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搖頭的兄弟也被關捷問懵了,停下動作頂著一坨“白胡子”, 滿臉疑惑地說:“我一直都是這麽刷的啊, 你不是嗎?”


    關捷眨了下眼睛, 感覺到一陣笑意洶湧而來, 他克製了一下沒忍住,一口往空氣裏噴了好些小碎泡泡,樂得不行:“不是啊我的媽哈哈哈哈,我們都是這麽刷的。”


    說著他哆嗦著肩膀,咧開牙齒將牙刷貼上去做起了示範。


    那兄弟大概是真遲鈍, 看著他居然沒看出問題來,瞪著一雙有點外凸的大眼睛繼續茫然:“我也是啊。”


    關捷不知道他是個什麽眼神, 連水都不敢含, 怕給自己笑到嗆死,低著頭往地上呸呸地吐牙膏泡, 吐得差不多了才指手畫腳地給他解釋,口杯的水在他的假動作下麵歡快地晃蕩。


    搖頭哥等他比劃完, 才怔怔地轉頭四顧了一下, 目光所見發現都是頭不動牙刷動, 這才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地表情,震驚地說:“我草!!!”


    他刷了十年的牙,都不知道自己刷錯了,而且家裏也沒人告訴他。


    但是腦子知道錯了,身體卻不一定反應得過來,接著這位同學刷了一個有生以來最為艱難和糾結的牙, 一會兒動牙刷一會兒擺頭,一會兒錯亂了兩樣一起擺,越刷越暴躁,最後氣得將水往地上一潑,不他媽刷了!


    關捷在一旁邊刷牙邊監督他的姿勢,笑得口水差點沒流出來。


    等他笑夠了,人也醒透了,初中生涯的正式生活就這麽愉快地開始了。


    大概一起刷過牙的人就算是朋友了,關捷和人肩並肩地混入上課大軍裏往教室裏走,路上一對一地重新做了下自我介紹。


    搖頭哥叫胡新意,眼睛很大有一點點外凸,頭發也有點自來卷,他家住在橋的另一邊,離學校大老遠,和關捷一樣熱愛辣條、不愛學習,聽起來就像個誌同道合的人。


    坐進教室之後,關捷發現他倆的座位離得還挺遠,他和包甜坐在一組的中間,胡新意坐在三組的最後麵,關捷心裏就想,等第一次摸排考試重新分組的時候,他就去跟這個男生一起坐。


    至於什麽女孩子和老同學,他這個腦容量就裝不下了。


    新生開學的第一節早讀課叫做班主任的課。


    王緒在鈴聲響起之前進了教室,手裏拿著一張課程表,他報了下今天的課,將課表貼在了門到講台間的那麵牆上,接著開始宣布學校的日常紀律。


    比如早讀課後不是立刻吃飯,而是去操場做操,上午第二節課和下午第一節課之前各有一次眼保健操,平時不允許無故缺課、逃課和缺作業等等,囉嗦完之後他讓大家讀會兒課本,6點50去操場集合,有個新生歡迎講話。


    教室裏靜了一瞬,很快有人帶頭讀起了書。


    關捷跟著翻開課本的第一篇,名字叫《山的那邊》,他根據小學老師教的習慣順便還把作者“王家新”也讀了一遍。他亂七八糟地念道:“……山那邊的山啊,鐵青著臉,給我的幻想打了一個零分……”


    包甜溫習得倒是很認真,她語文成績不算頂好,但是讀起書來字正腔圓,和她平時低聲下氣的樣子很不一樣。


    關捷瞎讀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了,覺得很有範兒,還停下來撐著課本看了她兩眼,不過包甜沒發現,她的注意力不像關捷這麽鬆散。


    嘰裏呱啦的讀書聲躁到6點45分的時候被叫停了,王緒一邊收著剛剛拍完的手一邊說:“現在去操場,按高矮順序把隊站好,男生一隊女生一隊,站好了保持安靜不要講小話,聽到了嗎?”


    同學們喊完“聽到了”之後,有個男生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老師操場那麽大,我們站哪兒啊?”


