瀾起伏,淡淡的銀色灑在一片綠色之上,折she出旖旎的風光。四周樹木不多,偶爾的幾顆全是百年老樹,其他是一地的雜糙,半人高的雜糙,像海洋一樣連綿不絕。


    “你在京城的樣子和在祁陽城的樣子很不一樣。”符雪遲伸了一個懶腰,仰望星空,“我還記得上一回陪你在祁陽城閑逛的情景,就是你來京都的前一晚,你下定決心要除掉陸務惜。那個時候,你在祁陽城快活多了。”


    “嗯。”弦歌傻笑,“祁陽城就是我的家,在家裏的時候自然放鬆。”


    “你在祁陽城的大道上走,連尋常百姓都認識你。”符雪遲凝視她,“可是在京都卻絕然不同。”


    “嗬嗬,在祁陽城吃飯我可以賴帳,在京都就不行了。”弦歌聳聳肩,目光中流露出懷念的情緒,“以城之主和聶政王還是不一樣的。祁陽城的城主可以混吃混喝,城裏的人都會縱容我。可是在京都,我是聶政王,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個國家,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吧?”


    “說得也有道理,苦了你了。”符雪遲嬉笑著拍拍她,“依著你散漫的性子還要裝出嚴肅的樣子,裝得不累嗎?”


    弦歌苦笑,摸摸鼻子,“我有像你說的那麽散漫嗎?”


    符雪遲淡淡一笑,像是微風在湖麵吹出的漣漪,淡淡的一圈一圈,然後就散開了,看不見摸不著。


    “不過,自從你從極冬國回來,自從淩悠揚廢後,你的確變得不快樂了。攝政王的莊嚴不全是偽裝,弦歌,你的的確確笑不出來了,是不是?”


    弦歌笑容一僵,抬眸向他望去,幾不可見地點頭,“那段時間,我的確是快樂不起來,活得很壓抑。”


    符雪遲一臉瞭然的表情,“現在,他回來了?”他仔仔細細觀察她的神情。


    弦歌沒說話,側身而立,對著他微笑。


    “弦歌,你在等他嗎?”符雪遲神色自然,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弦歌沉默,想了想,點頭。


    “還有三天,他趕得及嗎?”


    “不論趕不趕得及都是這樣。”弦歌道,“他既然讓我等,總是會來的吧。”


    “如果不來呢?”符雪遲刨根問底,“不來的話,你就不走了?”


    弦歌凝視他,然後搖頭,“雪遲,你也不想有一個逃婚的妻子吧?所以,你還是拒絕吧。雀南國第一將軍的顏麵,你真的不要了嗎?這件事情會在你以後的人生裏揮之不去,甚至成為大家的笑柄。”


    符雪遲不在意她的話,自顧自問下去:“你有辦法逃出皇上的層層守衛嗎?”


    弦歌望著他,也不再多說。


    “需要我幫你嗎?”輕輕的一句話,仿如雷鳴般震響在她耳旁。弦歌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然後悲哀地笑了,“雪遲,你這性子該改一改了,否則以後真的會孤寡一生了。”


    “嗯,反正你以前就這樣說過我。”符雪遲苦笑,一臉認命的模樣。他長長吐一口氣,這樣的夜色,也許是他最後一次和她一起觀看了,真可惜,“弦歌,我想對你說的話,還是你當年出嫁的那句話——”他笑了,輕輕地,“你一定要幸福。”


    弦歌,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可惜,隻道是年少。


    大紅燈籠高高掛,雕欄玉砌,高貴奢華。皇宮中是一片喜慶氣氛。


    這一樁婚事是惠誠帝親自指婚,女方是雀難國赫赫有名的攝政王,男方是馳騁沙場的名將符雪遲,這樣的婚姻怎能不令人激動?


