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驚訝的哈利等發現斯內普的動作時候已經來不及閃躲了,但他還是猛一下向旁邊躲去,同時急急叫道:“等等,等一下,別——”


    終究遲了一步,就在哈利聲音剛剛歪斜身子的時候,魔咒已經擊中哈利肩膀。


    他停住,目光和斯內普一樣,落在了那根施展魔咒的魔杖上。


    這跟手臂長的白樺木魔杖此時正閃爍著光芒:淺灰色,黃色,紅色——唯獨沒有綠色。


    哈利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狠狠的縮緊抽疼了一下,厲害得讓他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然而在下一刻,這樣劇烈的痛楚卻又如同驕陽下的雨露雪水,轉瞬消融,不留痕跡。再繼而,他的心髒開始放鬆,就像是終於卸下了多年的沉重負擔一般舒展開來,而再不上下忐忑。


    他一時有些怔怔的。


    同樣看清楚,甚至比哈利更清楚這樣光芒的含義的斯內普麵色微變。他猛一下撤去杖尖光芒,刻薄粗魯地對哈利說:“好了,現在馬上出去,回到你的寢室!”


    哈利站著沒有動。


    斯內普臉色蒼白而尤顯陰鬱,他的話裏蘊含極力壓抑的憤怒:“雷文斯先生還在等什麽呢?是想由他的教授,斯萊特林的院長,在淩晨三點裏頭親自送他回去,然後將斯萊特林扣上整整五十分?”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這一次,哈利飛快接了口,“教授,我隻是想問問,剛才你魔杖尖的那些顏色,代表了什麽?”


    “沒有代表任何東西。現在,你立刻——”斯內普冷冰冰的,他試圖用怒氣將哈利趕出去,但是哈利打斷了他的話,他語速不快也不慢,十分平穩,有一種奇異的叫人平靜下來的能力:“那麽,教授,你可以告訴我,我能夠活多久嗎?鑑於……”他停了一下,開玩笑似地學著斯內普的口氣,“鑑於,這些顏色在治療魔法裏頭,都不包含好的含義。”


    斯內普臉上泛起一層紅暈,他危險地看著哈利:“雷文斯先生,我假設你在挑戰一個教授的權威。你是想說你比霍格沃茨的教授更厲害嗎?可惜誇誇其談並不能為你贏得任何——”


    “斯內普教授。”哈利第二次不禮貌地打斷了斯內普。看著斯內普臉上的怒氣,他有些沮喪地抓了抓頭髮,隨後選擇原諒自己——鑑於剛剛由斯內普在意外之下,確定了的事情。


    “斯內普教授,”碧眼睛的前救世主吸了一口氣,“我並沒有任何冒犯您的意思,隻是,我想,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就是我上次不想讓龐弗雷夫人檢查的原因,我不希望變得和其他人不同,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不同……以及,謝謝你的創傷藥水,教授。”


    “……”斯內普的眼神一瞬變得空洞幽深,“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雷文斯先生。”


    哈利沒有糾纏這個話題:“教授,我覺得作為身體的使用人,我有那個……嗯,必要,知曉關於我身體的事情。”他聳聳肩膀,扯出一抹微笑來,“放心,我接受得了的,教授,並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我一直有預感的,那麽——”


    他停一下,握了握雙手,心頭翻湧的各種或酸或苦的情緒隨著聲音的溢出已經盡皆化為釋然:“……我能夠活多久呢?教授。”


    斯內普沒有說話。昏暗的燈光下,這個裹著長長黑袍的男人靜靜佇立,沉默宛若雕像。


    不知怎麽的,哈利心頭又升起了一抹酸澀——這倒不是為他自己。事實上,對於今天情況,他早有準備,他早就明白,自己遲遲早早會知道——從別人那裏知道——他活不久。


    他活不久的。


    他註定在青春盛年之際,在風華正茂之時走進墳墓,步入死亡。


    墓誌銘會是什麽呢?——‘一位早逝的天才’?哈利無聲地笑了笑,他想著自己其實賺了很多。


    你瞧,他本該死了的。


    可是因為一個意外的機會,他再一次鑑證了幸福,再一次觸摸了幸福。


    ——感謝梅林的垂憐。


    哈利看著斯內普,對方空洞的眼神證明他在使用大腦封閉術,這一次他毫無疑問地確定,對方因為他情緒起伏——就算沒有難過,至少感覺震驚。


    然而其實那……並沒有太大的必要。哈利想著,他用平靜的近乎柔和的聲音安撫對方:“沒什麽特別的,教授。”他說著,想了想猜測道,“三十?”


    斯內普直直瞪視哈利,他依舊沒有說話。


    哈利有所了悟:


    “那麽,二十四?”


    斯內普唇角顫抖起來,片刻,他扭曲著嘴唇說:“現在,你給我——給我——出去!”


    “我會的,教授。”哈利笑了笑,然後他抬起眼睛直視斯內普,“不過在那之前,教授想不想知道些什麽?關於你的所有疑惑,關於我的所有秘密……”


    他歇了一回,然後低聲說:“今天晚上,斯內普教授,隻要你問,我都回答。”


    陰冷昏暗的魔藥辦公室足足安靜了一分鍾的時間。


    然後,哈利聽見斯內普冷漠的聲音:“你的秘密?”


    哈利突然覺得心頭微窒,他舔舔唇角,急切地想出聲說些什麽,可是斯內普已經繼續往下——那樣的冰冷,而無甚感情:“抱歉,我對此毫無興趣。”


    severus snape(三)


    又是一個毫無新意的早晨。


    當陽光透過蜘蛛尾巷的窗戶she入我眼裏時候,我這樣想著,然而明白今天跟之前並不一樣。


    是的,當然,並不一樣——怎麽可能一樣?就在昨天夜裏,我知道了一個學生跟我上過床,並且是在五年前,在他六歲的時候。


    fuck!


