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穿的還真是“美麗凍人”啊。


    子蒼一看就忍不住抖了抖,她真的不冷麽……露出那麽大一塊肩膀……噝。


    那女子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側過頭來對他柔柔一笑:“公子要是再這麽目不轉睛地看著人家,人家可是會忍不住想把公子那對亮晶晶的眼珠子挖出來的哦。”


    那柔軟嬌憨的聲音像是在撒嬌一樣,卻讓人遍體生寒。


    子蒼輕咳了一聲,作望天狀。


    那女子似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


    “公子倒是與人家的一位朋友有些相似呢。”女子緩緩向他走來,那步子很輕很緩,卻像是瞬間跳躍了空間,幾步就跨過了十幾米的距離,出現在子蒼身邊。


    子蒼後退了一小步,警惕地看著這個女子。剛才那個……是術法吧。他以前見子非用過,但是還需要念咒結手印,而這個女子卻好像閑庭信步一樣走到了他的麵前。


    女子笑得很開心,額頭上某種詭異花卉的圖騰加上他臉上那隻金紅色鳳凰的圖案好像活過來了一樣,迷惑了人的神智。


    “我叫顏惑,認識我的人都是這麽叫的。”女子幽幽一笑。


    猛然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大風吹起了顏惑的眼紗,露出了她深邃好似無垠星空一般的眸子,讓人一時忘記了思考。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子蒼環顧四周,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這裏是一片竹林,翠綠一片,不遠處一條小溪緩緩流淌而過,發出叮咚的水聲,一切平靜得好像是一個安寧甜美的夢境。


    這是……幻術?


    子蒼努力回憶自己知道的不多的關於術法的東西,既然是幻境,那麽就是假的了,一切?都是假的?這水,這竹林,這叮咚聲,如此真實的一切,居然是假的?!


    子蒼小心地往溪邊走去,蹲下,水裏倒映出一張清秀熟悉的臉,正視他自己。伸手探入水中,冰冷刺骨。


    這真的是幻術麽?怎麽可能這麽真實?


    子蒼長嘆一聲,告訴自己先冷靜下來,總不能困死在這裏,再往竹林深處看看吧。


    才邁出半步,一滴竹葉上的殘雪融化成的水滴就滴在了他的額頭上,冰涼的,子蒼伸手一抹,放下手時,一切卻又都變了樣。


    他站在山頂,向下望去是白皚皚的山峰,重巒疊嶂,一片銀白。


    “不……這……”子蒼低聲輕呼,後退了半步。


    轉身,眼前是恢弘的宮殿,像是瑤台仙境一樣矗立在純白的山頂上的無象宮!


    這裏是……空靈山。


    他生長的地方。西域空靈山無象宮!


    這纖塵不染的地方啊……埋藏了那麽多的罪惡的地方啊……是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陰影,還有……那個人。


    無象宮氣勢宏偉又是那樣空靈飄渺,讓人錯覺這是神祇的居所。


    那蜿蜒高聳的台階,通向的是那座美麗而罪惡的殿堂,無象宮。


    子蒼的手不自覺地扶住了額頭,頭痛。原本已經埋藏得很深的記憶一下子復活了……黑暗的,無奈的,悲傷的,絕望的,憤恨的,以及……似有若無的……愛。


    回到了這裏,不知道什麽怎樣回到了這裏……那些禁忌的罪惡,以及禁忌的……愛。


    “鬱兒。”


    風帶來了他的聲音,想念很疏遠。


    子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怨還是恨,抑或是多年之後驀然回首的釋然。


    “清冥君。”子蒼幽幽地吐出了那個人的名字。(薄暮:撒花,我最愛的人終於出現啦!)


    這個名字,就好像是一個魔咒,一瞬間令他熱淚盈眶。


    眼中模糊地水汽靉靆了他的視線,隱隱約約之中,他好像看見了那個尊貴高傲的男人,像是天神一般站在無象宮前,俊美無暇,氣宇高華。


    “鬱兒。”那個人緩緩走下台階,像是神靈一樣來到他的麵前,伸手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那雙手,一如記憶裏,依舊透著微微的寒意,柔軟而幹燥。


    子蒼忽然記起了子非,手心永遠是透著微微的溫暖,拉著他的手的時候,有一點點的cháo濕。


    可是,淚水還是止不住啊。


    “鬱兒,不要哭。”


    怎麽能不哭呢,當年的掙紮,如今的無奈。憑白折去十年陽壽,不惜裝瘋賣傻隻為了逃離他的身邊,如見重逢之時,卻隻有辛酸與痛楚。


    為什麽他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不明白啊,從來都不明白。


    你不是說愛我麽,為什麽要傷害呢?還是說你所謂的愛原本就是帶著血腥殘忍的傷害?


