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楚母擔憂得不得了。


    所以最後反倒是楚父楚母對婚約推三阻四、百般刁難,對單晏隨好好考校了一番,確認他真的是心意不移後,才願意將女兒嫁給單晏隨。


    舉辦過婚禮過後,單晏隨就帶著楚征儀離開了家鄉,回到了他挑選了好久最終選定的家——楚征儀有些眼熟的山穀裏那處有些眼熟的屋子。


    至於楚父楚母和單父單母,若是一直不肯跟他們兩個走,他們兩個也隻能常選擇抽空回家看看了。


    楚征儀對單晏隨的安排沒有什麽意見,不僅因為到時候她虐單晏隨的時候不好驚擾老人們,也是因為那幫害死楚雙儀的人當時襲擊楚雙儀的地點就在離山穀不遠的地方。


    安定好家後,夫妻生活才算真正開始。


    兩人雖然自小相識,可算作青梅竹馬;也曾在楚母病倒時日日相對,了解增多;現在又結了婚,朝夕相處,理應更加琴瑟和鳴,可兩個人相處起來還是有些生疏。


    單晏隨不覺得這份生疏有什麽問題,他隻是覺得楚征儀沒有喜歡上他,有些黯然罷了。


    楚征儀卻覺得這份生疏是大大的有問題,究其原因,不過是單晏隨習慣性不喜歡對人說心裏話,也不習慣太和別人膩在一起,雖說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但不說話的時候兩人都有一股距離感。


    得把這種距離感消磨掉。楚征儀暗暗想。


    她開始親近單晏隨,基本上單晏隨幹什麽她若能一起就一起。


    單晏隨覺得十分奇怪,要知道前段時間楚雙儀還是一副對他相敬為賓的樣子,突然就變成天天纏著他,這就非常反常了。


    “怎地哪裏都不去,就知道與我呆一處。”單晏隨好笑道。


    “怎地,礙著你了?”楚征儀一手支撐著下巴,一手拿書,聞言抬眸,慵懶地反問。


    “自然不是。”單晏隨溫柔地看著她,“你若是能喜歡和我待,我自是高興都來不及,隻是我做事煩悶無趣,與我一起呆著,就怕讓你無聊。”他沒帶楚雙儀回山穀之前很少見楚雙儀看書的樣子,多是見楚雙儀或是穿過大街小巷,或是與人熱聊家常。


    山穀寂靜,但出穀也容易,穀外有個大集市,過了大集市不遠又是京城,若是想出去玩,完全可以玩得好,但楚雙儀卻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剛到這山穀,她開頭一段時間就隻和家僕熟悉家中瑣事和欣賞山穀美景,後邊就天天他幹什麽,楚雙儀就跟著他幹什麽。


    “我這邊沒有熟識的人……”楚雙儀很久才低聲道,囁嚅一會兒她又有些脆弱地說道,“我從未離過那麽遠的家,我在你旁邊才有一點踏實的感覺。”


    單晏隨怔住了,原來是這種原因,他未曾考慮過這種情況。


    離家在外想念家人的感覺自他懂事以來那是很模糊的記憶。


    他有些無措了,打罵諷刺他都能好好回應,但這脆弱……


    他是很不喜歡和脆弱的人應付,但卻經常有人遇到難題後脆弱地問他怎麽辦。


    過於謹慎,沒有主見,杯弓蛇影,一驚一乍,容易動搖……是他對此類人的觀感,所以他能避之不見就避之不見,能冷淡處之就冷淡處之,否則對方以後就會一副信任你吹捧你的樣子,遇事就想找你,沒完沒了。


