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內端端坐著身穿皇後服製的方澤宜。


    “皇後娘娘……”


    孟昭容喃喃念叨,瀟瀟也呆住了,裏麵居然真的是皇後!她剛才為什麽不說話?


    方澤宜坐在轎子裏,一動不動盯著她們,瀟瀟下意識往孟昭容身後退了兩步。


    “娘娘,您……沒事吧?”


    方澤宜依舊不說話,直勾勾盯著前方,雙眼無神。


    孟昭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求饒:“娘娘恕罪!妾身也是擔憂娘娘安危……”


    瀟瀟也跟著跪拜,頭埋得低低的,心慌得跳成了兩個,“皇後娘娘,妾也是見娘娘不說話才擔心……”


    方澤宜還是不出聲。


    一滴冷汗從孫清玉的額角滑落,他看了眼轎子裏麵的人,也是一驚,但很快反應過來,拉上了轎簾。


    “誒唷孟昭容!奴婢剛才都說了,現在不想說話,何必打擾呢!起轎起轎!”


    孫清玉擦了擦額上的汗,小拇指還微微顫抖著,隻覺自己整個人踩在棉花上,虛虛浮浮,隻想快點到陳妃宮裏。


    待轎子走遠後,孟昭容才怔怔回神,看向鄭瀟瀟:“鄭禦女……你說得對,皇後娘娘是中邪了……怎麽辦,要告訴聖上嗎?”


    鄭瀟瀟麵無表情,沉默片刻,才道:“妾身也拿不準主意,昭容您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我當然不會對旁人講!”


    鄭瀟瀟可憐巴巴地說:“妾這會也不知道該找誰了,說實話妾這心裏也實在害怕……”


    “要不……找陳妃問問?”


    鄭瀟瀟表情突然變得詭異:“陳妃?那您猜猜,皇後娘娘現在要去誰宮裏?”


    孟昭容擰眉思索片刻,“她要找陳妃……啊!難道是陳妃給她下……”


    “娘娘慎言!”鄭瀟瀟看看遠處走動的宮人,拉著孟昭容去了個沒人的角落,兩人嘀嘀咕咕半晌,才各自回宮。


    下午,芍藥才從外麵回來,徑直找到長嬴,主仆二人進了一間幽靜的廂房。


    芍藥出去一上午口幹舌燥,連口水也沒顧得上喝,進屋就開門見山道:


    “娘娘,大事不妙!


    “轎子裏是皇後!她胡謅說給孟昭容的話成真了!”


    長嬴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按我教給她說的?”


    芍藥用力點點頭,“她說還好這個謠言對上了,不然就不好辦了!娘娘,皇後不會真的中邪了吧!她說得好可怕……”


    “噓……”長嬴示意她別說話,輕手輕腳走到窗前,突然開窗往外瞧了瞧,這才把廂房門打開,慢慢走了出去,芍藥在後麵跟著她。


    “上午你取藥的事,別告訴任何人。今晚邀請聖上來景和宮用膳,記住多做點聖上愛吃的菜。我有重要的事要對聖上說。明白了?”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把聖上請過來,娘娘可要穿什麽衣服?”


    “就拿我那件寶藍月白裙,這幾日聖上都在殷妃那,也該換換口味了。”


    “是。”


    “甘棠去哪了?”


    “掖庭的蘇公公找她問點事,一直沒回來……娘娘別擔心,等會奴婢就去找她。”


    “嗯……”


    鴛鸞殿。


    孫清玉幾乎是拿浮塵趕著幾個抬轎的去了鴛鸞殿,還未等通報,孫清玉先把轎簾掀開了。


    方澤宜端端坐在那,一動不動。


    孫清玉倒吸一口冷氣,試探地問了聲:“皇後娘娘?”


    方澤宜的眼珠一動不動,目光渙散地望著前方。


    很快陳妃出來接應,孫清玉忙湊到陳妃跟前低語了幾句,後者也是臉色大變,匆匆掀起轎簾……


    空蕩蕩的四壁是皇後專用的正紅色,轎子不大,裏麵鋪著軟被,看著就很舒服,但卻沒人去坐,留下的隻有掀簾時帶起的那一陣微風,涼絲絲的,比隸京城冬日的北風還要涼上幾倍。


    “她人呢?”


    孫清玉躲在轎子旁邊不敢看,直到聽見陳妃問話,才敢探頭往裏看去,直接摔了個屁墩。


    “皇皇後娘娘剛才就在裏麵啊……不……不對,本該是周裴進去的,奴婢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哪知道半路跑出來個瘋子紮死了一個抬轎的,孟昭容和鄭禦女就截下要看看裏麵……”


    “然後呢?”陳妃咬著牙問。


    “裏麵是皇後娘娘……”


    “那現在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奴奴婢也……也不知道啊……奴婢這就回宮查看!”


    他跌跌撞撞跑回了椒房殿,看見守門的小太監就問,“有什麽可疑的人進出嗎?”


    小太監搖搖頭,孫清玉又跑到內殿,正瞧見皇後擺弄新送來的初春的花種,那眼裏的神采和愉悅,與剛才那個木偶般古怪的“皇後”截然不同。


    孫清玉鬆了口氣,緊接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皇後娘娘……出大事了!”


    *


    芍藥帶人搜查耳房時,屬於周裴的包裹已經被翻開,裏麵本沒多少東西,還留下許多細軟,仿佛那人翻開這包袱的目的就隻是把它解開而已。


    芍藥沒動那包東西,任由那包袱敞著,一旁的來香道:“芍藥姐姐,這東西反正她用不上,不如……”


    “來香,別動歪心思,不是你的,就不要碰。”


    來香癟癟嘴,不情願地應道:“……是。”


    兩人走後,一個穿著粗布藍宮裝的下等宮女從床底下鑽出來,迅速掃視一圈四周,確定沒人了,這才撲到那個包裹上,利落打了個結,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寢房內,聽完芍藥的複命,長嬴揉了揉眉心,“派幾個信得過的人搜尋周裴,她那一身傷,肯定沒出宮!找到人馬上來告訴我!”


    她看看形單影隻的芍藥,皺了皺眉,“甘棠這幾日做什麽去了?總不見人。”


    芍藥咯咯一笑,“甘棠有了情人,心思自然不全在這。”


    “怎麽可能?”


    “真的,那位薛公公,私下裏和甘棠做了對食,這事隻有我瞧見過。”


    長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當真?”


    “千真萬確,要是假的,奴婢嘴裏長爛瘡!”


    “你這丫頭,又胡說。”長嬴搖搖頭,“甘棠那麽靦腆,怎麽可能跟薛嬰那種人……”


    “娘娘您別不信,前幾日奴婢還瞧見薛公公送了她一對紫玉手鐲,但是她嫌貴重沒要,說‘都是做奴婢的,戴鐲子也不方便’,薛嬰拗不過她,改送了一隻並蒂海棠簪,正應了她的名兒。”


    海棠簪?長嬴見甘棠日日戴著,還以為是什麽親人的遺物,原來是他……


    “豈不是委屈了她,”長嬴苦笑,轉轉眼珠又道,“不過,這人或許還有些用處。”


    她琢磨著怎麽給越椿報仇,是必須先扳倒皇後,還是找個就近的機會給越溧一個教訓。


    薛嬰和甘棠的關係,無疑是她的好王牌,此人究竟是否可信,還有待商榷,不過她到不必那人做太多,隻要略施小計,就能讓越慈徹底厭惡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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