    我至始至終都不明白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麽……不明白。


    想著想著,眼淚卻愈發洶湧。


    子蒼用衣袖拭了拭眼淚,放下的時候,這一切又消失了……


    對啊,這隻是一場幻境裏的幻象而已……


    苦笑,人生本不過是一場虛空大夢,有時還真是不懂什麽時候是夢,什麽時候是醒。


    第30章 幻境(下)


    子蒼站在空曠漆黑的大街上,四周黑洞洞的,隻有幾戶人家的大門上還掛著紅燈籠,燈籠在風中搖曳,閃著詭異而飄搖的光芒。


    身後傳來詭異的腳步聲,拖遝而沉重。


    子蒼僵硬地回過頭,卻隻看見無盡的黑暗。


    他清楚,那不是子非的腳步聲。


    幾乎是同一時刻,他拔足狂奔,根本沒有多想,隻是本能地跑、跑、跑,似乎身後有什麽邪惡的鬼魅精怪在追趕他,讓他不敢停下腳步。


    “子蒼。”前麵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子非那熟悉的聲音。


    子蒼猛地抬頭,看見站在前方一襲白衣的子非,顧不上許多地撲入他的懷中,卻沒有熟悉的、子非身上的味道。


    小腹上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正在攫取他最後的體溫。


    子蒼踉踉蹌蹌地後退,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與子非有著相同容顏的人,不,不是子非,因為子非從來不會傷害他。


    子非看著他時的眼神,從來不會這麽冰冷無情。


    小腹上的匕首還在滴血,子蒼咬咬牙再後退半步,終於腳一軟跌倒在冰冷的地上,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好疼……不是平時跌倒磕傷時的疼,那時雖然他裝著一副疼慘了的可憐樣子對子非撒嬌以便驅使子非為他做事,現在是真疼了,卻連一個哭訴的人都沒有。


    要死掉了麽?漸漸沒有了力氣……


    那個人還站在原地,穿著蒼白如同喪衣的衣服。


    那抹白色都模糊了啊……子非……為什麽你還沒有來。


    地上好冷,寒氣透過衣服鑽入子蒼的身體裏。


    死掉了的話,就不用再痛苦了吧……


    死掉了的話,就不用再掙紮了吧……


    死掉了的話,就不用再害怕了吧……


    可是……死去了……就再也見不到子非了啊……


    所以……我不要死……子非……


    畫麵再轉,子蒼從劇痛中解脫出來,從地上站起。


    傷口,不見了,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隻是記憶裏那種滲著寒氣的痛楚還在,讓人甚至不敢回想。


    這裏是黑街的深處吧,子蒼還記得自己曾經來過一次,偷偷溜進來的,後來他迷路了,是莫長找到了他,帶他回到了棺材鋪,並且三令五申不許他再來。當時,莫長的臉上是少有的肅穆。


    現在他還在幻境裏吧,那麽剛才受的傷也是假的咯,可是竟然會那麽痛,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去了。


    子蒼沿著小巷昏暗的街道走啊走沿路隻有幾家破敗的鋪子和舊宅的腐朽的大門,總之不太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夕陽西下的時候,黑街的深處透著一種詭異邪惡的氣息。


    再往裏麵走,路更窄了,還有分叉,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子蒼忍著不安,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往回走,總覺得再走下去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再往前走了。”一個低沉卻好聽的聲音傳入子蒼耳中。


    子蒼猛地一抬頭,看見了夕陽下那個悄然站在他身後的男子。


    和子非差不多年紀,朗目疏眉,俊逸非常,很是器宇軒昂的一個男子。


    “你是誰?”子蒼警惕地問。


    “我?一個路人。”男子從容地笑了笑,表示了一下自己是路過的。


    “這裏不是幻境麽?你怎麽會路過。”子蒼不相信地反問。


    “幻境?我想你大概是弄錯了,這裏是黑街,剛才我不敢說,但是你現在的確沒有在幻境裏。”那個男子很肯定地說。


    “怎麽會?我明明被一個很奇怪的女人丟到了幻境裏,差點死掉了。”子蒼委屈地癟癟嘴說道。


    “怪女人?是穿著金紅色衣服蒙著眼紗的女人麽?”男子一聽,急忙反問。


    “嗯,你認識她?”子蒼更加緊張,莫非他們是一夥的?


    “她在哪裏?我找她很久了。”


    “在街口。”子蒼老老實實地回答。


    “謝謝你了,我叫墨卿,現在有急事,再見了。”男子一聽,立刻轉身,隻見他結了幾個手印就消失了。


    “喂,先告訴我往哪裏走啊。”子蒼無力地看著他風風火火地消失了。


    “喵嗚~~~~~”


    子蒼看見一隻熟悉的黑貓趴在牆沿上,沖他打招呼。


    “什麽!”子蒼激動了,大叫一聲。


    “什麽”又沖他喵嗚了一聲。


    “什麽,帶我去棺材鋪好不好?我給你三根鹹魚幹。”子蒼諂媚地對貓咪說道。


    “喵喵喵喵。”什麽連叫了四聲。


    “你要四根?”子蒼領悟得很快。


    “喵。”


    “好,四根就四根。”子蒼不心疼,反正最後要貢獻魚幹的人又不是他,這種東西肯定是子非出。(子非=自動提款機=鹹魚幹……)


    貓咪見得了利,也滿意了,跳到地上領著子蒼往外走,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棺材鋪。


    今天的黑街,很冷清呢,一到棺材鋪就看見正與莫長交談的子非。


    “子非——”子蒼一見子非頓時激動地難以自持,撲進子非懷裏,“5555~~~~~~有人欺負我。”


    “誰?”子非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問。


    “你!”子蒼一把推開他,氣沖沖地指著他的鼻子吼,“就在剛才,我被扔進了幻境裏,還被你捅了一刀。”


    忽然,子蒼的聲音停了,他看見子非的衣袖上還有未幹的血跡。


    “怎麽回事?”子蒼緊張地抓起他的手看,還好隻是手臂上留了一點輕微的咬傷,像是動物的齒痕。


    “沒什麽,剛才遇上把你送到幻境裏的那個人了,打起來了,後來又來了一個幫手,一時不慎受了點傷。沒事,很快就好。”子非拍了拍他的頭,安慰他說,“你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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