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時分不清他的褒貶。


    痛恨!


    早知今日,小時候就應該打死楚夜離!


    楚夜離合上聖旨,複而看向秦牧羽,“秦少將軍,我記得你手裏有一支殷王的鐵血衛,那是人家南蠻的兵,該還給別人了。”


    秦牧羽沉眸。


    那是殷王臨死前,留給他的東西,若是拱手相讓,有負殷王期望。


    他不願糟蹋殷王的心血。


    難道殷王就此白死了?


    楚夜離等了片刻,墨眸微眯:


    “本宮登基後,大楚與南蠻不會再有戰事,你霸占著南蠻的鐵血衛,是想要再次挑起戰端麽?”


    “小九,你勸勸他。”


    “不必!”


    秦牧羽冷聲開口,取出懷中的黑色令牌,卻是笑得挑釁:“當你拿女人威脅我的時候,就注定已經輸了。”


    一句話,仿佛打中楚夜離的七寸,令他眼底寒芒乍現。


    刹那,仿佛整個大成殿都凜了三分。


    百官皆心神一凜,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秦牧羽像是找到了他的痛處,挑唇繼續道:


    “你永遠都得不到她。”


    楚夜離陡然捏緊手掌,怒極反笑。


    嗬。


    哈哈哈!


    世人皆不看好他,偏偏他要最爭氣。


    “秦少將軍嘴上功夫了得,這些年來武藝倒是沒精進多少,光磨煉嘴皮子去了。”


    秦牧羽點頭:“確實,阿狸貪玩,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玩,故而疏了武藝。”


    “是吧,阿狸?”


    嘭!


    楚夜離拍桌而起,驚得百官紛紛跪地。


    夠了!


    竟敢當著他的麵,挑釁他!


    “來人,將小九安置在鳳儀宮,好生伺候,不得有誤!”


    眾人心頭大震。


    鳳儀宮!


    這可是曆代皇後的居所。


    東淩殿下這是要迎娶謝小姐?可謝小姐明明已經與攝政王……


    楚狸神色微變:“你想幹什麽?”


    阿玉揚手:“謝小姐,請吧。”


    她想衝上前,質問楚夜離,卻被阿玉半推半請的強行帶走,“讓開……放開我……楚夜離!放開我……”


    秦牧羽疾步欲追。


    “秦少將軍,自重這兩個字,本宮隻說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有僭越,後果不是你想看見的。”


    他雙腳如灌鉛,狠狠窒在原地。


    阿狸……


    阿狸!


    楚傲天緊緊的跟楚璟麟抱在一起。


    天爺啊!


    徹底崩盤了。


    這都叫什麽事,這日子可怎麽過,前途一片黑暗,一片黑暗啊!


    楚夜離登基。


    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朝代更迭,世事變遷,江山依舊。


    民間猶如炸開的一鍋粥:


    “新皇登基了……”


    “短短三年時間,換了四個皇帝,究竟何時才是個頭?”


    “攝政王真的已經死了嗎……”


    “聽說,登基大典設在七日後,新皇要複前朝的國號‘東淩’,從今往後,沒有大楚,隻有東淩國……”


    民間熱議如潮,百姓心思各異。


    然。


    再多的流言蜚語,也飄不進後宮,進不了高大的宮牆,四四方方的天已經拘束了一切。


    楚狸站在庭院中,看著灰白的天空,樹枝光禿禿的,寒冷的冬天,連一隻飛鳥都沒有。


    不知在看什麽,但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心思難猜,喜怒難定。


    兩名宮女站在不遠處,不禁上前:


    “謝小姐,您已經在院中站了三個時辰了,當心感染風寒。”


    楚狸微抬著頭,不言。


    “謝小姐……”


    “退下吧,若是冷了,我自己會進去。”


    “是。”


    二人不敢多言,低下頭,安靜的退到一旁伺候。


    已經幾天了?


    楚狸不太記得清,但看著鳳儀宮外嚴格把守的侍衛,這座奢華的宮殿,就像一個冰冷的牢籠,唯有這一角方正的天空,是唯一與外界延伸之處。


    寒冬至,她卻渾然不覺得冷。


    伸出指尖,冰涼的雨絲從指縫間穿過,緩緩合上雙眼,迎著風……


    一個噴嚏!


    “謝小姐!”


    兩名宮女緊張的奔上前,“謝小姐,還請您快進屋吧,若您有個好歹,皇上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皇上?


    “他已經登基了?”


