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你手下留情被冷立看出來那才糟糕。”弦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別在意。“我已經把今晚的安排就寫在紙上給冀櫟看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他們馬上就要到了。”她瞟了眼地道,惋惜地嘆氣,“不過真的很可惜,當初費那麽大勁挖這幾條地道,是希望在戰事中能突襲得勝。這次一潛逃,地道的事情也瞞不住了。”


    李平輕道,“符城主,雖然我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但我並沒有太多加官晉爵的願望,我希望兩國不要開戰。八年前老城主把我安排到這裏,這麽長的時間裏,我跟妻兒隻見過三次麵。這次完成任務就能回去,我其實比你還要興奮。”


    弦歌愣了愣,微笑,“身為城主,我會盡量把和平帶給你們的,放心吧。”


    兩人低聲交談之時,遠處有了動靜。弦歌抬眸望去,目之所及處,是黑壓壓的一群人,正是歧陽呈的那群俘虜,他們見到弦歌,個個麵露激動之情,張口欲言,可擔心會驚動敵軍,終還是閉口不語。


    弦歌的笑容也燦爛許多,她伸出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壓低聲音,“我們抓緊時間,有什麽事等出去後再說,一個接著一個,趕緊跳進地道裏,由這位李平給你們帶路。”


    “那城主您呢?”


    “還是城主您先走吧。”


    弦歌笑著搖頭,直接將第一個人一把推進密道。“不要推來讓去地浪費時間,快!”


    李平舉著火把率先跳進密道中,看著情況按計劃中實行,弦歌稍稍舒一口氣,但神經依然處於繃緊的狀態,在這個過程中一旦被什麽人發現就前功盡棄。她的目光不住地觀察四周,無意中,對上了一雙清透的眼眸。


    古湘玲定定的望著她,眼珠子一眨不眨。弦歌走開握住她的手,苦笑,“別看了,之前該說的都說了,先給我出去。”古湘玲低下腦袋,手心滲出冷汗。如果要執行義父的命令,隻要她現在高聲大喊就可以,可是,真的喊得出口嗎?


    弦歌的目光冷冷掃她一眼,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緊緊捏住古湘玲的手。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忽然間,遠處傳來了人聲,弦歌心頭一驚,俘虜還有一半沒有進入密道中,若在此刻被人發現就糟糕了。


    “你們趕緊加快動作,我過去看看。”弦歌掙開古湘玲的手,跨步走開。


    “城主。”


    “城主,還是……”


    “都給我閉嘴,你們真想把人引過來嗎?”弦歌眉頭微微攏起,嚴肅道,“快!”說完這個字又立刻想過去引開遠處那些人的注意力。忽然,手上一熱,弦歌怔住,側過眼望去,卻看見是湘鈴拉住自己,她挑眉,以目光詢問這是什麽意思。


    古湘鈴靜靜望著她,沉默得讓人感到不耐煩。“我陪你一起去。”


    弦歌的麵部線條驟然柔和,眼神有剎那的迷茫。她輕輕牽起嘴角,“不需要。”想掙開她的手卻發現掙不開。古湘玲沒有習過武,若論手勁完全不是弦歌的對手,她幾乎用上全身的力氣,目光堅毅,重複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弦歌嘆氣,這一聲嘆息中有無奈還有笑意,似乎勾起她的回憶。再磨磨蹭蹭下去,真要被別人發現這角落了。她沒有抽出自己的右手,直接用放在身側的左手一拳擊到古湘玲的肚子上。確定她昏過去後,弦歌把她扔給其中一個士兵,“把湘鈴帶出去。”


    “是。”


    天空一片漆黑,士兵手上拿的火把拉長他們的身影,投she到地麵上也是黑乎乎的樣子。冷立領著一小隊人四處探視,似乎正在尋找什麽。弦歌為了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故意先繞到另一個方向,從淩悠揚的帳篷那邊走來。


    冷立很快發現了她,揮手止住士兵們的動作,定定望著她。


    弦歌微笑,“好巧啊,冷將軍大半夜的在折騰什麽?”


    “在找你。”冷立目中寒芒畢露,眼睛一眨不眨,他冷冷一笑,繼續道,“今天晚膳後我沒直接去休息,頗有興致地到副將那邊喝酒,結果時間越久越覺得困,我仔細檢查一遍,發現油燈裏麵被人加了點料。”頓了頓,他眼睛微微一眯,可聲音中包含質問,“符城主可以解釋一下是怎麽回事嗎?”


    果然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水都會塞牙fèng。冷立怎麽今天就偏偏那麽有興致地去喝酒呢?為了提防這男人,她還特意囑咐李平別在他帳篷裏動手腳。弦歌聳了聳肩,決定裝傻到底,“問我?為什麽問我?”


    冷立靜靜地盯住他,目光如刀鋒。


    “冷將軍懷疑是我動的手腳?”弦歌笑眯眯,裝傻充愣她最在行。“我可一直都在淩悠揚身邊,我能做什麽?我哪有時間做什麽!”


    冷立的嘴角挑高,似笑非笑,“沒事,我正想去俘虜營看看,相信看了以後就能真相大白。”


    弦歌驚訝地睜大了眼,“你覺得我有能耐把那些俘虜救出這裏?冷將軍真看得起我。”


    冷立一把拽住弦歌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提,兩雙眼睛近距離對望。“你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符弦歌,你跟我一起去!”說完,手上一用力,直接將弦歌扛在肩上。


    “啊!”弦歌禁不住尖叫一聲,肚子正好擠壓在他肩膀上,立即產生嘔吐的感覺。她的眉毛皺成一團,“冷立,你幹什麽?”


