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達莉亞·吉雷斯比,安塞爾這一世的母親。當初正是達莉亞深沉的愛和悲慟吸引了安塞爾,可事實證明,僅僅有愛不足以保護她的女兒。她的軟弱與無能終究無法讓阿蕾莎如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一樣健康而快樂地成長。


    白色的聖光直接讓達莉亞阻隔在外。


    阿蕾莎亦沒有轉過頭去看她人類的母親哪怕一眼。


    “安塞爾。”加百列緩聲問道,“你懺悔嗎?”


    阿蕾莎愣了愣,小聲問道:“我可以嗎?”


    加百列頷首。


    阿蕾莎顫抖的雙手交握在一起,虔誠地說道:“我,懺悔。”


    那是她自恢復記憶以來,從不敢做的事情。


    當犯下的罪過太過沉重,就連懺悔去懇求寬恕都變成了奢望。


    加百列的眼眸忽然一片空茫,眼瞳的鎏金色瞬間布滿整個眼眸。他垂眸看向阿蕾莎,沒有開口,但有一個聲音卻清楚地迴蕩在阿蕾莎的腦海之中。


    【吾寬恕。】


    那並不是加百列的聲音。


    阿蕾莎驀地瞪大了眼睛。


    加百列手中的榮光之劍霍然斬下。


    一劍。


    耀眼的白光自阿蕾莎的頭顱斬下,光芒則透析了她整個身體,貫穿了整個教堂,直接將她身後淨化女巫的畫像斬成了兩半。


    純粹的光與腐朽的黑暗,截然相反的兩種力量撕裂了阿蕾莎的身體。她幼小的身體裏沒有流出鮮血,而是淌下黑泥,還沒有滴落在地麵上就被榮光頃刻間淨化殆盡。


    在難以想像的痛苦之中,阿蕾莎低頭看著自己不斷透析出耀眼白光的破敗身體,目光迷離而癡迷,喃喃著道:“真美啊……”


    然後,她的身體在榮光中化為虛無。


    與此同時,以加百列那一劍留下的榮光印痕為中心,晦暗的色澤漸漸褪去。被阿蕾莎怨念所扭曲的兩個世界終於開始恢復到原本的軌跡上,煉界正在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第69章


    惡魔阿蕾莎被消滅了,倖存的眾人欣喜若狂。他們不會去想自己曾經跟克裏斯特貝拉一同迫害一個無辜的小女孩,讓她原本純白無垢的靈魂墮入了黑暗之中。他們隻欣喜於他們終於擺脫了惡魔,可以活下去了。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隨著阿蕾莎的消亡,他們的身體傳來劇痛。他們不禁低下頭,卻駭然發現,他們的身體上出現了很多傷口,有燒傷,有刀傷,各種各樣的傷口遍布他們的身體,即使隔著一層單薄的衣物也能夠看到那些傷勢究竟有多嚴重。


    “啪嗒。”


    這是有人的頭掉下來的聲音。


    “救、救命啊——!!”眾人不知道發現了什麽,他們之前明明沒有受傷不是嗎。惡魔阿蕾莎已經死了,他們應該安全了才對!


    “加百列殿下,救救我們,我們是上帝虔誠的信徒,救救我們!!”


    眾人惶恐地看向加百列,向他祈求幫助。


    而加百列隻是一臉淡漠地俯下身,撿起了什麽握在手中。他側頭看向眾人,聲音冰冷地道:“所謂的惡,不會因為冠以上帝之名就變成了善。”


    加百列的目光冰冷而譏誚,慢吞吞地說出寂靜嶺中最大的秘密。


    “一群早已經死去的人,隻是因為得到一點安塞爾的力量而粘合了身體,不代表你們就活了過來。”


    “死……早已經……死去?”