    “登基大典在三日後。”


    “哦。”


    瞧不出楚狸臉上的喜怒,宮女心裏也是惶惶:


    “還請謝小姐放寬心,皇上連日以來太忙了,故而疏於鳳儀宮,待他忙完,便會來看你。”


    楚狸聞言,意味不明的薄笑一聲,轉身進了屋。


    二人對視一眼,低聲道:


    “謝小姐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不知道呀,前日,她趁禦膳房的人來送飯時,偷逃出去,皇上處死了大半個禦膳房的人……”


    “我覺得皇上是愛她的……”


    “換做是我,我都不知道該有多幸福……”


    屋內。


    楚狸出不去,心不定。


    逃出去的辦法或許有,可隻要她不見了,她身邊的人,任何與她有牽連者,都會遭殃。


    楚夜離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可她卻不忍牽扯那些無辜人。


    楚狸推開軒窗,吹冷風。


    一吹一下午。


    傍晚時,終於暈了過去。


    宮女嚇壞了,急忙去稟報皇上,不出一刻鍾,楚夜離扔下手頭的所有事務,奔了過來:


    “小九!”


    一摸她的額頭,滾燙。


    該死!


    “宣禦醫!”


    禦醫趕來,一診脈,寒氣侵體,引起高燒,紮了銀針後,開了一副藥。


    太苦了。


    楚狸喝不下去,喝了便吐,越吐越虛弱,已經昏迷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楚夜離怒極:“想辦法往藥裏多加一點甘草,衝淡苦味,重新去煎!再去準備蜂蜜水,多放一些糖。”


    “是!”


    君王一聲令下,下麵的人惶恐又謹慎的趕忙去做。


    “小九。”


    他坐在床沿,握住她皮膚滾燙的手,臉頰的坨紅像成熟的蘋果,泛著不太正常的顏色。


    額頭溢著碎汗,燒得神誌不清了,嘴裏無意識的喃喃著什麽:


    “皇叔……不……不要……”


    楚夜離神色複雜,“小九,你還在怪我嗎?”


    “皇叔……咳,咳咳……”


    她潛意識裏的嚀喃,伴隨著咳嗽,聲音虛弱,中氣不足,像在殘喘。


    楚夜離格外心疼。


    攝政王都已經死了快一個月了,她竟還放不下。


    他對她絲毫不比攝政王差。


    “小九,你何時才能看看我?你若肯沉下心,認真看我,我不信你當真沒有一絲動容……”


    很快,宮女重新煮藥,並備了蜂蜜水,還有其他甜品,一同服用。


    楚夜離拿起勺子,吹了吹涼,小心的喂。


    褐色的藥汁浸在唇角,剛剛溢進嘴裏,又痛苦的吐了出來:“咳……”


    “別吐,小九,你發燒了,不吃藥怎麽能好?”


    楚夜離捧起她的下頜,可她側頭吐了一地,痛苦的眼淚簌簌落。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似鐵烙一般灼人。


    他的呼吸狠狠一窒:


    “小九……”


    “咳……咳咳……”楚狸側身伏在枕頭上,胸口虛弱的起伏著,終於撐開了眼,


    “五哥……”


    “小九,我在!”他急忙握緊她的手,貼在臉上。


    “五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像看見清風居了……看見……你小時候……”


    楚夜離紅著的眼角陡然沉下:


    “一派胡言!小九,你要長命百歲,你一定能好好的!”


    楚狸無力的側著頭,眼睛直撐著一條細縫,氣若遊絲:


    “我看見你……五哥,你給我買糖……我牙好疼……五哥,我牙好疼……”


    “小九!”


    這是小時候的事。


    她臆想了!


    禦醫跪在一旁,惶恐道:“皇上,謝小姐的情況像是越來越嚴重了!”


    “治!想辦法給朕治!”


    楚夜離握緊她的手,憤怒側頭斥道,“若她有個好歹,朕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禦醫張惶的連磕好幾個頭:


    “皇上息怒,此乃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臣……恐怕無能為力!”


    “無用!”


    “皇上息怒……”


    “一群飯桶!”楚夜離暴躁的攥著領口,陰鬱的濁氣沉沉。


    “皇叔……我看見皇叔來接我了……”


    “小九,你別嚇我!”


    禦醫鬥膽:“皇上,謝小姐許是在鳳儀宮待的太久,過於壓抑,這才神誌不清,不妨讓她出去走走,吹吹風,興許能好起來。”


    楚夜離撲到床前,


    “小九,你振作起來,最近是我太忙,沒空陪你,都是我的錯,我現在陪你出去走走。”


    他想攙她。


    可,她側開頭,閉上眼,淚水默默浸濕了枕頭,不願再發一言。


    他知道,她心裏一直在怨他。


    “再怨我,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小九,隻要你能好起來,我便不再拘著你,可好?”


    “小九?”


    再也得不到回應。


    楚夜離心口緊促,不禁溫聲改了口:“我讓楚傲天陪你?”