    時辰還沒到,客人就已經紛紛入場。楊嘯坐在上座,滿臉笑容。所有人都靜候那對佳人入場。


    黑亮的長髮綰成端莊的淩雲髻,朝陽五鳳掛珠釵頓添幾分殊麗,峨眉淡掃,櫻唇輕點,仿若白玉般無暇的麵容上籠著一層朦朧紅暈。煙霞般的大紅嫁衣底襯上繡著翩然欲飛的展翅鳳凰,目若秋波,笑如春曉。


    胭脂滿目美人醉,今宵魂夢知何處。


    符雪遲睜大眼睛,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移動。如此裝束是為他而穿,死亦無憾。他等了這麽久,終於看到弦歌為他穿起嫁衣的模樣。這幅畫麵,足以讓他回味終生。


    “現在要去大堂嗎?”符雪遲定定地望著她,輕聲說話,生怕驚動這一番美麗,“或者,你打算現在逃跑?”


    “現在走的話會給你和符家添麻煩的,至少要到皇上麵前說清楚。”而且,淩某人說要她等他,她若是獨自跑了就不好了,弦歌苦笑一聲,“雖然以後走也會給你添上不少的麻煩……”


    “那是我自己的選擇,無需你掛心。”符雪遲微笑著伸出手,“弦歌,我們去大堂吧。”


    弦歌把手搭上,嬌媚一笑,“新郎親自迎接新娘,史無前例。”


    “這一段路,我想牽著你的手走一遍。”符雪遲牽住她向外走去,手上不知不覺就用上了勁兒,“就隻有我們兩個人走的路。”


    弦歌心頭微微一疼,跟隨他的身影,“雪遲,還有紅蓋頭……”


    符雪遲腳步一滯,閉上眼,“不用。”他回頭抬頭,輕輕掬起她的下頜,指腹在她麵前輕輕一劃,“蓋上蓋頭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想多看你一會兒。”


    弦歌沉默點頭,一步一步向大堂走去。


    沒有紅蓋頭沒有長輩的婚禮,新浪直接就牽著新娘走進來,這樣的一樁婚禮倒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四周座無虛席,在看到弦歌和符雪遲入場之後,頓時站起身致敬。很多人感到吃驚,可皇上在場,當事人又是這樣的身份,因此沒有一人敢私下議論。楊嘯坐在最上位,麵帶笑容看著一切,兩人行禮道:“皇上。”


    “免禮。今日是太傅和符將軍的大好日子,兩位不必拘禮。”楊嘯難掩興奮,“你們才是今天的主角,朕不過是來湊湊熱鬧。”


    參加婚禮的人紛紛鼓掌,掌聲迴蕩,繚繞在耳邊揮之不去。


    多麽希望時間停止在這一刻,符雪遲心中的防線在此刻坍塌。如果他可以自私一點兒,如果他現在強行和弦歌拜堂,是不是將會是另一番結果?


    “雪遲……”弦歌牽著他的手稍稍一鬆,眼角餘光望著他,明顯是有話要說。


    符雪遲苦笑,心中一片清明,終歸隻能是想想罷了。


    周圍的賓客恍然不覺,依舊在不斷地鼓掌。距離他們最近的楊嘯卻暗暗差距這其中的暗湧,可惜,不等他開口,就有人喧賓奪主了。


    “這麽多人鼓掌,是在歡迎我嗎?”淩悠揚穿著一身落魄的衣服,在此之前他曾偷溜進好幾個宮殿想找件襯景的衣服。在這場表演上總得穿得風度翩翩才是吧?最好是瞬間就能把新郎的風採給壓下去!可惜,皇宮裏沒什麽男人衣服,隻有太監衣服和小皇帝的衣服,不論哪一種他都不能穿。於是,淩悠揚隻能非常鬱悶地穿著髒兮兮的衣服,勉強找了個地方洗澡,這才差強人意地趕到現場。


    淩悠揚安排的救援還沒到,可他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弦歌嫁給別人!在婚禮上強走新郎倒是蠻有趣的,淩悠揚等著這一天戒備最鬆懈的時候溜出地牢。其實,以他撬鎖的能力早就能從那鬼地方出來了,不過,再大的麻煩是怎麽逃出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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