    王緒一臉嚴肅:“我站哪兒你們就站哪兒。”


    然而學生們走路都是用跑的,關捷到操場的時候王緒還沒來,並且小半個場子上全是人,要不是還記得眯眯眼的上鋪趙洋平,站到別人班隊裏這種事他都幹得出來。


    同學們陸續加入隊伍,大家不停地按個子前後調動,關捷站得有點靠前,他往後看了看,看見胡新意離他有3個人頭,就轉頭跟後麵的兩個男生商量,自己能不能到後麵去。


    這兩個同學都比較和善,立刻答應了他的請求。


    關捷跟胡新意說了兩句人好多,食堂吃什麽,校園廣播忽然就響了起來,放的是一聽就讓人想開運動會的運動員進行曲。


    在這陣旋律裏,旁邊初二初三的隊伍漸漸湧入操場,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在少見識的關捷眼裏,這場麵不可謂不壯觀。


    幾分鍾之後王緒來了,他沿著班級與班級之間留出來的那道半米寬的縫隙,從頭到尾檢查了一下隊伍,發現排得還不錯,又重新回到前麵去了。


    7點整,背景音樂忽然停下來,變成了一段廣播,大意就是親愛的老師同學,什麽金秋送爽桂花飄香,校廣播室代表學校全體歡迎新生的到來,升旗儀式現在開始。


    升旗手在播音的引導下,踢著正步走上國旗台,緊接著國歌響起來,要求全體師生跟著唱。


    關捷蚊子哼一樣的歌聲在胡新意的喊唱裏被壓得連他自己都聽不見了,等他的頭仰到60°的時候,國旗升上了杆頂,歌也唱完了。


    升旗手訓練有素地離開了升旗台,校園廣播又響起來,說是請校長為大家致辭,隨即在集結成陣的掌聲中,一個儒雅清瘦的中老年男人走上了那方水泥台。


    校長手裏拿著演講稿,半是脫稿半是照念地歡迎起了新生。


    關捷聽了沒一會兒,就在什麽“莘莘學子”和“脫穎而出”中走了神,目光四處輾轉,一會兒看見頭頂有5隻鷹在盤旋,一會兒又看見了食堂煙囪上被吹歪的炊煙。


    又過了一會兒,他瞥見升旗台後麵的籃球架的壓石上麵突然多了個穿校服的人,坐在那兒,感覺有點像路榮行。


    不過因為距離的原因,關捷眯著眼睛聚焦也沒能看清對方的臉,就想著待會兒去問問他,萬一真是的話,別人都開大會他在後麵堂而皇之地偷懶,肯定會老師被批評的。


    校長講完話之後,籃球架下麵的人就不見了,緊接著廣播又送來了一個要發言的學生代表。


    關捷向來對這些套路環節和致辭不感冒,注意力收回身邊來,聽見左邊的別班男生在評價自己班的女生,說後麵有個胖子,而右邊的女生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地上揪了草,連著好幾個都在偷偷地編草玩。


    枯燥的歡迎儀式持續了將近40分鍾,最後才來了個女老師,說了那句天籟一樣的“解散”,操場上的人立刻烏央四散,有的回教室拿飯盒,有的空手去了食堂。


    關捷和胡新意一起,從教室轉道食堂,跟著掛在人頭頂上的指示牌找到了一五班的就餐點,兩個揭了蓋的鐵桶立在隊伍前頭,有個班幹部站在那兒收餐票。


    關捷排到前頭,低頭看見一個桶裏裝著白粥,一個桶裏堆著所剩不多、被擠壓翻戳到奇形怪狀的包子。


    他交了餐票,自己拿勺舀了點稀飯,又夾了個看起來沒那麽破的包子,端著夥食走到一邊去了。


    一中的食堂連座位都沒有,隻能站著或蹲著吃,而且也不允許回教室去吃,因為食物倒得到處都是學校不好收拾,氣味也影響上課。


    關捷端著飯碗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到擱碗的地方,倒是看見了進校之後就沒見過的吳亦旻,他的身邊近處沒人,關捷打了個招呼,不見外地蹲了過去,問道:“我在5班,你呢?”