    話落,見她睫毛輕顫,上麵掛著晶瑩細碎的淚珠子,簡直心疼的要了他的命。


    “我想出去走走……”


    “好,好,隻要你能好起來,來人!”


    很快,楚傲天被帶了過來。


    “九妹!”


    他剛想衝上前,就被楚夜離攥著手臂,抓到一旁,“把這碗藥喂下去,等退燒了,明日陪她出去逛逛。”


    楚傲天抓起藥碗。


    痛恨!


    受製於人,無可奈何。


    “九妹,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爭氣,忍一時之氣,遲早咱們會熬出頭!”


    楚夜離退開幾步,看著楚傲天喂藥,楚狸沒那麽抗拒,這才稍微放心。


    “你還杵在這裏幹什麽?”


    “擋到光了!”


    楚傲天抱扶著楚狸,說話難得的硬氣。


    楚夜離微默,“我明日再來。”


    楚傲天:“還不快走!”


    楚夜離離開。


    楚傲天守了楚狸一整夜,直至下半夜退了燒,才放心的趴在床邊,小眯會兒。


    翌日。


    楚狸身體好了許多,吃了早飯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宮。


    楚夜離昨日已經應許,可,雖然如此,後方仍跟了一大堆人:兩名侍衛,四個宮女,四個太監。


    烏泱泱一片。


    走哪跟哪。


    楚傲天扶著楚狸,苦澀道:“九妹,是我無用,你被關在鳳儀宮那麽久,我也被拘禁在別的地方,我們兩兄妹的命實在是太苦了。”


    楚狸的神色則顯得平靜許多。


    終於離開鳳儀宮了。


    外麵的天空廣闊許多,宮殿一座座重疊著,長長的宮道,巍峨的宮廷,自由的空氣……


    她掃了眼身後的一群小尾巴,淡聲道:


    “陪我出宮走走吧。”


    “天太冷了,我怕你又生病,昨夜,你燒得渾身滾燙……”


    “我故意的。”


    “什麽!”


    楚傲天聲音剛拔起,便被楚狸捏緊了手。


    瞬間噤聲。


    兄妹二人手牽著手,貼著身子,緊緊的走在一起,後方跟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宮。


    雖說已經出宮,可他們這架勢,這排場,幾乎沒有哪個百姓敢靠近。


    所過之處,退避三舍。


    帝都還是昔日的帝都。


    一切都沒變。


    物是人非。


    楚狸走得緩慢,掃視著曾經熟悉的一切,看見街尾的木車小攤販,道:“八皇兄,我想吃甜糕。”


    楚傲天點頭:“我去買。”


    正要提步,一名侍衛上前:


    “還是卑職去買吧。”


    楚傲天皺眉,冷聲道:“你知道她的口味嗎?她的愛好嗎?如果有個好歹,你負得起責嗎?”


    哼!


    冷冷拂袖,提步便去。


    兩名侍衛對視一眼,大步跟在楚傲天身後,寸步不離的盯著他。


    卻是突然,一聲驚呼:


    “謝小姐,你怎麽了?”


    二人回頭,看見楚狸扶著牆,滑坐在地上,嚇得大驚失色,趕忙奔了回去:


    “謝小姐!”


    “謝小姐,您沒事吧?”


    蒼天!


    萬一真有個好歹,他們的性命也要休矣了。


    楚狸喘著虛浮的呼吸,坐在地上,若是說句什麽話,也能叫人安心,偏是什麽都沒說,嚇得一群人像無頭蒼蠅。


    正手足無措之際,楚傲天拎著一袋甜糕,奔了回來:


    “九妹……讓開,都給我讓開!九妹,你沒事吧?我扶你去那邊坐坐!”


    楚狸虛弱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她聲音壓得非常低:


    “送出去了?”


    楚傲天微微低頭,嘴唇沒動,聲音低發:“趁著買甜糕的間隙,送了,可是那東西有用嗎?”


    “有用。”


    當初,八大金剛隨她從南蠻出生入死,又把她從墳墓裏挖了出來,後來在江南分別時,給了專門的信物。


    這種靠銀子驅動的關係,非常靠譜。


    隻要把信物給出去,八大金剛得知,必會相助。


    “九妹怎如此篤定?”


    “我們有過多次金錢交易。”


    “貴嗎?”


    “八根小金條起步。”


    楚傲天渾身一震,嘴皮子哆嗦了一下,“你有錢嗎?”


    “我現在身無分文。”


    “巧了,我也是……不是,那怎麽辦?我們沒有錢,之前我當皇帝的時候,還能去後宮騙一點,自打我退位後,我的五個妃嬪全都拋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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