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蘭聽得一怔,不禁低頭在自己身上看了幾眼。


    隻聽那怪女人輕笑一聲,又道:「你認為你穿著一襲男裝,別人就沒法看出你的廬山真麵目麽?哼!其實隻要稍為留心之人,就不難看出你是喬裝,何況你那清脆如鶯的聲音,根本就不像男人。不過你的行動舉止,倒落落大方,這大概是從小就常穿男裝之故。也許你能騙過一般初出茅廬毫無江湖閱歷的毛頭小夥子,但你騙不過我,也騙不過鐵劍書生那一雙神目。」


    朱若蘭被她一語道破自己喬裝行徑,不覺微感震驚。略一沉忖,問道:「鐵劍書生是誰?」


    那醜怪女人微微一笑,露出碎玉般的白牙,道:「鐵劍書生就是那座茅舍中的主人,迎接你們投宿的中年文士,你是不是覺得他很文秀,很爽朗,鐵劍書生四字,他也算當之無愧,不但武功絕世,而且還真正地讀了一肚子書……」


    朱若蘭點頭接道:「不錯……」


    那醜怪女人猛地一翻白眼,接道:「什麽不錯?哼!你不要看他的外表文秀,也不要認為他讀了一肚子書,就一定是個好人。其實,他比誰都壞,也正因為他讀了一肚子的書,所以,鬼主意比誰都多……」


    倏然而住,一口銀牙,咬得吱吱作響。顯然,她胸中對鐵劍書生有著極深的仇恨。


    朱若蘭開始在江湖上走動,隻不過是近兩年的事,而且她足跡大部是在江南山明水秀之區,對鐵劍書生和這位奇醜的怪女人來歷恩怨,均茫無所知,聽她責罵鐵劍書生,一時間,也不知如何作答。


    隻聽那醜怪女人一聲陰慘慘的冷笑,接道:「這些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鐵劍書生馳名江湖之時,你大概還在繈褓之中,自然不會知道他的為人。」


    說罷,忽地一聲長長嘆息,舉目望天,輕搖著一頭白髮,似有無限黯然之感。


    饒是朱若蘭聰明絕世,此刻她也聽出這奇醜女人和鐵劍書生之間,定有過一段悽怨纏綿的故事,但她沒心情去思索分析這些。


    她擔心的隻是夢寰的傷勢,和分辨出眼前這繁雜環境中的敵友。


    她無法決定是幫這位奇醜女人去對付茅舍中主人呢?還是幫助那中年文士對付這醜怪女人?沉忖良久,竟被她想出了幾句話,道:「老前輩叫我過來,就隻有這點事情相告嗎?」


    那醜怪女人似正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仰臉出神,聽完朱若蘭的話,忽然轉過臉,伸出柔蔥般的纖指,摸摸臉上兩道疤痕,冷冷說道:「我告訴你那鐵劍書生是個外貌文秀,但心地卻十分險惡之人,而且還是個嗜色如命……」


    最後這一句話,震驚了朱若蘭的芳心,她失聲驚叫道:「什麽?」


    那醜怪女人冷漠一笑,答道:「他是個貪愛女人美色的魔鬼,哼!我就毀在他的手裏。」


    朱若蘭不自覺分開側密茂的鬆葉,向那茅舍中探看一下,見無異狀,才放下了心,轉臉望了那醜怪女人一眼,淡淡地問道:「你隱身這古鬆之上,可是俟機報胸中之恨嗎?」


    那醜怪女人冷冷答道:「我如果隻是想暗下毒手,以雪胸中之恨,也用不著潛隱這古樹之上,冒受風霜之苦了。」


    朱若蘭奇道:「那你要幹什麽?」


    那醜怪女人目光盯注在朱若蘭臉上,神情十分嚴肅地問道:「你先不要問我幹什麽,你先說,你願不願幫助我?」


    朱若蘭一顰秀眉,道:「那要看什麽事情。」


    醜怪女人微帶怒意他說道:「這臥虎嶺,有兩種武林異寶,所以才引得鐵劍書生結廬於此,一住十五年,目的不過是監視那兩件天地間異物,怕落入別人手中,哼!他哪裏是真的歸隱。」


