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宣室殿龍案上彈劾慕容清的折子都堆成了山,慕容玨頭疼不已,他接連讓莫總管跑了好幾回太極宮,慕容清都以事忙為由推脫,竟一次都沒來覲見。


    之前雖說慕容清也不怎麽把他放在眼裏,可好歹麵上過得去,即便是做做樣子,隻要他召見,慕容清還是會露個麵。


    如今可倒好,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反而連表麵功夫都不做了,帝王召見也敢直接回絕,簡直反了天了。


    可慕容玨不敢以此為理由為難她,無論是護國大陣還是朝堂暗地裏那些事,都離不開慕容清,反倒襯的他這個皇帝可有可無的。


    門簾掀起,莫總管苦著一張臉進來:“陛下,吏部尚書求見。”


    慕容玨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是來說慕容清的事兒,不覺雙眉緊蹙,深感疲憊。


    他著實有些怨慕容清行事太過,招呼都不打便弄出這麽大動靜,即便沒有多少證據,可朝中誰都知道是她幹的,偏生她還大門一關,把爛攤子丟給他這個哥哥。


    慕容玨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見!就說朕著了風寒,讓他有事明日朝上說。”


    莫總管也是左右為難,這幾日陛下都回絕了多少次官員覲見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陛下,這聖女殿下一直不見人,您得想想法子,不然吏部那邊還有左相總盯著不放,隻怕有得鬧了。”


    慕容玨如何能不知道他說的這些,思慮再三,也隻能選擇放下顏麵:“罷了,朕一會兒親自去太極宮,你先去將赫連铖打發了。”


    宣室殿外,吏部尚書赫連铖麵色不虞地看著一臉為難的莫總管:“夏日裏還能染上風寒?哼,既如此,那就勞煩莫總管轉告陛下,保重龍體!”


    莫與安隻能陪著笑臉,對他話裏話外的不敬和嘲諷視而不見:“是,奴才一定轉告,赫連大人慢走。”


    好歹將這尊瘟神請走了,莫與安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趕忙吩咐一旁的宮人:“快去備禦輦!”


    比起建章宮的雞飛狗跳,太極宮倒是一片寧靜,朱雀殿裏頭奉著雕琢成蓮花狀的冰塊,一旁的麒麟瑞獸香爐中煙雲繚繞,散出陣陣清涼香氣。


    阿渡輕聲步入殿中,對著斜靠在榻上閉目養神的慕容清道:“殿下,陛下的聖駕往咱們這來了,殿下要見嗎?”


    慕容清緩緩睜開雙眸,唇角微微彎出些許弧度:“請他進來。”


    朱雀殿中不見一絲暑氣,可這份清涼卻無法消弭慕容玨心頭的焦躁,他步入殿內,見慕容清閑閑地靠在竹榻上,看到他也沒有要起身的打算,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


    “皇兄坐吧。”


    慕容玨一時氣悶,可又不敢發作,隻得黑著一張臉在竹榻另一側坐下:“阿清,近來宮中這些…….”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慕容清打斷,她指了指阿渡剛奉上的茶:“皇兄,我知道你喝不慣沐雪銀針,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金縷銀絲茶,嚐嚐吧。”


    金縷銀絲與沐雪一樣是貢茶,產量也十分稀少,且此茶產自燕京鹿鳴山一帶,那裏是賀蘭部的地界,而賀蘭部明麵上效忠皇帝,可私底下幾乎可以說是慕容清的親信。


    今年的金縷茶更是直接略過了他這個皇帝,盡數送來了太極宮,是以慕容清剛才的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眼見著慕容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慕容清麵上笑意更甚:“皇兄,你若是為著近幾日的事來,那我勸你還是免開尊口,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王庭,為了玉琿,絕無半點私心。”


    好一個絕無半點私心,慕容玨胸口發堵,隻覺短短幾句話,自己就快被氣死過去了,可思及朝中的情況,又不得不忍。


    “阿清,你知道為兄不會攔著你做什麽,隻是你做事前好歹知會為兄一聲,你可知這幾日有多少參你的折子,朕都不知道如何批複!”


    慕容清眼中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他一口一個為兄,這是又打起感情牌了?


    什麽叫不會攔著她做什麽,這話說的好像他想攔便能攔得住一般,再說了,要是真知會了他,那麽這些事裏最大的阻礙就不是蒼瀾的細作了,而是她的這個好哥哥。


    “皇兄急什麽,最遲明日,你就知道如何批複了,屆時,恐怕你還得謝我。”


    這油是一勺接一勺的往火上澆,慕容玨心知他問不出什麽了,隻覺惱怒,又深恨父皇去的不是時候,若是大齊公主下嫁與他,有了支持,他怎會如今日這般被動,明明坐在龍椅上,卻還是被自己妹妹壓了一頭。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慕容玨眸光一冷,強壓下心中不快:“既如此,那明日便等皇妹的好消息了。”


    長樂宮中,慕容玉正在看著六局呈上來的賬本,阿洛進來奉茶,垂首道:“殿下,鍾粹宮琳琅閣的珍嬪求見。”


    慕容玉抬眸:“她來做什麽?”


    阿洛也是疑惑:“奴婢也不知,殿下,您說會不會和今早聖女殿下那遞來的消息有關?”


    慕容玉方才心思尚還在賬本上,經她這麽一說,倒是立時反應過來,今早太極宮的宮人來過,借著送點心的由頭,透露了吏部尚書夫人遞牌子進宮的事兒,鍾粹宮琳琅閣如今的主子珍嬪,正巧便是赫連家的人。


    慕容玨剛當上太子那會兒,在慕容清暗中幹涉下,娶了宇文部首領嫡女做太子妃,而後又納了長孫部嫡次女為側妃,其餘姬妾多是赫連部和拓跋部的人。


    隻是這位太子妃入府不過兩載便病故了,彼時慕容清正好出宮辦事,不在燕京,等她回來時人都已葬入皇陵了。


    後經玉境台調查,太子妃這病果然有蹊蹺,而慕容玨對此卻不聞不問,用一句後妃爭寵便揭了過去,最後也隻是提拔了兩個宇文家的官員做補償,草草了事。


    當時宇文家勢力遠遠不如赫連拓跋兩部,明麵上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捏著鼻子忍了,可私底下一轉身立馬就到慕容清麵前表忠心,自此,宇文部徹底站在了慕容清身後,才有了今日隱隱可與其他兩家抗衡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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