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棣遲眉心一跳,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揚聲喚住:“小九。”


    “嗯?”


    那邊,楚狸揚起脖子,“皇叔,你回來了。”


    楚傲天意猶未盡,看都沒看楚棣遲一眼,趕緊牽著楚狸,“走走,我們去那邊說。”


    楚棣遲捏緊眉頭。


    都是當皇帝的人了,還這般不穩重。


    這個飯桶。


    蕭夜行道:“聽說秦牧雪在回來的路上,不消幾日就能抵達帝都了。”


    楚棣遲沉聲:“一個秦牧羽,一個秦牧雪,霍霍我媳婦的人你們家就出了兩個。”


    幾個人湊在一塊,準沒好事。


    蕭夜行:“別這麽說,好歹媳婦還是你的。”


    不像他。


    一把年紀了,還沒捉到那隻忘恩負義的小野貓。


    -


    南蠻。


    王都。


    “恭迎九千歲回都!”


    當殷王的大軍挺進王都時,百官跪迎,無一不服,有不服的,但是都忍著了,順應大局,不敢造次。


    短短三日,殷王便在王都站穩腳跟,隻待登基稱王。


    王宮。


    “唉!”


    拓跋墨趴在欄杆上,看著偌大的王宮,隻覺得心裏空蕩得很,哪怕是有再多的金銀珍饈也填不滿。


    “唉。”


    “小世子,一個上午您已經歎了十八聲了。”蕭玨持劍,站在一旁。


    拓跋墨雙手托著腮幫,道:


    “蕭玨叔叔,你不懂我心裏的空虛寂寞。”


    蕭玨眉心一跳。


    空虛?


    寂寞?


    小世子才六歲,難道就思慕女色了?


    “秦叔叔回去了,我很想他。”


    蕭玨聞言,大鬆一口氣,“主子已經命人去請了。”


    “他能辦成什麽好事?”拓跋墨冷哼一聲,眉間的沉戾竟有五分殷王的影子,


    “到手的鴨子都能飛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蕭玨的眉心狠狠一跳。


    小世子,話可不能這麽說!


    若是讓主子聽去,您這屁股定是要開花了!


    “那是誰?”拓跋墨忽然指去。


    偌大的宮殿廣場上,兩名太監正領著一名華貴美麗的貴女走過。


    蕭玨掃了一眼:


    “是首輔嫡孫女孫妙妙。”


    “哦,不認識,模樣還挺好看的。”


    “就是與主子有婚約的孫小姐。”


    “什麽?這個醜八怪想當我後娘?!”


    她也配?


    拓跋墨臉頰瞬間紅溫,攥緊雙拳,拔腿便蹬蹬蹬的邁上台階,飛快的追了去,卻見太監領著孫妙妙進了正殿。


    “臣女見過殷王殿下,殿下萬安。”


    女子福身,姿態綿軟優雅,嗓音如出穀黃鶯般好聽。


    殷王抬頭,目光從折子上落在女子身上。


    那身段確實好,儀態、容貌、氣質,皆是大家族才能教養出來的頂尖。


    他眸色淡淡:“不必多禮。”


    “謝殿下。”


    孫妙妙微微抬頭,目光從男人身上掠過時,暗藏起深深的愛慕之光。


    “孫首輔近來身體可好?”


    “多謝殿下掛念,爺爺上年紀了,難免有些病痛,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的終生大事……”


    孫妙妙嬌聲問道:


    “望殿下垂憐,不知你我的婚約……何時履行?”


    門口。


    拓跋墨扒著門框,半個腦袋冒了出去,聽見這話,急的都快要跺腳了。


    別答應她!


    父王,別便宜了她!


    殷王深眸看著麵前之人。


    按照以前的計劃,取了孫妙妙,可得到孫首輔的支持,有利於他更好的掌控朝政,可真的走到這一步,他卻心如止水,甚至極為反感。


    他不喜歡此人。


    “本王剛回王都,事務繁忙,暫時抽不開身來,這些私事押後再議。”


    孫妙妙輕咬下唇,有幾分不甘。


    她愛慕殷王已久,如今有了機會,自然想迫不及待的與其成親,更怕夜長夢多。


    “殿下……”


    “嗚哇!”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被一道哭聲打斷。


    扭頭就看見拓跋墨揉著兩個眼睛,哭著跑進來。


    “小世子,您這是怎麽了?”


    “嗚哇!”