    眾人目光呆滯,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復甦。


    死,是啊,他們早已經死了。


    那一場將寂靜嶺的一切都付之一炬的大火,除了寥寥不到五指之數的人活著逃出了寂靜嶺,剩下的,都死了啊!隻是死一次不足以平息阿蕾莎的憤怒絕望,寂靜嶺被拉入了另一個空間,而他們則在阿蕾莎的力量下恢復成了未死之前的模樣。


    但那不代表他們就此活了過來。


    他們就是一群活死人,六年裏不斷地重複著被殺、復活、再被殺、再復活的過程。


    當阿蕾莎殺死最後的克裏斯特貝拉後,記憶抹除,輪迴再啟。


    “不不不,天使殿下,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啊啊!!”


    人群中爆發出慘叫,但他們的身體卻隨著榮光碟機散黑暗而崩潰。


    籠罩在小鎮上的黑暗,潛藏在角落裏的怪物,都在榮光之下灰飛煙滅。


    而整個過程中,加百列隻垂著眼,看著手中那一顆淺藍色的菱形晶石。


    天使的榮光來自於上帝,而上帝是光明的至高神,因此,說天使的榮光是世間光明之輝也無妨。


    就像是惡魔,當他們被天使的榮光聖火所徹底包圍焚燒之後,不會留下任何哪怕是灰燼。


    但阿蕾莎留下了這麽一塊美麗而無瑕的晶石。


    加百列能夠感覺到,這塊晶石的內部封存著一個微弱的意識。這個意識是如此微弱,以至於加百列無法將其喚醒溝通。


    加百列緩緩收攏手指。


    這未嚐不是一個希望。


    “唔……這裏是哪裏?”一直昏睡著直到現在才醒過來的莎倫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圍。


    煉界麵教堂的損毀並沒有影響到人間界的教堂,這裏除了落了厚厚一層灰塵,廢棄已久以外,並沒有任何損壞的地方。


    薩姆有些苦惱地看向莎倫,他應該怎樣向莎倫解釋她究竟睡過去了多少重要劇情呢?不過想想方才的情景,薩姆默默地想到,她全過程一直在昏迷還是很幸運的。


    “這裏是寂靜嶺,你不是一直想要過來這裏嗎。”加百列將晶石放入瑞德的手環中,而後轉過身走向他們。


    薩姆瞪大了眼睛,脫口道:“你變回來了?!”


    加百列氣定神閑地看向薩姆,道:“你在說什麽胡話?什麽變回來不變回來的?”


    薩姆看著人類少年形態的加百列,小聲地道:“加百列?”


    加百列挑了挑眉。


    莎倫卻因為加百列的話而更加迷惑,喃喃道:“寂靜嶺?”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寂靜嶺是什麽地方?莎倫為什麽要來寂靜嶺?莎倫要爸爸媽媽。”


    薩姆隻覺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是誰哭著喊著要來寂靜嶺來著?為了她的目標,他甚至都沒有先去拉斯維加斯找他老爸和迪恩!


    然而,最讓薩姆無語的是,作為千裏迢迢帶莎倫過來的天使,加百列表現得卻淡定極了。他聳了聳肩,道:“哦,可能是我們不小心迷路到了寂靜嶺。”


    薩姆:“……”


    什麽路能從內華達州迷到俄勒岡州!


    然而,最讓薩姆無語的是,加百列的話敷衍到了這個份上,莎倫竟然無比信服地點了點頭,一臉的信任。


    “阿蕾莎,我的阿蕾莎!”


    就在三人準備離開這裏的時候,一個襤褸的身影跑了過來,直直地撲向了莎倫。


    薩姆忙拽了一下莎倫,才沒讓那個人撲了個正著。


    正是達莉亞·吉雷斯比,阿蕾莎的生身之母。


    加百列的眼中閃過嘆息之意,達莉亞是如今寂靜嶺中唯一還活著的人類。


    哪怕阿蕾莎反反覆覆殺了無數的人,但她始終不曾傷害達莉亞。


    “你不要隨便撲過來!”薩姆擋在莎倫的前麵,憤怒地看向達莉亞,道:“你嚇到莎倫她了!”


    “阿蕾莎,我的女兒!”達莉亞就像是沒有看到薩姆一樣,她向莎倫伸出手,神情恍惚,目光卻溫柔極了。她喃喃著說道:“親愛的,到媽媽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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