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之前。


    龐弗雷被騙過了,如果我不是之前帶著他們過來,我想我也會被騙過。


    但出於謹慎,她看向我,而我選擇沉默——這個孩子受傷了也不想被檢查,多半出於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一個優秀而帶著滿身秘密的孩子。


    他真的隻有十一歲?


    我再一次開始懷疑,可是霍格沃茨的魔法不會出錯——他真的隻有十一歲。


    那個身體,真的隻有十一歲。


    晚餐時間,那個孩子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我不確定依他的能力,是不是去尋找一些治療傷口的東西了……而要治療傷口,最簡單的辦法除了龐弗雷的醫療魔法,就隻有我那裏的魔藥了。


    在大餐廳裏頭慢慢吃完了晚餐,我在外麵停留一段時間之後,才再次回到魔藥辦公室——我不確定自己發現魔藥或者魔藥材料少了之後有什麽想法,但我確定,我一點也不想和那個孩子照麵,尤其是在他可能悄悄潛入我辦公室的時候。


    然而沒有。


    那個孩子並沒有過來,一切物品材料和我離開之前一樣,不曾變化。


    我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寫了晚上魔藥辦公室禁閉的字條讓貓頭鷹給那個孩子送過去。


    依照那個孩子的魔藥水平,隻要有詳細的配方,自己熬製創傷藥水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就算那是四年級的內容。


    接著我留下簡單的字條,站起身,抱著一堆羊皮紙,再次離開辦公室——隻是補償,隻有這一次!


    當一堆高高的羊皮紙因撞到門框而四下掉落的時候,我惱火地想到。


    晚上十點半,再次回到辦公室,我滿心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可是恰恰相反!


    四瓶藥水一溜兒整齊擺在我的桌上,那個看似聰明的小鬼在我給他創造了這樣的條件之後居然白白放過——該死的,他帶傷給我做了一整個晚上的苦力!


    我該稱讚他的老實——或者對一個教授的尊敬嗎?


    shit!白癡!


    我心懷不滿,怒氣沖沖,卻不得不在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做了我討厭的事情——給予魔藥做得最好的一組獎勵,一瓶創傷藥水。


    懷抱某種惡意——是的,我不諱言,惡意——我沒有用那個孩子昨晚上做好的常規創傷藥水,而是重新熬製了一種見效快(十秒鍾),無任何副作用,但疼到足以讓人在床上打滾的藥水——盡管這額外花費了我兩個小時。


    但願這一回他不會再把到嘴的東西丟掉。


    ——如果他再沒有拿到,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再理會這個一點兒腦子都沒有的小混球!


    梅林眷顧,尚幸一切順利。


    那個孩子和德拉科一組——德拉科顯然獲得了那個孩子的友誼,很好,他會發現這物有所值。


    這兩個人交上來的藥水並無瑕疵,理所當然的“o”,我有些高興,但不願意讓那個似乎一直以為我不會給他高分——好吧,目前為止我確實沒有給過他高分,盡管他每一次都做得不錯——的孩子發現,因而作出一副不太愉快地表情。


    德拉科有些茫然,還朝交上來的魔藥多看了幾眼,似乎在尋找那並不存在的瑕疵。


    哦,我當然沒有義務朝他解釋——不過我相信他會明白我手中的這瓶獎勵藥劑的最終歸屬。


    他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但至少有些頭腦。


    不像波特。


    德拉科和波特大概天生犯沖。


    在我離開的十分鍾後——好吧,我承認我出於某種擔心,沒有直接離去,而是站在角落裏看德拉科把魔藥交給了那個孩子之後才準備走。


    可是多留了一會的我顯然看見了不太得了的事情了。


    ——咒立停。


    那個孩子身上的驚喜——驚嚇——真是無窮無盡。


    我百分之百確定,他有許多——許許多多——秘密。


    盡管他在人際交往上真的一塌糊塗到比一個十一歲的孩子還不如的地步……嗯?我為什麽要說‘比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事實上,他確實隻有十一歲。


    ……該死的,我對這個事實越來越懷疑了!


    從角落走出來,在那一天晚上之後,我第一次真正站在那個孩子麵前,並且出聲嘲諷。


    事實上我已經有些忘記怎麽溫和地說話了,除了對莉莉。


    而這個孩子……似乎也不像其他小鬼那樣,對我的嘲諷挖苦耿耿於懷。因此我就更理所當然地保持習慣並藉以掩飾心底的某些情緒了。


    是的,理所當然。


    ……西弗勒斯,你其實是個混球。


    這一次,包括上一次飛行課,事實上都不是眼前這個孩子的責任——如果是其他教授,他們會給予獎勵的吧?然而在我這裏,依舊隻有嘲諷和處罰。


    隻為了之前的那一點尷尬。


    不不,事實上在上一次的飛行課,我並不是挾私報復——而是在為他好!就算他有能力也確確實實把德拉科安全地救了下來,也不能如此不謹慎地對待自己的安全。


    沒錯,就是這樣,我是在關心他!


    ……我是在關心他?


    fuck,他隻有十一歲……等等,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算了,我還是去當我的混球吧。


    等等,鄧布利多在說什麽?他是不是老糊塗了?他居然將德拉科和波特的處罰交由那個孩子來做?


    到底是什麽讓他以為那個孩子能夠做好這件事?