    拓跋墨揉著眼角不存在的淚水,汪汪大哭道:“父王,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裏父王有了後娘,我成為了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我好害怕!”


    殷王放下折子,招手道:“過來。”


    “父王,您會不要阿墨嗎?”


    “不會有那一日。”


    “可是……聽蕭玨叔叔說,您要成親了……”


    “沒有的事。”


    殷王扶著他的肩膀,給他擦眼淚,有幾分為難的看向孫妙妙,“孫小姐,你看見了,本王確實不太方便,若你願意,本王可為你指一門上好的親事,並封你為郡主,絕不苛待。”


    孫妙妙神色一緊。


    她不願意!


    此生,她非殷王不嫁!


    “殿下,臣女心係於您,絕無二心,小世子許是尚且年幼,沒有安全感,待臣女與他相處熟了,許就好了。”


    “嗯,也行,退下吧。”


    “是。”


    孫妙妙福身,暗歎一聲。


    小世子真是個麻煩!


    自古來,後娘不好當,看來想要嫁給殷王,得先搞定小世子。


    孫妙妙退下。


    拓跋墨揉著眼角,嚎了幾聲,見人走遠了,連背影都瞧不見了,這才放下雙手。


    “胡鬧。”殷王斥。


    拓跋墨輕咬下唇:


    “父王斥責阿墨,難道真的喜歡孫小姐,要與她成親?”


    “本王……”


    喜歡?


    自是不喜歡。


    可一國之君,遲早要成婚,與誰成親都得成親,娶誰家的千金於他而言,有什麽區別呢?


    殷王念頭剛起,腦中竟刺疼了下,有什麽畫麵飛速閃過,呼之欲出。


    嘶——


    他揉著眉心,壓了壓心思。


    他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卻是朦朦朧朧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頭痛。


    “報!”


    此時,一名暗衛閃身入內:“主子,屬下去了一趟大楚,卻並沒有尋到秦少將軍的行蹤,查問一番,發現他並沒有回大楚!”


    拓跋墨瞬時坐不住了:


    “你說什麽?!”


    大楚是秦叔叔的家,他不回家,還能去哪呢?


    難不成……


    遇到了什麽危險?


    “父王,秦叔叔一定出事了!”他急忙抓住殷王的衣袖,“快派人,不,你快去救他!”


    殷王皺眉:“他沒回大楚?”


    在軍營時,他日日夜夜都盼著回去,如今沒有蹤跡,這麽大個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他凜聲道:


    “沒找到秦少將軍的行蹤,是你們無用,本王手底下不養閑人!”


    暗衛心頭一緊,立忙拱手:


    “屬下馬上去找!”


    身形一閃,溜得飛快。


    “父王!”拓跋墨緊張到跺腳,“秦叔叔年輕美麗、溫和文靜,若是被壞人盯上……啊!”


    殷王掐住他的臉,陰聲道:


    “看你跟他待久了,都學壞成什麽樣了,言行舉止輕浮又離譜,哪還有半點本王的風範?”


    “啊……我的臉……疼,疼疼!父王難道就不擔心秦叔叔被壞人抓走了嗎?”


    “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本王擔心他作甚?”


    “報!”


    這時,另一名暗衛疾步而至:“主子,屬下在大楚邊陲一個叫杏林鎮的地方,查到了秦少將軍的蹤跡!”


    -


    杏林鎮。


    鎮子不大,卻依偎在一條小河旁,河流穿插而過,周圍建起一幢幢帶院子的漂亮小房子,是個安寧靜好之地。


    秦牧羽一人一馬,來到這裏。


    因是外人,又是生麵孔,騎著馬剛到時,便引得不少小孩、老人投來打量的目光。


    他們遠遠避著,有些怕生人:


    “這人是誰?”


    “穿著輕甲騎著馬,倒像是個參軍的。”


    “對了,王家!王家的兒子不就是去參軍了嗎?”


    “王嬸!”


    這麽一吆喝,很快,秦牧羽就找到一幢小屋前。


    牽著馬剛剛走到,就看見屋裏走出來好幾個人,一對中年夫妻,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還有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


    他們滿臉高興與期待,卻在看見秦牧羽時,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原來不是他們要等的人啊……


    秦牧羽抿緊嘴角,走上前,“請問……這裏是王恒家嗎?”