    吳亦旻吃飯積極,這會兒都快吃完了,飯盒蓋上還剩下不少醬蘿卜幹兒,聞言說:“我在2班。”


    一中是順著成績分班級,關捷將飯盒放在地上,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時胡新意也摸過來蹲下了,對著他邊掰包子邊感慨:“哇,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這食堂也太稀爛了吧?誒關捷,這誰啊?”


    “我小學同學,跟我住在一條街上,”關捷邊說邊抄起了包子,發現個頭還怪大的,一個頂他大半張臉,餡是白菜豆腐夾點兒肉末,就是沒什麽味道。


    他咬了一口,像個老江湖似的說:“都一樣的,二中的食堂也沒有坐的地方。”


    但是二中的飯看著要好吃一些,雖然他沒有見過二中的早飯。


    胡新意滄桑地歎了口氣,包子沒味兒粥更沒味兒,他正難以下咽,餘光就瞥見了吳亦旻的鹹菜,立刻兩眼放光,垂涎地說:“同學,我能夾你點兒鹹菜不?”


    吳亦旻抬起眼珠子看了下他,心裏不是很情願。


    他比關捷聰明,一看這早飯的架勢,就知道中晚餐也好不到哪裏去,這鹹菜是學校免費的,每個班就一小塑料盒子,前麵的夾光了後麵的就沒有了。


    他來得早,夾了一大筷子,本來是留著對付後兩頓的,所以才沒跟同班同學一起吃飯。而關捷和胡新意一個比一個墨跡,來的時候鹹菜盒子都不見了,都以為這是他自帶的。


    但對方都開口問了,吳亦旻不願意為一點鹹菜得罪人,扯了下嘴角點了頭,順便轉頭對關捷說:“你要吃也可以夾。”


    既然別人都邀請了,關捷歡天喜地地夾了三根,感覺這一頓飯都被點亮了,剩下的鹹菜被胡新意照單全收了。


    其實不過是幾根免費的鹹菜,對他來說算不上損失,但吳亦旻還是有點不高興,他吃別人的東西沒什麽負擔和感覺,但是別人吃他的,說實話,這種現象很少發生。


    吳亦旻借口說老師讓他們吃完就回教室溫習,拿著空飯盒迅速去洗碗了。


    剩下兩個不會察言觀色的馬大哈,壓根沒發現他有了小脾氣,跟他拜拜完就開始展望未來,發誓明天的早餐裏必須有辣條。


    關敏在食堂裏找了半天,才在外麵的一棵棕櫚樹下找到了關捷,並且看他那樣子像是挺適應的,跟他的新朋友講得眉飛色舞。


    她走過去用玻璃瓶子的底杵了下他的腦袋,關捷仰起頭來,眼睛亮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關敏將手裏的東西朝他遞了遞,笑裏藏刀地說:“把其他地方全找了之後,就知道了。”


    關捷看她那動作像是給自己的,抬手接到眼前一看,發現是一瓶脆脆菜,立刻就著蹲位裝模作樣地給她錘了兩下小腿:“太辛苦了我的姐,謝謝姐姐。”


    他確實生了副討喜的樣子,尤其是拍馬屁的時候,關敏簡直沒脾氣,正經起來交代道:“你知道我的班在哪兒,在學校裏老實一點,不要打架,不過也不能被人打,有事跟姐說,鹹菜不要吃太多。還有什麽辣條啊不許吃,越吃越矮,聽到沒?”


    關捷老實巴交地點完頭,目送了她幾步,很快將瓶子按在肚子上,雙手發力麵目猙獰地在那兒擰。


    昨天晚上才走了一個送奶的,今天早上又來了一個送鹹菜的,無人問津的胡新意可以說是十分嫉妒他了,推著關捷的手臂八卦:“那是你姐啊,親的嗎?長得還挺好看的。”


    關捷擰得臉都紅了,那瓶蓋還是紋絲不動,他的力氣其實不小,問題在於手不夠大,能握住瓶蓋的關節不利於發力。他隻好將瓶子倒過來,用手在瓶底用力地拍了幾下,“嗯”了一聲:“親的,好看嗎?”


