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狸掃了眼嬰兒哭紅的鼻子,小嘴張得大大的,哭得撕心裂肺,令人揪心。


    著實可憐。


    “重楓,你去附近村子裏尋一尋,看看有沒有剛產仔的山羊,買一隻回來。”


    “那主母呢?”


    “我去天靈寺。”


    “卑職隨您一同。”重楓指派了手底下的人去辦,他則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楚狸。


    現下,分成兩撥。


    欣妃帶孩子先回去;楚狸則帶著重楓,繼續去往天靈寺。


    上香。


    本想順帶去拜訪歸一大師,但由於身份原因,不便露麵,她蒙著麵紗,添了香火,拜了拜菩薩,便低調的離開了。


    回到竹林小院,已是傍晚。


    “哎喲……不哭不哭……吃奶……來來……”


    欣妃抱著繈褓,正耐心溫和的哄著孩子,而碗中的乃是從山羊身上擠下來的,正溫燙著。


    嬰兒哇哇哭。


    楚狸走進屋,“欣妃娘娘,他是沒吃飽嗎,還是怎麽?似乎一直哭?”


    欣妃道:


    “狸兒有所不知,撫育嬰孩最是耗費精力之事,需一日十二個時辰看著他,不得有絲毫馬虎,若是餓了、尿了、哪裏不順心,嬰兒不會表達,隻能哭。”


    “想當年我帶天兒時,也是這般,天兒一生下來就磨人,夜夜不讓我安睡,磨得我頭發大把大把掉,而且還……”


    “欣妃娘娘。”重楓低聲打斷。


    欣妃陡然回神,見楚狸神色黯然,這才反應過來。


    是她多言了!


    “狸兒,我……”


    “帶孩子確實辛苦,隻是我以前從未體會過,我來抱會兒吧。”楚狸想起的是自己尚在繈褓時,母妃也曾這般抱著她,一夜一夜的熬著、哄著,才換來她一天天健康長大。


    欣妃放下碗,碗裏還剩些許羊奶,道:


    “我去看看熱水燒好了嗎,給他打水來洗澡。”


    “讓重楓去。”


    “是。”


    重楓一個大男人,搬來盆子,挑來熱水,三兩下就備好了。


    楚狸不會做這些。


    嬰兒手小腳小,還沒有貓兒大,稍稍一碰都怕捏壞了,便還給欣妃。


    欣妃仔細的打開繈褓,一手托著屁股,一手托著腦袋,小心的把他放進水裏。


    “狸兒,你去取絨毯來。”


    “好。”


    楚狸起身,備好絨毯,等洗好了便直接裹著孩子,隻是轉身折回時,竟忽見孩子後腰處,有一塊暗粉色的桃花瓣胎記。


    啪!


    絨毯脫手而出,掉在地上。


    胎記!


    這胎記……


    她的後腰處,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是巧合嗎?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狸兒,怎麽了這是?”欣妃扭頭看過來,竟見楚狸麵色微白,明顯不對,


    “你……”


    楚狸迅速藏起眼底的異色,“我沒事,可能這幾日趕路,沒有休息好,頭有些暈。”


    “那你快去休息,這裏有李姑姑打下手。”


    楚狸匆匆把絨毯放進李姑姑手中,出去之前,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男嬰後腰的胎記,輕撫著自己的腰側,離開的腳步有幾分亂。


    一樣的位置。


    一樣的胎記。


    一樣被拋棄在天靈寺……


    跑到院外,看著竹林的夜色昏暗,似一頭蟄伏的凶獸、張著漆黑的大嘴。


    楚狸踉蹌的扶著竹子,眼底一片驚惶。


    到底是巧合,還是……此事與她有關?


    她到底是誰?


    她的生父、生母如今何在?


    當年,她一無疾病絕症,二不殘疾,三不毀容,為何要扔了她?


    她是誰?


    那個男嬰又是誰?


    這一夜,楚狸翻來覆去,幾乎無法安眠,一閉上眼便是滿腦子淩亂的事,猶如蛛網,千絲萬縷,根本理不清頭緒。


    生生熬至天明。


    再見那個男嬰,看著欣妃給他喂奶的模樣,楚狸眼底無法平靜。


    好在剛剛用了早飯,便有一名暗衛疾步奔來:


    “有結果了!”


    “主母,我們在天靈寺山腳的小鎮上,尋到一個村婦,說是她遺棄的孩子。”


    楚狸立即起身:“帶路!”


    再去天靈寺。


    約摸大半個時辰後,暗衛引路,來到一處屋子矮小破舊、牆麵漏縫的貧困人家前。


    一個麵黃肌瘦的婦人裹著頭巾,皮膚黝黑,神色怯怯的走出來:


    “幾位貴人,有什麽事嗎?”


    她縮著脖子,雙手揪緊全是補丁的圍裙,模樣看起來格外拘謹。


    楚狸快速打量了她一眼。


    眸子探向屋內,竟在黑乎乎的床上看見好幾個孩子。


    穿著破舊,一個比一個小一歲。


    “昨日,你遺棄了一個男嬰?”


    婦人膽怯,“是、是的。”


    “為什麽?”


    “貴人,您瞧我屋裏,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實在是養不起那麽多。”


    養不起還要生?


    楚狸筆直的盯著她看。


    婦人揪著圍裙,神色閃躲。


    片刻。


    楚狸吐字清晰:“撒謊。”


    “沒有,我沒有……”


    “你臉上並未產育後的虛弱,屋內也無血腥氣,況且,那個男嬰皮膚白皙,可你這幾個孩子麵黃肌瘦,根本不是你生的。”


    婦人神色張惶:


    “是,是,是別人生的……但是是我扔的……我撿來的,但我也養不起,就扔了。”


    楚狸冷笑一聲,“還在胡扯!”


    這樣的貧困窮苦人家,把孩子賣了,都能掙到一筆銀子,何必白白扔了?


    真是蹩腳的說辭。


    重楓上前,“主母莫惱,卑職來盤問。”


    他跨步一邁,手裏的長劍直接揚起,冰冷的劍鞘落在婦人的肩上,嚇得婦人雙腿一軟,便跪在地上:


    “貴人饒命,饒命啊!”


    “還不說實話?”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重楓直接拔劍。


    “我說!”


    婦人尖叫,“我說,說!是別人給了我銀錢,讓我扔孩子,可那人穿著黑衣,披著鬥篷,蒙著麵巾,又是夜裏來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這下,她可什麽都說了,沒有半個字隱瞞,


    “是男是女?”


    “是個男人!”


    “大約歲數?”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聽、聽聲音,可能三四十歲?我知道的隻有這麽多了,饒命,饒了我吧!”


    楚狸擰眉,若有所思:


    “是個青年男人?”


    這般想著,不經意的一個側頭,看見長街拐角處,一個和尚從一家糖鋪裏出來,手裏拎著的那一大袋……


    是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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