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時聽了,誠懇的回過頭說道:“我想她們玩夠了自然會回來的。所以我們就相信她們在家等著吧!”


    楚留香吐槽:“唯獨你沒資格說這句話!!”


    胡鐵花睜開眼睛,大聲道:“你以前對付的,隻不過是人,現在你要對付的,卻是大地之威,何況,你對沙漠一無所知,那黑珍珠卻是從小生長在沙漠裏的,天時、地利、人和,你一樣也占不到優勢,你憑什麽想勝得過人家。”


    楚留香默然半晌,苦笑道:“我的確是被急瘋了,但還是非去不可,你若不……”


    胡鐵花怒道:“你這老臭蟲,你以為我害怕了麽?”


    楚留香道:“那麽你的意思是……”


    他又大吼起來,道:“咱們若要把人救回米,就是要變隻狐狸,變條毒蛇,在那種地方,可愛的人是活不長的。”


    楚留香瞧著他,搖頭道,“我也許還能變隻狐狸,但毒蛇……連我都變不成,莫說你了。”


    胡鐵花又笑了起來,道:“所以我們就要找個能變成毒蛇的人來。”


    楚留香道:“誰?”


    胡鐵花道:“死公雞。”


    楚留香失聲道:“你是說姬冰雁?你知道他在哪裏?”


    胡鐵花道:“他就在蘭州。”


    楚留香道:“他對沙漠很熟悉?”


    胡鐵花笑道:“你可知道,他已經發財了,他的財就是在沙漠上發的,他和你分開後,就到了沙漠,不出五年,就成為沙漠上最精明的商人,最大的富翁。”


    銀時看著胡鐵花憐憫的說道:“結果人家發財了,你還是個窮光蛋……”


    胡鐵花瞪著銀時:“搞什麽,小丫頭你瞧不起我啊?”


    “不,真的沒有,應該說我很理解你!”銀時認真的說道,“沒錢這種事,隻不過像患了慢性鼻炎而已嘛我們就是要跟貧窮若即若離,要跟它共存下去。這是命運啊……”


    胡鐵花:“……”


    蘭州,西北最繁榮的城市,也是西北的財富集中之處,西北的富商巨賈,大多住在這裏。


    在這種地方,財富在人們眼中本算不了什麽,但等你財富真正夠多的時候,人們是會一樣對你肅然起敬的。


    姬冰雁就是能令人們肅然起敬的一個,這就表示像他這樣的富翁,論在什麽地方都很少了。


    他並沒有什麽固定的生意,隻要是賺錢的生意,他都插上一腳,蘭州城裏的各種生意,每天若能賺過十兩銀子,就有二兩是他的。


    這樣的人,會有什麽人不知道他。


    所以楚留香和胡鐵花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一個身材魁偉,巨靈神般的門房,將他引入木葉森森的院子,兩個穿著一塵不染的白長衫少年,將他們帶進寬敞而華麗的客廳,每個人對他們的態度,都是彬彬有禮,無懈可擊,雖然他們穿的衣服還不如門房。


    客廳堂掛著幾重竹簾,秋日的褥暑,已全部被隔在簾外,微風吹動竹簾,重簾中似有燕子在飛翔。


    胡鐵花嘆了口氣,道:“這才是富貴人家的氣象,那些傭人心裏就算瞧不起咱們,麵上還是彬彬有禮,咱們的死公雞,好像天生就該有錢的,竟一點也不像暴發戶。”


    楚留香眼睛瞧著窗上的花影,耳朵聽著窗斜的水聲,手裏捧著盞香氣撲鼻的清茶,忽然道:“我看,困難得很。”


    胡鐵花道:“什麽事困難得很?”


    楚留香道:“你難道還不了解他的為人,要想將他從這種地方,拉到狂風烈日下的大沙漠去,隻怕誰也辦不到。”


    胡鐵花笑道:“錯!他的確徹頭徹尾是個不折不扣的自私漢,從來不求別人幫忙,也從來沒有幫別人的意思,但你莫忘了,他究竟是咱們的好朋友。”


    楚留香微笑道:“朋友總是比不上自己的。““餵~”銀時睜著死魚眼抱怨道,“我也想喝茶啊!話說,夠了吧!就算我要逃走,我不像你這麽會飛,立即也就追上我吧?”


    楚留香瞅著銀時一眼,想了想。


    “啊,也是啦!”說完,楚留香一個彈指,銀時總算是恢復自由了。


    銀時鬆了鬆僵硬的肩膀,嘆息道:“啊啊,總算舒服了!”


    胡鐵花看了銀時一眼後,問楚留香道:“喂,老臭蟲,雖然她是說了什麽讓那三個小姑娘跑了,不過,你真的要把她也帶去沙漠麽?”說完,他湊上前小小聲說道,“我抱著她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她沒有內力!你說這樣的柔弱女子跑到沙漠中去怎能受得了?”


    “柔弱?”楚留香愣了一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胡鐵花驚訝的看著他道:“老臭蟲,你還笑?”


