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水元初的睡眠比看到的更加不足,但楚征儀隻以為他後半夜一夜無夢而已,不知道他其實一直在全神貫注地聽著冉正儀的動靜。


    “好。”水元初聽話地收了子母盒到枕頭下,又重新睡下蓋好了被窩。


    他終於可以休息了。


    閉上眼不久水元初就睡熟了,心裏和身體都得到了放鬆。


    第64章 第四罪


    楚征儀看到水元初夢中冉正儀的不斷出現的身影時, 就知道一鍋好湯差不多熬好了。


    講真,虐人這事兒,從一開始就要拋棄顧慮什麽行為動因,每個人很多行為的背後都有一定的苦。楚征儀也苦, 誰又想著去虐人呢?哪怕那個人前世虐死過他的人。所以不去想, 隻顧著結果就好。


    那些向著魔鬼求助的人也是為了治病,就當治病了。他們在魔鬼創造的世界裏將前生欠得最多的還了, 回到現世了就當一場夢。夢醒了, 病好了。至於後果什麽的,是他們先去找魔鬼的, 要論責任也不該攤上她。


    於是楚征儀每每浮現不忍, 都會硬下心腸壓下,不然可就撐不住了。總要想開一點才能繼續。


    所以楚征儀在看到水元初被噩夢糾纏以及被包裹著利刃的美夢纏繞時, 楚征儀都不會手軟。


    在楚征儀對飲食、練習和休息時間的調整下,水元初的身體恢復得更快,精神也更好了。


    他可以完全不用繃帶了, 簡單的運動也能做了,臉上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他開始學會享受時光而不是放鬆緊繃焦慮的世界了。


    院子裏沒有雜草就是空蕩蕩的一片,唯有院腳有一棵老樹能在風中招搖。


    以前冉正儀還在的時候是會種花的,但都是些需要人照顧著的花,所以人一走,花就完全枯死了。


    水元初於是在灰溜溜的地麵上見到些綠意時,明知道是雜草, 但還是任由生長,不再讓婢女拔了。


    “跟他們說,我無聊了,想種花。”水元初在任由綠意滋生的時候留了一處好地,準備到可以毫無顧慮地出院子之前打發時間用,順便讓身邊的冉正儀能看到這院落的生機與美景。


    婢女為難地離開,不久快步送來可以種植的植物,雖不是名貴花種,但勝在花期長久,而且還陪著盆子和好土。


    水元初雖然落魄,但依舊是大少爺,不可能過於冷落。


    看著好盆好土上青翠欲滴的葉子和盛開的花朵,水元初默默地把自己為種花挖的坑給填了,然後將盆放到屋前,連放一排,日日澆水。


    他沒怎麽種過東西,也怕弄壞,所以還是照著原樣不折騰吧,偶爾聽冉正儀指點捉下蟲。


    “這花開得好,你可喜歡?”水元初搬了張凳子,一邊曬太陽一邊賞花。


    “還行吧……”


    可惜冉正儀除了頭回的喜悅,就漸漸興趣缺缺了。


    水元初真不知道如何討得她的歡心,他從來都是討不得長久圍繞他身邊的人的歡心,記憶中隻有小時候嚐試過。


    早知道該多學點,也不至於這樣無話可聊。


    水元初曬著最喜歡的暖洋洋的太陽,周圍是他最喜歡的除了蟲鳴鳥語就沒有其他聲音的世界,可是此刻卻鬱鬱寡歡了。


    “冉正儀,若是你能凝聚生人可看到的樣子了,你想去做什麽?”水元初問道。


    “不知道,遇見什麽都不會比死去更糟糕的了,所以我應該能過得很好。”


    “過得好就好。”


    又是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聊不下去。


    水元初懊悔不已。


    他之前是怎麽討得冉正儀喜歡的?就是常去找她的啊,為何現在卻不怎麽管用了?


    水元初準備再曬點太陽就進屋裏睡覺,免得尷尬,說不定冉正儀見他睡了也能放鬆地哼曲子了,對兩個人都好。


    但冉正儀卻主動說話了:“有個問題我一直沒問,現在見你我也算親近了,你眼中也終於聽得下我的話了,我想問問你。”


    “你問。”水元初立刻眼巴巴地說道。


    “那日我死時,那位劫持我的人讓你交出水家的鎮宅之物,那物是何物?有何特別嗎?”冉正儀凝重地問道。


    水元初渴望的心一下子頓住了,他抿了一會兒嘴,才說道:“那是一口鍾。我出去後要帶你找的就是那口鍾,那口鍾裏有個女鬼,是我一直說見過的鬼。”


    冉正儀追問:“有什麽作用嗎?為什麽有人拚了命也要?”


    “既然是鎮宅之物,自然就是關乎水家的命脈了,別家見我家運勢好,想搶了那物,好壞我家的命脈,順便給他們增加保障罷了。”水元初淡淡說道,他真的不能和冉正儀說真相。


    水家利用鬼得到的益處就是他們可以通過鬼氣鍛鍊探聽鬼魂說話的能力,又可以吸取鬼氣讓自己聽到一些慌亂無措的人的靈魂的聲音,從而獲取利益。


    所以水元初是打算即使找到了那鍾,也不會讓冉正儀和那女鬼見麵的,他隻會幫冉正儀問。


    然而其實看著水元初那麽多天的夢境,楚征儀已經猜得差不多了。


    冉正儀定定地看著水元初,麵無表情道:“你們家裏真是奇怪,用有鬼的鍾做鎮宅,也不怕反噬。”


    水元初低頭:“我從出生開始就這樣了,那口鍾在我們家也已經有兩百年了。”


    冉正儀幽幽地說道:“我聽說過有人會故意祭拜邪祟祈求不應該的平安,這些邪祟有些還不是自願的,你們家呢?”


    水元初的眼中都是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我有時候挺害怕的,我現在被困在這盒子裏,如果被人利用了就不好了。被世世代代的人利用就更加死不瞑目了。”冉正儀的聲音寒冷得厲害。


    水元初手有些發抖。


    “你已經是那個殺死我的人了,你會是死後也讓我無法解脫的那個人嗎?”


    冉正儀的聲音雖小,卻恍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打在了水元初肉做的心上。


    水元初心神俱震,失態地晃神,他難過地抬起頭,在仿佛身處地震的暈眩中,準備艱難地解釋,卻突然有所觸動,移動視線見到了冉正儀。


    死後的冉正儀穿著死去的那天的衣服,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裏,她麵無表情地看著水元初,她身體的一處血窟窿在滴著血。


    水元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角處泛起了紅色。他有些顫抖地站了起來,踉蹌地朝著冉正儀的方向走了幾步,朝著冉正儀伸出了手,想觸碰卻又有些瑟縮。


    冉正儀見狀反而無措地退後了半步才反應過來,眯著眼睛說道:“你能看到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青燈 的地雷


    第65章 第四罪


    猝不及防地見麵。


    水元初的喉嚨動了動。


    他隻在小時候見過女鬼一次而已, 雖然嚇得沒說幾句話就害怕得暈倒過去。但他一醒過來就告訴了父母,告訴過後,父母無比高興,卻逼著他繼續努力, 好讓那女鬼日日能在他眼前。


    可是不管怎樣忍下恐懼, 怎樣用功,怎樣加深專注力, 都再也不能復現這成功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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