    朱若蘭心中一動,故作淡然,微微一笑,道:「什麽東西有這等珍貴,能引得那鐵劍書生守了它一十五年?老前輩也甘冒風霜之苦,潛隱這古鬆之上。」


    那醜怪女人略一沉忖,道:「這兩件東西,均極珍貴,但知道的人並不很多,你如答應助我,我自然會告訴你詳細內容,如你不肯相助,我也不便相強。」


    朱若蘭聽得十分懷疑,道:「你先說出那兩件珍貴之物名字,讓我斟酌,才能決定是否助你。」


    那醜怪女人冷做一聲輕笑,道:「助我與否,悉聽尊便。哼!我三手羅剎豈是求人相助之人!」


    朱若蘭臉色微微一變,道:「你不求我,難道我還非要幫你不成?」說完,倏然轉身,躍到另一個橫生的鬆枝上,和三手羅剎相距約一丈左右。


    兩人遙相對坐,誰也不再開口,但卻都在想著心事。


    突然一陣朗朗大笑之聲,由茅舍中隨著夜風傳來,朱若蘭心頭一動,忽然憶起方才三手羅剎之言,說那鐵劍書生是個貪愛美色之人,霞琳嬌艷如花,又無心機,如果他要對霞琳下手,隻怕沈姑娘難逃魔掌……想至此處,隻驚得冷汗滿身,兩臂一分身前密茂鬆葉,一個仙鶴戲水,由七八丈高空中直瀉而下。


    直待快近地麵,才倏然一個倒翻,雙腳輕輕一點實地,緊接著騰躍而起,隻一躍,已到了那茅舍後窗之處。


    她心有所念,無暇多思,輕揚玉掌推開了一扇後窗,縱身一躍,穿窗而入。


    暮然火光一閃,點燃了桌上鬆油火燭,隻見那中年文士,傍案而立,麵含微笑,手中火摺子還未熄去。


    朱若蘭轉臉向木榻望去,但見被亂枕橫,哪裏還有夢寰和霞琳的蹤跡。


    隻見那中年文士,不慌不忙地熄去手中火摺子,淡淡一笑,道:「姑娘好迅快的身法,不知令師是那位武林前輩。」


    朱若蘭驟看夢寰和霞琳失蹤之時,確實吃驚不小,但略一怔神,反而沉住了氣,冷笑一聲,道:「你可是鐵劍書生嗎?」


    那中年文士呆了一呆,道:「不錯,你……你是誰?」


    朱若蘭道:「你不要管我是誰,我師兄師妹到那裏去了?」邊說邊暗中運集功力,準備出手。


    鐵劍書生忽轉鎮靜,朗朗一笑道:「他們暫被送往一處安全所在去了,不過你千萬不要多心,我史天灝還不至於暗算一個傷勢沉重之人和一個年輕輕的女孩子,你如不信,可隨我去一看便知。」


    朱若蘭聽他言詞爽直,似非虛言,不覺心中猶豫起來,但一轉念又想到了方才古鬆上三手羅剎之言,心中忖道:此人果然狡猾無比,雖是謊言,但說來娓娓動人,神態自然,毫無破綻,如非早得三手羅剎告知他的為人,隻怕我也得跌入他的謀算之中。


    鐵劍書生似已看出朱若蘭不信的神態。


    微微一聲嘆息,道:「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今夜有事,也不敢答應留宿三位了……」


    他略一沉吟,接道:「我有一位盟兄,剛自山下趕來。據他說,我們昔年幾個仇人業已訪查出我們隱居之處,聯袂來犯,今夜不到,明日中午之前,必可趕到此地——那自然免不了一場慘烈的搏鬥,令師兄傷勢沉重,勢難自顧,何況尋來此地的人,又多是昔年名噪一時的高手;有幾個老魔頭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身懷著奇毒無比的暗器,我為顧及到令師兄、師妹的安全:才把他們轉移到一所隱密地方,免遭池魚之殃,想不到引起姑娘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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