    “她到底是不是‘柔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楚留香神秘的笑著說道。


    話剛說完,隻聽竹簾外輕輕咳嗽一聲。


    四個白衣如雪的垂髻少女,已抬著軟榻走了進來,一人斜斜倒在軟榻上口中大笑道:“楚留香、胡瘋子,想不到你們這兩個醉鬼,竟還沒有忘了我。”


    他雖在開懷大笑,但一雙眼睛仍銳利得如同鷙鷹。


    懶惰、遲鈍、猶豫不決,雖是大多數人通常有的毛病,但無論什麽時候,無論是誰,也休想在他這張稜角突出的臉上,找出絲毫這種神情來,他整個人就好像是精明和強銳的化身。


    楚留香和胡鐵花早已大笑著迎了上去。


    胡鐵花笑道:“你架子倒越來越大了,瞧見老朋友來了,也不站起來!”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你若能令我站起來,我將所有的一切全部送給你。”


    胡跌花怔了怔,瞧著他那雙柔軟的毛毯蓋住的腿,失聲道:“你的腿?”


    姬冰雁嘆道:“我這雙腿,已不管用了。”


    楚留香和胡鐵花全部怔住!


    胡鐵花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大聲道:“這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生的,是哪個該死的混蛋下的手?我不把這混蛋的兩條腿砸個稀爛,我不姓胡。”(金色水晶吐槽:你本來就不姓胡~)


    姬冰雁昔笑道:“你若想為我復仇,看來隻要令你失望了。”


    胡鐵花怒道:“我和楚留香若還不能替你報仇,這世上隻怕就沒有別人能替你報仇了。”


    姬冰雁道:“把我這兩條腿弄癱了的,並不是什麽人,而是沙漠!是沙漠裏那該死的太陽,該死的風……”


    他苦笑著接道:“我在沙漠裏整整流浪了五年,我那五年是如何過的,隻怕誰也想像不到,有一次,我竟活生生被埋在沙堆下,直到兩天後,才被路過的駱駝隊救出去,那該死的沙漠雖然給了我一輩子都花不光的財富,卻也給了我滿身風濕,現在,風濕隻不過剛從腿上發作而已。”


    胡鐵花聽得又怔住了,默然道:“姬冰雁呀!姬冰雁!我一直以為你是鐵打的人,我一直以為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傷害到你,誰知道……”他忽然一腳將旁邊的一張椅子踢飛,大吼道:“該死的沙漠,世上為什麽要有這種見鬼的地方?又為什麽偏偏要叫咱們到那裏?”


    姬冰雁失聲道:“你們也要到沙漠去?”


    楚留香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正是!”


    姬冰雁嘆道:“聽我的勸告,一輩子也莫要到沙漠去,寧可到地獄也莫要到沙漠去,你可以相信我,那裏絕不是一個清醒的人該去的地方。”


    銀時捧著茶鎮定的說道:“嗯,說得沒錯,所以我們回去吧!”


    楚留香無視銀時的話苦笑道:“誰說我現在還是個清醒的人?”


    姬冰雁吃驚道:“世上難道還有什麽事能將楚留香的頭弄暈?”


    胡鐵花搶著將事情說了出來又道:“我們本來想找你一起去的,我從沙漠的旅客嘴裏,聽到你發財的故事後,本以為你已將沙漠征服了,誰知道現在你……”


    姬冰雁忽然抓緊了蓋在腿上的毛毯,嘶聲道:“但現在我這兩腿,我……我竟隻能眼見著我朋友去……去……”


    這冷靜的人競忽然激動起來,像是想掙紮爬起,但兩條腿就像木頭似的不能動,人卻從軟榻上跌了下來。


    胡鐵花趕緊扶起了他,瞧見老朋友變得這樣子,胡鐵花簡直已快哭出來了,但嘴裏卻大笑道:“你也用不著難受,沒有你去,我和老臭蟲可都不是弱不禁鳳的大姑娘。”


    姬冰雁以手掩著臉,身子不停地在發抖。


    楚留香笑道:“但你若再不倒酒來,就算要我背著你,我也要將你背到沙漠去。”


    姬冰雁激動終於平息,也大笑道:“楚留香和胡鐵花已來了這麽久,我怎還沒有為他們準備好酒,我才真的是該死了哩……”


    銀時悶頭喝茶,瞅了一眼姬冰雁,沒有說話。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六訓


    胡鐵花騎在馬上,他滿肚子不舒服,嘴裏不住的嚷嚷,又不住在嘆著氣。


    銀時則一直抱怨著:“幹嘛要騎馬?坐馬車不好嗎?幹嘛一定要虐待自己的屁股?”之類的話。


    而楚留香卻一點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隻不過和姬冰雁分別後,他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


    胡鐵花終於忍不住道:“楚留香,你可知道,我現在漸漸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有我想像中那麽夠朋友了。”


    楚留香道:“哦?”


    胡鐵花大聲道:“死公雞兩條腿斷了,你居然一點也沒有為他難受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前並不是這種人。”


    楚留香默然半晌,忽然回過頭來一笑,道:“你認得姬冰雁已有多久了?”


    胡鐵花道:“雖然沒你久,也有十幾年了。”


    楚留香道:“你可曾聽過他說這許多話麽?”


    胡鐵花想也不必想,立刻就口答道:“當然沒有!任何人都知道要死公雞說話,比要他請客還困難得多。”


    楚留香道:“你可曾見過他有昨日那樣激動?”


    胡鐵花嘆道:“昨天我看到他從椅子上跌下來的時候,簡直恨不得大哭一場,但你……你簡直連眼睛都沒有霎一霎,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楚留香也嘆了口氣,悠悠道:“你和他認得已有十幾年,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脾氣,他的腿若真的斷了,還會說這許多話,還會如此激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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