    “符城主才智卓絕,這樣扛著你可以更好地監督你搞的那些小動作。”


    弦歌眉一挑,怒極反笑,“監督?冷立,你這樣扛著我成什麽樣子,若我直接在你頸後砍一刀,你馬上就能下地獄去見閻王爺了。”


    “嗬嗬。”冷立笑得很高興,他漸漸止住笑聲,靠近弦歌的耳畔,壓低聲音,“若你在這裏殺了我,那接下來你要麵對的絕對是死亡。我冷立死了還有你符弦歌陪葬倒也合算。”


    弦歌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說話,冷哼一聲便撇開腦袋。


    冷立扛著弦歌,身後還著一小隊人,火把散發出溫熱的光芒,他們站定在俘虜營外,空氣驟然沉默下來,冷立呼出的氣像冰尖一樣刺穿人的肌膚,黑眸翻騰著即將呼嘯的海浪。


    空蕩蕩的一片,一個人也沒有。


    壓抑到讓無法暢快呼吸的氛圍。弦歌微笑,故作驚訝,“咦?真的一個人都沒了呢,冷將軍果然神機妙算。”


    神機妙算?哼,冷立的目光定在她臉上,“你很得意?”


    弦歌笑眯眯,“冤枉啊,我隻是對冷將軍的智謀感到崇拜。”頓了頓,她望向空無一人的俘虜營,無奈地搖頭,“真是的,那群笨蛋跑哪兒去了?這麽一大幫子人就這麽不見了,我身為城主很擔心……”


    “閉嘴。”冷立把弦歌從他肩上放下來,還不等她站穩腳就一巴掌扇過去,“說,那些人到哪兒去了?”


    “我怎麽可能會知道?”弦歌抵死不認,她擦了擦唇邊的血跡,嘴角嘲諷地勾起,“你是將軍我是俘虜,你都不知道我會知道?還請冷將軍不要急著推卸責任啊。”


    “好,果然嘴硬。”冷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鼻息噴灑在她麵頰,“你以為我問不出來?這世間上還沒有我冷立撬不開的嘴!”


    弦歌淡淡道,“冷將軍想屈打成招我也沒反對的資格,要打要罵你隨意,不過,一旦不小心把我打死了,那就真的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很好。”冷立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纏繞弦歌,他一揮手,“來人,帶這女人下去!”


    弦歌垂下眼,藏在袖中的手因緊張而捏成拳。


    “冷將軍你這是在幹什麽?好大的火氣。”一道弦歌萬分熟悉的低沉男聲從不遠處傳來,淩悠揚披著外衫,頭髮還是濕漉漉的,衣服都沒搭好,甚至露出一大塊胸膛。他身後跟著皇甫容,兩人一起向冷立走來。


    淩悠揚眼睛一眯,摸了摸弦歌腫起的臉頰,心疼不已,“冷立,雖說這裏你是將軍,父皇吩咐戰況都由你來指揮,即使在你眼裏符弦歌不過是一介俘虜,可是,軍營上下好歹都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冷立,你這算在指桑罵槐嗎?”最後那句話,冰寒之氣肅起。


    “冷立不敢。”深吸一口氣,冷立恭謹道,“七殿下,戰俘營的俘虜全都不見了。此事太過蹊蹺,幾百人就這麽憑空消失,在下不過想查清此事。”


    淩悠揚眸中揚起詭異的光芒,但轉瞬即逝。“哦?有這種事?不過冷將軍與其在這裏為難弦歌,不如馬上派兵搜索那些俘虜藏在哪裏。至於弦歌的問題還是由我親自來審問。”


    “七殿下。”冷立開口阻止,“審訊這種事還是屬下比較在行,所以……”


    “嗬嗬。”淩悠揚雖還麵帶笑容,可神色不怒自威,無形中施壓於人,“若現在把弦歌交給你,我怕等還回來的時候就不完整了。冷將軍,你還有時間在這裏糾纏嗎?若你再不去找那些俘虜,等他們都逃光了你又要如何交代?”


    冷立緊抿雙唇,目光深邃地望著弦歌,久久不動。終於,他低嘆一聲,“是,我立刻派人去搜查。”


    弦歌輕輕舒一口氣,心中暗想,拖延了這麽久,他們應該都已經爬進密道裏。問題是,接下來她又該怎麽逃出去?


    這裏是一支出征的精英部隊的暫時駐紮地,本來應該處處充滿嚴厲肅殺之氣。更何況以冷立的作風,更是低調簡樸,連軍ji都不帶,完全一副鐵麵的作態,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


    可是,任何一個部隊,一旦讓淩悠揚這個浪蕩皇子隨軍,大多會有哭笑皆非的後果。外麵是一群遵守紀律的漢子們,而一踏進淩悠揚的住所,頓時像是步入兩個世界。


    衣冠不整,美人隨伺,香霧瀰漫,裝飾奢華,再加上他整天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不羈樣。


    淩悠揚坐在上座,單手支著下顎,笑得像一隻修煉成精的狐狸。“弦歌真是好體貼,還特地通知皇甫把我的衣服送來,辛苦了。”


    弦歌笑得尷尬,“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弦歌自嘆不如。”


    淩悠揚眸中笑意更深,“剛才和冷立聊得還愉快嗎?”


    “哪裏哪裏,聊天的話殿下自是首選,冷大將軍的手腕太過於粗暴。”


    “哦?聊天才找我?我寧可你在‘另一件事’上找我呢。”


    “……”弦歌臉一紅,然後掩飾地笑笑,“哈哈,殿下果然坦誠直慡,言談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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