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比得上符城主膽大包天,才智卓絕!”


    “哈哈。”弦歌傻笑,“過獎過獎。”


    淩悠揚笑眯眯地望著她,忽然恍然大悟地以拳擊掌,“說起來我倒疏忽了。”他略微轉頭對皇甫容下令,“皇甫,給符城主臉上擦點藥酒,這麽標緻的臉蛋腫起來就不好看了。”


    皇甫容應命。他默默地拿著藥酒走到弦歌身邊,蹲下身子和她視線平行,沾了一點藥酒就向弦歌頰邊塗去。


    微微偏開腦袋,弦歌心裏七上八下的,淩悠揚的態度令人捉摸不定,他的笑容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麽。她低低一嘆,對皇甫容開口道,“不勞煩你,還是我自己來吧。”說罷,便欲伸手接過那瓶藥酒。


    皇甫容的手往後一縮,笑得燦爛無比。“我把符城主從牢裏接出來的時候還替你療傷,怎麽?今天就不行了?”


    弦歌一愣,神情尷尬。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她又不是故意偷看別人洗澡的,知道他是太監又不是她的錯。


    “嗬,皇甫,把藥酒給我,我親自給符城主上藥。”淩悠揚招手,向弦歌眨了眨眼,眉目間皆是風情。“還不快來。”


    唇一抿,弦歌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去,無奈地坐在淩悠揚身旁。淩悠揚細緻地塗抹,刻意將腦袋越湊越近。他湊過去,弦歌避開,他再湊過去,弦歌繼續避,直到躲不開了,淩悠揚得意一笑,“怎麽不躲了?”


    弦歌瞥他一眼,不說話。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冷立的腦筋其實有時候還真轉不過來。”淩悠揚的嘴唇貼在弦歌耳垂上,輕輕吻著。“這麽一大群俘虜怎麽可能憑空消失?既然他們不是光明正大得出去,肯定是暗地裏偷偷溜了,弦歌,你說說,會不會軍營裏有什麽密道之類的?嗯?”


    仿若聽到震震雷鳴,弦歌的心髒幾乎要從口中跳出。她側過眼,麵色淡然,“是嗎?原來還有這種方法呢。”


    淩悠揚輕笑兩聲,颳了下她的麵龐,“逃了就逃了,跟我也沒什麽關係。弦歌,說真的,我挺喜歡你的,我一直覺得女人還是笨一點比較可愛,你倒是個例外。”他將懷中的弦歌抱得更緊,感覺到她輕微的顫抖,甚覺有趣。“我一開始還真沒看出來,你這麽辛苦地混進來居然是為了我的信件?”


    弦歌接連遭受到震驚,她抬頭迎上淩悠揚幽深的眼,連對視都覺得困難,反射性地撇開腦袋。耳邊又傳來他口中逸出的輕笑聲,弦歌忽然感覺到摟住自己的手臂又緊了緊,一隻溫熱寬厚的手掌溜進她衣裳裏,一寸一寸地摸過去。


    淩悠揚欣賞著懷中佳人紅彤彤的臉蛋,單手製住她所有的反抗,另一隻手終於在她衣袖裏摸出那封信件。揚眉一笑,他晃晃手中的東西,“是這個沒錯吧?”


    弦歌閉上眼,欲言又止,她拚命按壓下自己所有的恐懼和不安,口吻意外地平靜,“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淩悠揚笑笑,沒說話。


    弦歌盯住他,“你打算怎麽做?”


    “千金難換佳人一笑,你費盡心力這麽想要,我送給你也無妨。”淩悠揚寵膩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他挑起一縷放至鼻邊,抬眸一笑,“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腦中白光一閃,所有的思緒終於清晰起來,笑容重新掛回弦歌嘴邊。“雖然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但七殿下不妨先說來聽聽。”眼前這男人不就是想談交易麽?有交易就有轉圜的餘地。


    “其他的前因後果你也不必了解太清楚,你想扳道陸務惜那老頭不是嗎?這信上的落款並沒有署名。你回去以後隻需要記得一件事,和陸務惜串通的人是冷立。”淩悠揚漫不經心地微笑,“如何?很簡單吧?”


    弦歌溫柔地拉開淩悠揚掛自己身上的手,然後緩緩轉身,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來,“七殿下真是一個善良的人,依你的話來說,你已經決定要放我回去了?弦歌感激不盡,不過,我就算不幫你也可以扳道陸務惜,那幫你的忙又有什麽好處?”


    “予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淩悠揚絲毫不被她的言語所影響,笑容依舊,“弦歌,其實你幫不幫這個忙於我的影響也不大,在這裏殺了你也是可行計劃之一。”


    如果她拒絕協助淩悠揚,在她知道這個秘密的情況下,的確很難活著走出這裏。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她自小就懂。弦歌斂起笑意,“七殿下城府之深,弦歌佩服。”她從他手中接過那封密函,垂眸問道,“密函應該不隻一封,我當初尋找的時候就很意外,密函理應放在一起,可我偏偏隻找到一封……容我再問一句,淩悠揚,你是故意讓我找到的嗎?”


    嗬嗬,聰明的女人。淩悠揚的瞳孔在光線下產生了色澤的明暗變化,他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眼中亮芒若隱若現,低聲沙啞,充滿情慾滋味,“你猜呢?”


    她猜……這隻狐狸當然是故意的!不過,刻意與否又如何呢?弦歌直立起身,目光熠熠地盯住他,“交易成立。”


    話音剛落,帳外忽然響起一陣騷動。腳步聲,說話聲……一陣一陣地淩亂。然後,聽到冷立一聲大喝,“全軍集合!”