    我製止自己再想下去,是的,就像那個小鬼說的一樣,這並沒有什麽——沒有任何——值得念念不忘的地方。


    僅僅隻是五年前的一次錯誤罷了。一個早該過去的錯誤。


    我這樣告訴自己,卻沒能說服自己——倒映在鏡子裏的麵孔陰鬱冷漠,下拉著唇角,讓所有的朝氣和活力乃至愉快,都離它遠去。


    一張毫無疑問地不討喜的麵孔。


    我想著,卻不打算做任何改變,並沒有必要,不是嗎?


    在蜘蛛尾巷吃過自己弄的早餐,我來到霍格沃茨,沿路看見不止一對的一言不合就開始賣弄自己那點可憐巴巴的魔咒和魔力,揮舞魔杖互相攻擊的小混蛋。


    不得不說,這些腦袋簡單得像巨怪,精力充沛得也像巨怪的小鬼可是一點兒都沒變。


    真叫人心情糟糕。


    這樣的壞心情一直持續到下午的一年級魔藥課。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在最近一段時間和那個該死的小鬼哪怕打一個照麵,但是很遺憾,顯然的,作為教授和學生,我,乃至於他,都沒得選擇。


    踩著時間走進教室,我並不看底下,揮舞魔杖寫出板書之後,就開始講課。然而講課之後就是監督這些一年級的學生製作藥劑,而如果我不從旁巡視,這些一年級的小傻瓜們……哦,讓我想想,他們會把這間魔藥教室炸飛幾次抑或把自己炸成幾塊?


    真是白癡!純粹對魔藥的浪費!


    我在心底暗罵著,目光掃過教室,搶上前將一個——一個在開頭剛剛點火之時就能弄出不穩定到足以爆炸的藥劑的學生的坩堝清理一新。


    坩堝旁邊的胖孩子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


    我認得他,納威·隆巴頓,“坩堝殺手”——我懶洋洋的告訴他,如果可以,我真心建議他遠離魔藥,為了他自己的生命安全。


    隆巴頓的眼裏沁出淚珠了。


    我轉過身繼續巡邏,背後傳來格蘭芬多們對隆巴頓的低聲安慰和對我的咬牙咒罵。


    我毫不在意,隨便挑一個看得不順眼的格蘭芬多狠扣了些分數——很好,聲音消失了。


    我繼續巡邏,走到教室的角落,然後看見了那個孩子。


    這是這間教室最偏僻的角落了,被柱子遮擋著,不止和周圍隔開了,就連站在講台上都不一定能注意到這裏。


    不幸中的萬幸,他看起來很有眼色。


    不過這樣偏僻的位置,他繼續被斯萊特林排斥嗎?


    ……或者,他其實也不太想見到我?


    我站在原地,沒有繼續走下去——並不需要,他的步驟規範,動作完美,做得甚至比被我教過了的德拉科還好一些。


    他不需要獲得任何關注。


    我轉身離開。


    然而事實很快證明我錯了。


    是的,他足夠聰明,學業上完全不需要人擔憂——然而在交友上,在照顧自己上,簡直一塌糊塗!我真不敢相信——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會容忍別人那樣對待自己——那個伊爾·波特。


    一個波特!


    我已經確信我完全無法喜歡他,就算他是莉莉的孩子。


    我在他身上沒有看到半分莉莉的特質。


    斯萊特林對他的態度一直很微妙,德拉科就不止一次在我麵前抱怨他“明明有能力,就算喜歡格蘭芬多,也完全沒必要糾纏那個討厭他又不如他的波特”。


    斯萊特林崇尚純血,但不會拒絕真正有能力的人。


    我建議德拉科對那個孩子伸出手——出於某種複雜的補償心態。


    是的,補償。


    ——當年,是我的過錯。


    德拉科顯得很吃驚,也有些不滿。


    我沒有再說什麽,然而幾天後的下午,我就聽說了黑魔法防禦術課上的事情——顯然,德拉科被人搶了先機,他太過驕傲,得到首席並不是終點,而恰恰隻是開頭。


    隻是對於這些,那個孩子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呢?


    我想著,穿過城堡的時候發現一年級的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在上飛行課——危險而又毫無意義的運動!


    我在心底厭惡地冷哼,朝窗外瞥了一眼——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看見了什麽!


    德拉科抓著掃帚從天上——至少五層樓高的地方直直墜下來!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底下的霍琦,而那孩子突然從人群中穿出來,一伸手就抓住了德拉科,並被對方帶著快速下墜。


    然後我看見,那個急速下墜的孩子甚至放開了自己抓住掃帚的另一隻手,間不容髮地掏出魔杖,對著德拉科就施了數個漂亮的漂浮咒——


    讓人驚嘆——然而更叫人憤怒!


    我想對著最終安全落下來的兩個人咆哮,我想撬開他們的腦袋問他們,他們怎麽敢——怎麽能——這樣做!他們會摔斷自己的脖子的!


    可是德拉科也就算了,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我無法麵對。


    霍琦建議我帶兩個孩子去醫療翼,理所當然。


    然而我看見了什麽?那個孩子不止在路上偷偷地接好了自己脫臼的胳膊,在醫療翼裏頭還堂而皇之地對著龐弗雷撒謊——他以為沒有人看見他之前還被劃破的長袍衣袖,沒有人嗅到之前還殘留在他身上的血腥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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