    他沒覺得,他隻覺得她又凶又不耐煩,當然剛剛送菜的時候除外。


    胡新意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看關捷拍拍打打也弄不開,就說讓他來,結果他也打不開,兩人束手無策,關捷隻好夾著玻璃瓶子去洗碗。


    洗完和胡新意結伴往教室走,快到的時候居然看見路榮行在自己教室前麵的樹林裏,立刻飛奔過去,拿著醬菜瓶子就往人手裏塞,讓路榮行幫他擰開。


    後麵的胡新意一看又是個黑白校服,登時就有種自己的新朋友“認識全校的帥哥美女”的錯覺,可他不知道關捷認識的人到這兒基本就全部亮相了。


    剛剛登場的路榮行將到手的瓶子看了看,發現在批發部看到過但他沒吃過,問道:“哪兒來的?”


    “我姐給的,”關捷像單手抱球似的攬著飯盒,“你怎麽來了?”


    路榮行將醬菜瓶子放下來,表情一點都不大哥地說:“過來罩一下你。”


    “屁,你這麽良家婦男,我不敢讓你罩,”關捷開懷地推了他一下,又說,“你昨天給我買牛奶了吧?回頭我請你吃烤腸。”


    買牛奶不過是個由頭,初中欺軟怕硬的風氣比小學要濃,路榮行讀了一年有點體會,怕這個倔強的矮子在寢室吃虧,所以讓張一葉去走個過場,萬一107裏有比較出格的學生,能讓對方有個顧慮。


    他將手分放在瓶蓋和瓶身上,一邊沉下去打算使勁一邊說:“行,不鬧了,是早上出門的時候你媽讓我來看一下你,晚上好回去給她打報告,看你眼睛腫沒腫,有沒有餓得走不動,你沒出來住過,她不是很放心。昨天第一天住寢室,睡得怎麽樣?”


    關捷覺得他媽真是太愛操心了,本來準備說睡眠質量,但看他的架勢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打斷道:“算了算,不要你擰了,這種瓶子老剌到指頭,搞不好影響你練琴,你給我吧,我回去拿勺子撬它一下就開了。”


    路榮行聽著都覺得麻煩,沒聽他的,將t恤下擺扯出來覆在瓶蓋上,雙手微錯,小臂上的部分青筋隨著力道鼓出來,很快又隱了回去,手心裏瓶蓋也鬆動了。他沒再繼續擰,就這麽遞給了關捷。


    關捷接到手裏,將飯盒遞給他,空出雙手將瓶子擰開又擰緊,低著頭忙活道:“睡得呃……有點吵,早上起都起不來。”


    說到早上他就想起了胡新意刷牙,連忙哈到口齒不清地跟路榮行講起笑話來,這一講他就忘記了要問路榮行,早上籃球框下麵的人是不是他。


    路榮行聽完也有點吃驚,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刷牙方式,他笑了幾聲腦子裏忽然就有了個主意。


    早上廣播室開會,路榮行一直是撰稿子的,隻管短的長了還不寫,組長因此拐彎抹角地說他大牌,讓他在這周之前,想一個娛樂版塊出來。


    路榮行心說就叫“奇人趣事”好了,反正關捷肯定不缺素材。


    關捷雖然不知道他在打自己的主意,但他確實不缺發現二傻子的眼神。


    正式的一二節課都是數學,老師是個矮小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紹姓孫名竟,發頂禿了,周圍還剩下一圈稀疏的頭發,遠看就像帶了個環狀的帽子,長得也有點囧,身上的酒氣很濃。


    他醉醺醺地點了一遍名,然後提筆在黑板上寫下了“有理數”,關捷從這裏開始,一腳踏入了正與負的世界之中。


    第二節課打鈴之後,他和同學們去操場做了個課間操,因為中小學練的都是一套廣播體操,新生上來就能跳。


    跳完關捷回到教室,看見了一個同學站在門口,左手右手一隻人字拖,逢人就忍著笑和羞.恥感大喊:“我錯了,我不會再穿拖鞋去做操了,請大家監督我。”


    關捷和胡新意麵麵相覷,臉上都寫著啥玩意兒,不過他有點印象,提拖鞋的那個好像就是他寢室的,叫什麽來著忘了。


    <a id="ads" href="http:///"></a>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險道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常叁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常叁思並收藏險道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