    出事了嗎?弦歌敏銳地側過眼,要出去看看嗎?眼珠子一轉,餘光掃到淩悠揚,難得看到他驚訝的表情。淩悠揚黑眸微微一眯,躺著的身體端坐起來,沉默半晌,他挑起嘴角,“符雪遲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這麽快就趕來了?”


    雪遲?弦歌急忙走到帳前,還沒掀開帳子,耳中就聽到雪遲驚天動地的一聲巨喊,“把城主交出來!”


    此聲內力深厚,距離如此之遠,依然讓人耳朵發麻,黑暗的夜空中久久迴蕩著這一聲氣勢磅礴的呼喊,仿佛連空中的明月都要被震下來。


    “嗬嗬。”淩悠揚笑出聲,慵懶地打了兩個哈欠,伸手將黑髮撩到腦後。“你的下屬還真是忠心耿耿,本來以我的計算,他至少還要一日才會回到這裏救你。”他嘴角噙著笑。目光高深莫測,“其實,他對這事稍微不上心一點,你死了之後他很有可能登上歧陽城城主之位……唉,這男人太過憨直了吧?”


    弦歌冷冷瞥他一眼,伸手撩開簾子,跨步走出。“淩悠揚,如果雪遲真想要我這位子,給了他又何妨?”說罷,人如流星般消失在眼前。


    淩悠揚定定地凝視她的背影,緩緩垂下眼。


    走到營地外才發現,四周都是灼熱的紅色火把,在這冬夜裏溫暖了一切。符雪遲率兵包圍了這裏,目光如炬地盯住冷立,跨下騎著駿馬,身後跟隨軍隊。


    “冷立,隻要你把所有俘虜都交出來,然後再割下自己的項上人頭,我就不動這裏的其他任何人!”


    冷立臉色陰戚,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符雪遲,你沒收到軍令就擅自動用軍隊,你就不怕惹禍上身?”


    符雪遲麵色不改,高聲反問,“我都站在你麵前了,你居然還問我怕不怕?”他冷笑一聲,全身肅發殺氣,從副官手中接過弓和箭,一手拿著,一手挽弓,瞄準對手,“如果你不自盡,由我來動手也一樣!”


    營地上空寬曠,聲音嘹亮如鍾聲。


    弦歌悄悄走到冷立身旁,知道雪遲看到自己了,她微微一笑,擺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符雪遲看到完整無缺的她,忽然鬆一口氣,手中的弓箭也放了下去。


    冷立的目光也投注在弦歌身上,火把的光芒在他瞳孔中匯聚成影,灼熱炙人。他揚唇諷刺,“你很想要我的命?”


    “你是生是死於我何幹?”弦歌撇唇,遙望遠處的符雪遲,她嚴肅的臉龐染上一抹笑,“不過,雪遲倒是很想殺了你。”


    冷立的眼睛一眨不眨,那種目光,似乎要把弦歌深刻於靈魂,看穿她究竟在想些什麽。“那天比武時,你為什麽不索性直接刺穿我的脖子?我以為你應該很恨我才對!”


    弦歌斜過眼,雲淡風清道,“第一,我沒力氣;第二,殺了你就無法救雪遲了。”


    冷立的瞳孔中似乎有異樣的情緒在閃耀,他苦笑,“隻是這樣?”


    “你以為還有什麽理由?”弦歌反問。


    冷立沉默,靜靜凝望她。許久開口,輕聲道,“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嗬嗬,很少會嚐到這種在鬼門關徘徊一圈的感覺。”


    弦歌嘲諷道,“不必懷念,放心,你可以再品嚐一次!”說罷,她聚集所有內力於丹田中,高聲闊喊,“符雪遲聽令,極東國表示了他們的友好,其他俘虜已安然放走,現在即刻跟我回城,不得開戰殺人!”語罷,她迎上冷立震驚的眼,似笑非笑,“看吧,你這次又沒死成。”


    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


    弦歌一步一步地走,跨過敵軍陣營,走到歧陽城的軍隊麵前,走到雪遲麵前,抬眸微微一笑。符雪遲將她一把拉上馬背,坐在自己身前,輕聲詢問,“你確定?”你確定要這麽處理這件事?你確定要放冷立一馬?


    弦歌頷首,“我確定。”


    “他們真的放了所有的俘虜?我路上怎麽沒遇到?”


    “哦,他們今晚剛從密道逃出去。”


    “逃?”符雪遲敏感地抓住這個字,眯了眯眼,“不是冷立放的?”


    “唉,”弦歌苦笑著揉揉腦袋,“雪遲你就別計較了,就這麽想打仗?”


    身後的軍隊連聲歡呼,高喊歡迎城主,馬匹們都有些騷動。在符雪遲身旁的副官林因有些憤憤不平,“城主,為什麽要放過他們?他們,他們那些人……”


    “林因,”弦歌的神情轉為嚴肅,盯住他的眼,“如果現在真的開戰,你能確保所有兄弟都能全身而退嗎?軍人有血性固然是好事,可你也替你在家的妻子想一想!”


    林因諾諾低下頭,“城主教訓的是。”


    “行了行了,在這地方心情都會變差,我們快點回城吧。”


    歧陽城的幾千官兵在符雪遲的指揮下整齊地向正南方策馬奔騰而去,灰塵滾滾揚起,仿佛是半夜時的一場迷茫大霧,讓人睜不開眼。


    冷立在原地站立片刻,麵無表情地出神,無聲嘆氣,他很快也命令眾人散開回去休息。


    夜晚又一次地寂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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