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有冉正儀,水元初也不會害怕了。


    他坐了起來,將子母盒塞到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厚的棉被裏,又將姿勢轉為盤坐,聚精會神地放空自己,隻去捕捉冉正儀刻意放低的呼吸聲。


    “現在能聽見嗎?”冉正儀問道。


    “是。”水元初說道。


    但他從昨晚開始為冉正儀考慮後,今天像是打通了一竅一樣,這次也懂得繼續關心冉正儀了。


    “是。”水元初加大了點音量。


    “你幹嘛又重複了一遍?”冉正儀鬱悶道。


    水元初自然而然地睜開了鳳眼說道:“我今天加大了裹著子母盒的棉被厚度, 怕你聽不到。”


    “你以前可不擔心我聽不到,今天怎麽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冉正儀更莫名其妙了。


    “因為那時候覺得即使你聽不到我說的話,隻要你說出來讓我知道,我就會改過,所以我懶得放大先測試音量了。”水元初說完,頓了頓,“但你昨晚說了你總是無法休息,所以我還是不要加重你的負擔了。長時間聚精會神的感覺會很難受,能放鬆你就多放鬆。聚精會神的話……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反正我已經練出來了。”


    聽著這話裏的信息,冉正儀呆呆地望著水元初很久,水元初以為她沒聽見,又重說了一遍。


    冉正儀低下了頭,低啞道:“你是不是總是思慮不周全?我一直在看著你啊,不用聽到你說話,我就能看到你有沒有說話,也能聽到你有沒有說話。我並沒有和那盒子一樣被困在棉被裏。”


    水元初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我總是會忘記,所以很難周全地想到全部。這也是經常需要聚精會神的後遺症,能不需要想的時候我就不想,漸漸地生活也過得一團糟,要是我不住在這有奴僕幫忙的地方,我真不知是該如何是好了。”


    “能不需要想的時候你就不想,漸漸生活過得一團糟?”冉正儀抓住了重點。


    “嗯,一團糟,渾渾噩噩的。”水元初嘆了口氣,“所以能夠聽到沒有什麽情緒的放鬆音樂,遇到不怎麽多事的人,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大幸事了。”


    “所以你才愛往我那跑?”冉正儀說道。


    水元初點了點頭:“是啊。”


    “原來跑到我那兒是想不思考的,怪不得你對我無一點感情,我還以為你曾經喜歡過我。”冉正儀終於又搞清楚了一點事情,自覺荒謬地自嘲了起來。


    “你以為我曾經喜歡過你?”水元初好奇地問道。


    冉正儀算是什麽都看開了,直截了當地說透了:“是啊,你隻愛點我,又送我那子母盒……並且你別忘記了,我們當年身處的地方是哪裏……青樓雖然也是交際地點,但男歡女愛、才子佳人的樂事,在那裏可多得是。”


    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這些本不應該直白的事情,這一點都不像她,有些放浪了,但語氣反而因為肆意多了一點勾人的味道。


    水元初低頭有些不安,但在惴惴不安中,一股壓抑已久的莫名的情愫終於懂得升騰而起,讓他的耳朵尖又有些不合時宜地紅了起來。


    “大家都說你是喜歡我了,丫環是這樣說,樓裏的姐妹是這樣說,媽媽也這樣說,甚至開始有人在我這邊旁敲側擊你的事情,我就想你真的是喜歡我了吧……”她最後一句話像是嘆氣一樣說出,如同戲曲的那表達感情最濃烈的最後一字腔,讓人被觸動的同時,也感到了驚艷。


    水元初聽得更是坐臥不定、意亂難安了,但那股情愫也越來越多了起來,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像是自己的了。


    因為他也預料到了冉正儀後麵的話:“所以啊,喜歡上你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吧。”


    因為她曾經對水元初說過,她曾經全身心為他好。


    一個人全身心為他好,肯定是有好感了,但這好感如果是基於曖昧的原因,那便是喜歡了。


    水元初打坐時放在雙膝上的雙手有些顫抖,他察覺到的時候想停止,但那顫抖是停止不了的。他隻能慶幸這顫抖的幅度比較小。


    水元初將兩隻手都放一起,裝作無意識的玩手指的樣子,其實是在掩飾顫抖和努力讓顫抖消失。然而他的表現反而讓人知道他是在緊張焦慮。


    冉正儀看在眼裏卻假裝不知,隻留了很大的沉默時間讓水元初思考,而她的沉默讓水元初以為她是沉浸在過去的情緒裏。


    雙手的顫抖一直沒有停止,而水元初卻漸漸思緒都到了冉正儀說的事情帶來的衝擊裏,刻意的玩手指最後真變成焦慮不安地絞弄手指。


    他緊咬著下嘴唇,臉色一會兒發白一會兒發紅。


    其實這也是他經常過度集中精神的後遺症,讓他總是很容易深深地陷進一件事,然後忘記周遭的一切。


    水元初脆弱的唇部開始被他大力咬出血時,楚征儀眼前劃過水元初小時候過度害怕把自己咬得鮮血淋漓的樣子,立刻製止了他。


    製止的動作不隻是不忍,對於冉正儀這個人來說,這樣的動作也才正常。


    “你在想些什麽?為何我說什麽你都聽不到?”冉正儀叫醒了水元初。


    水元初無措茫然地回過了神,他剛剛的情緒還在延留,所以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冉正儀,於是隻是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太震驚了。”


    “這有什麽好震驚的,你沒有被人喜歡過嗎?”冉正儀好笑道。


    “有,但都是陌生人。”水元初低頭有些難堪地說道,“從未有過熟人可以那麽長久地喜歡過我。”他的眼神有些空洞。


    他說了這句艱難出口的話就不想再說,並且今天一天都不想和冉正儀再說話了,但冉正儀總是很懂得如何讓人感到舒服。


    “不說這喜不喜歡的事情了。”冉正儀避開了這話題,“你說經常聚精會神地去聽鬼語會有後遺症,那你為什麽還有老是聽鬼語?還鍛鍊自己去做,這樣不是傷身嗎?”


    “難得發現自己有這樣的能力,就去做了,發現的時候也遲了。”水元初低聲說道。


    “但還是可以停止的。”冉正儀說道。


    “這不是你現在需要嗎?”水元初隻是用這話應付冉正儀而已,但沒想到聽到冉正儀呼吸粗重了些許。


    冉正儀是感動了嗎?可他說的是假話啊。


    水元初想糾正冉正儀的情緒,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覺得自己有些卑鄙,哪怕這種卑鄙是無意造成的卑鄙。


    “……練習要張弛有度。”過了很久之後冉正儀如此說道,“我給你安排下以後練習和休息的時間,讓你不要像一張弓一樣一直被拉著,弓弦一直被拉著容易鬆弛,所以你不要老是長時間的訓練了。”


    被冉正儀關懷的水元初感到一絲甜意:“那我現在……”


    “你昨晚做噩夢醒過來很長時間,今天又起那麽早,睡眠太不足了,現在你快去睡吧。”冉正儀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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