    王嬸神色一怔:


    “是,是的,請問你是……”


    “我叫秦牧羽,他的少將軍,此次我們支援南蠻平亂時,王恒他……”


    秦牧羽語氣漸緩,逐漸凝重。


    一家人的表情也凝固起來。


    世間最悲苦的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當得知王恒的死訊時,王父王母與祖母失聲痛哭,那挺著肚子的女人更是哭得幾近暈厥。


    秦牧羽心中有愧。


    從軍多年,即便已經習慣了生死離別,可麵對這一幕時,心中的漣漪仍久久無法平息。


    “是我沒有護好他,是我對不起你們。”


    一家人泣不成聲。


    哭了許久,王父先緩過來,哭問道:


    “敢問少將軍,我兒上陣殺敵時,可勇?可曾臨陣脫逃?”


    “不曾,不曾!他是我見過最英勇忠義之人!”


    “那就好。”


    王父哀聲,“沒有辱我王家顏麵,對得起大楚,對得起忠義,也算是死得其所,也為我王家留了後代。”


    他含淚的雙眼看向旁坐的女人。


    秦牧羽看向她:“你是二丫吧?”


    女人眸色一顫:“少將軍,您知道我?”


    秦牧羽小心取出懷裏的繡球,道:


    “王恒臨死前,托付我將此物交還於你,還說此生誤了你,你們沒有成親,他願放了你,任你自由婚嫁。”


    二丫抓起繡球,“是我給他的!這是我親手繡的!”


    “恒哥!”


    她怎會改嫁?


    她父母雙亡,是個苦命人,被黑心肝的嬸嬸下了藥,差點被賣到青樓去。


    去年,若非王恒回家省親時救了她,她哪會有今日?


    隻可惜當時王恒回家省親,隻待了五日,十分倉促就離開了,他們還沒有拜堂成親,但她卻懷上了他的骨肉。


    二丫捧著繡球,淚流滿麵:


    “嬸兒,自我來到你們家,你們拿我當親閨女對待,我願意嫁給恒哥!”


    王母心口一痛:


    “二丫,恒兒他已經走了,你何苦……我不願誤你一生……”


    “我心甘情願!”


    二丫道,“是恒哥救了我,我的命是他給的,他不在,我便為你將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長大,替他照顧好二老,為祖母養老送終,好好打理這個家。”


    王母心痛又感激,握緊二丫的手,哭著久久說不出話來。


    一家人傷心於王恒的死,但又期待著二丫腹中的血脈帶來希望與新生。


    秦牧羽走到院中,難捱心中的悲愴。


    他知道王恒的情況,來的路上,也做好了安排。


    從自己的私庫裏給予三倍的撫恤金,安頓好王恒家人,並為他們家修繕了房子,將來更會對他的孩子格外照顧。


    隻是二丫還未與王恒拜過堂,即便她要嫁給一個牌位,沒有儀式,終是名不正、言不順。


    思慮再三後,他替王恒行禮儀,抱著王恒的牌位,將親禮成了。


    王家感激不已,立即去準備。


    這是秦牧羽第二次假成親了。


    第一次是跟楚狸,在江南時,其實那一次有他的私心,想要成全兒時的心願。


    這一次是代王恒行禮儀,替他跟二丫將拜堂儀式補上。


    兩次的情況截然不同,心境不同,但卻覺得自己即便穿上喜服,也擁有不了幸福。


    相反,喜服穿多了,反而沒有任何期待感,習以為常了。


    六日後。


    該安頓的、該準備的都差不多了,這場婚禮與尋常不同,拜堂放在了晚上。


    燭火通明。


    鎮上的百姓來參加,都在悄聲議論:


    “王家兒郎戰死,二丫姑娘卻生死不離,真是一段佳話。”


    “是呀!”


    “唉,上天不開眼,叫有情人生離死別……”


    “二丫是個好姑娘,忠貞不渝……”


    二丫穿上紅色的嫁衣,哭了幾日,眼角的紅腫一直未消。


    秦牧羽捧著王恒的牌位,目光複雜的走向她。


    “節哀。”


    “我不難過,能夠嫁給恒哥,還為他生育孩子,我很高興。”二丫邊說邊哭,邊擦眼淚。


    悲喜交加,大抵如此。


    王母道:“時辰差不多了,拜堂吧。”


    二丫含淚上前,挽著秦牧羽的手臂,與他並肩走進廳內,齊齊彎腰拜天地。


    拜天拜地,二人正要對拜時,夜晚掀來的冷風中,突然帶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院門外,幾個男人神色惶惶的跑進來:


    “不好了!”


    “有一批騎馬拿劍的陌生人闖進鎮子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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