    不是說這類人不好,這類人很多,這類人也有很多人喜歡的,但是單晏隨不喜歡和別人相交過深,而這類人最容易糾纏不清。


    但楚雙儀不一樣,單晏隨是知道的:她一直很有主見、很外向、也不癡纏,若是你對她不好,她可以立刻放下你去等待另一個。


    所以楚征儀的脆弱他就沒有討厭,隻是無措。


    “我以後多陪你去看看外邊?”單晏隨試探性地問道。來到陌生的地方無措的話,他隻能想到的幫忙是作為一個引導者了,帶著她多熟悉熟悉環境,熟悉了就好了。


    “……可以嗎?不會打擾到你嗎?”楚征儀放下書,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臉頰紅撲撲的,眼睛一閃一閃水汪汪的,彎眉溫婉,圓臉嬌憨,很是動人。


    單晏隨不是很喜歡走動,但看著這樣的楚雙儀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想化掉的感覺,他溫柔至極地說道:“當然可以。”這個答應非常真心實意,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單晏隨活了那麽多年,也就在楚雙儀身上感覺到有一件事要立刻去做的衝動,例如之前恢復婚約,例如這次的相約陪伴。


    楚征儀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全身漸漸有些不自在起來,很久才記起“嗯”地答應一聲,然後立刻拎起書,頭從離開這裏之前一直都是保持著低頭的狀態。


    單晏隨看著她的如嫩蔥似的白嫩修長的指尖緊緊抓住紙張的樣子,不覺笑彎了眉。


    第42章 第三罪


    單晏隨從未被家人依賴過,即使是單母得重病時,單母也從未流露一絲一毫的脆弱,所以見到一向好似對和人交往都遊刃有餘的楚雙儀在陌生的環境裏避開談吐完全不一樣的路人,緊緊地如小鳥、小獸一般依賴他時,又是莞爾又是憐惜又是新奇。


    “姐姐你買花吧。”又一個小童突然癡纏起了楚雙儀。


    楚征儀為難地後退,貼著單晏隨的半邊肩膀。


    單晏隨戴著有白紗的鬥笠,楚征儀麵上遮著白紗,兩人的白色輕紗都遮掩了大半神情,但楚征儀不適的眉眼,單晏隨挽住楚征儀、斜瞥向小童時發出的無聲無形冷氣,都讓小童後退幾步,特別是後者。


    他們這一路上或是被小童老人攔住買東西,或是被小童老人哀求著要錢,次數不下五回。


    老人孩童不好驅趕,楚征儀隻能無措,一天下來都有陰影了。


    不是說不發善心,但這種到你麵前硬要你發的善心實在是膈應人。


    京城裏周圍的人也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很多人見到都冷冰冰地不理會,隻有外地來往的才給遷就著他們,這圈中隱事大多隻有當地人知,冷冰冰的當地人也不是對哪個路人都冷冰冰的,所以這些老人孩童大多是有問題。


    楚征儀有心想問單晏隨,但單晏隨都隻對她耳語:“想給就給,不給就不給,隨心。”


    楚征儀更加無措了。


    小童走後,楚征儀終於問出這一路上她困惑已久的問題:“京城怎會有那麽多的或是乞討或是半強賣的人。”


    單晏隨依舊不語,隻是用高大的肩膀護著她避開人流,帶著她拿著買好的東西上了回山穀的馬車,才輕聲說道:“京城本就亂,各路各流聚集,事情也多。近來有些地方或是天災或是人禍,去京城的雜人更多了。”


    “不管一管嗎?”楚征儀好奇地問。


    “天子好賢德,不讓京城治官管。”單晏隨好似誇著天子,卻語氣有些諷刺。


    所以天子不是賢德,是好賢德之名。


    “留人當然好,但治理也當有法度,天子卻沉迷玄學,好虛靜,隻愛任用那些不爭不搶任由自然的官員,漸漸地就這樣了。”單晏隨閉眼,手握住了楚征儀的手,“一年以前,我被人上門痛罵,來人曾經是我到京城時幫助過我的官員,那官員治下有道,體恤下民……他將天子現在的爛政都一併算在我頭上,須要知我成名也不過四年,他卻將數十年髒水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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