    到底是什麽讓他——讓他視而不見那個孩子的無措和痛苦?


    鄧布利多隨後向我解釋,因為他覺得不對勁,所以才這麽做。


    是的,是的,因為他覺得不對勁,所以他傷害那個孩子,並試圖探究他的秘密——這真叫人噁心。


    我的口氣顯然不好。


    可是鄧布利多說了什麽?


    他看著我的目光和看著你的是一樣的。


    親近、信任、毫無防備。


    我對鄧布利多的話嗤之以鼻。


    然而我心底明白,鄧布利多沒有說錯,這個喜歡膩人甜食的白巫師有著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智慧眼睛。


    我無法欺騙自己。


    哈利·雷文斯,他親近我,信任我,對我毫無防備。


    就算是在我做了那樣叫人無法原諒的事情後。


    晚上宵禁前,德拉科突然來找我,跟我說波特的事情。


    半夜一點在禁林打人柳那裏見?


    啊哈,波特家的那個小子真是繼承了老波特的所有缺點——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自信自己能夠安全的進出禁林——一個七年級學生都不敢去的地方?


    或許我真該和莉莉說說她的孩子的表現。


    盡管我疑心這並無用處,一如當年波特始終不曾為她改變。


    而莉莉……莉莉,最終還是選擇了波特。


    半夜要出去的時候因為臨時發生的事情耽擱了一會,等我趕到打人柳那裏的時候,波特正傻站在那裏——很好,他居然真的敢來這裏,我發誓我會扣掉格蘭芬多整整一百分!


    但是他在說什麽?


    哈利——那個孩子也來了?還因為救他而激怒了八眼巨蛛?


    白癡!


    我忍不住沖他咆哮——然後拖著不止不願意離開,還想要深入禁林去幫助那個孩子的波特往禁林外走去。


    可笑,他憑什麽再往裏走?他甚至還沒有當年他父親的實力,簡直不自量力!


    將波特一直送回了城堡,我警告他不要再試圖回去禁林以,以免妨礙我的救人,並告訴他如果不是他,我此時說不定已經把哈利帶出來了。


    這一席話似乎說服了他,他滿臉擔憂和不忿,但到底安靜了下來。


    我快速回到打人柳那裏,試圖通過尋找戰鬥痕跡來確定那個孩子的位置。


    然而讓人失望的是,周圍並沒有明顯的戰鬥痕跡——這樣的情況下,要在禁林找人無異大海撈針。


    我隻得按捺下焦急在遠處等待。


    黑夜沉沉,夜晚深林特有的寂靜裏,我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


    如果那個孩子沒有安全逃離,如果那個又碰見了別的危險生物,如果那個孩子迷了路,如果那個孩子受了傷,如果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


    身前忽然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是糙葉被踩動的聲音。


    我一下抬起魔杖指著前方,以篤定的口氣讓那個孩子出來。


    隻有梅林知道,這一刻,我到底有多麽忐忑。


    感謝梅林的眷顧!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擺脫八眼巨蛛的,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他並沒有受傷……等等,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可怕的陳舊傷痕是哪裏來的?


    這是他不肯被龐弗雷檢查的原因?


    他居然一直生活在暴力之下!?


    那個孩子呆站在我麵前,神情十分奇怪,又惶然又害怕的樣子。


    我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表情一點都不適合他。


    我不確定他在想什麽,但能猜到對方不會願意我露出憐憫——事實上我也不可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不需要憐憫,如同當年的我。


    ……不。


    他比當年的我做得更好。


    更好許多。


    我以不耐煩的口吻掩飾自己的怒火,到底不放心,朝著那個孩子丟了幾個常規的檢測魔法。


    ……可是我得到了什麽?


    沒有哪一刻,我如此質疑自己的眼睛——就像當初質疑自己的耳朵一樣,在我聽見莉莉同意和波特交往的那一刻。


    那個孩子很優秀,更足夠堅強。


    在我還震驚於我得出的答案,甚至開始質疑一直陪伴著我的眼睛以及魔杖之時,那個孩子已經回過神來,詢問我他身體的狀況了。


    我沒有回答。


    我怎麽可能回答?


    那個孩子沒有放棄,繼續追問。他告訴我,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他告訴我,這並沒有什麽大不了——沒有什麽大不了。


    那對他而言,什麽事情是‘大不了’呢?


    他現在的身體,糟糕得甚至活不到三十!


    我運轉大腦封閉術,不想讓他看出我的任何一丁點情緒。


    然而沒有情緒或許就是一種情緒,那個孩子敏感地注意到了,他放柔聲音,看起來想安慰我。


    啊哈,安慰我?


    難道我看起來需要他的安慰?或者需要安慰的難道是我?


    我從來都知道,命運如此不公。


    我從來沒有想過,命運竟能不公至此。


    恍惚之間,我聽見那個孩子的聲音。


    他告訴我,如果我想知道,他會告訴我他的全部秘密。


    那個孩子用殷切的目光看著我,翠綠的眼睛閃爍湖水一樣澄靜的光澤,美到無與倫比。


    如同鄧布利多所說的,如同我自己所見的。


    這個孩子信任我。


    這個孩子親近我。


    我幾乎想答應了。


    隻是幾乎。


    最終被我說出口的,是冷漠的拒絕。


    因為心底忽生的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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