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假意,果然騙過了鳥山,他轉過頭離開了。


    我姑父下意識想要撤回手,可是手心的觸感讓他有些意動。


    我姑姑在他手心裏寫字。


    ——‘兇手’‘鳥山’‘小百合’。


    姑父皺了皺眉頭,到底沒把手撤開,這是營地裏又有人驚慌的喊:“小百合不見了,你們有誰見到小百合了嗎?”


    姑父眼神開始變得正經起來,姑姑繼續在他的手心裏寫。


    ‘大飛蛾的妖怪,吸掉了人的血’。


    我姑姑寫這一切的時候也很緊張,因為這聽上去實在太荒謬了,她不能保證對方會相信自己,果然,姑父也縮回了手,還嗤笑了一聲:‘不就是嫉妒小百合比你好看嗎,你要是不說出小百合在哪裏,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姑姑慌的要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姑父對著聞訊趕來的眾人說:‘芥川知道小百合在哪裏,你們好生把她看守起來,等到她說了對方在哪裏之後再放走她。’


    我姑父家裏是警察世家,他說出來的話很有些分量,因此我姑姑就真的被一些聽話的學生看守了起來,一般人近身不得,以免被套話。


    我姑父實在是個俊美的少年,小百合的失蹤,很快就被他的緋聞給壓了下去,或者說以另一種形式火了起來,因為所有的人都在想,這也許是個三角戀愛,而我姑姑因為嫉妒,把小百合悄悄的弄走了,可是我姑父卻深愛著小百合。


    要不然憑他對誰都冷淡的性子,怎麽會叫人名字呢?


    到了第三天晚上,很多人都不敢睡了,一起守到了下半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於是大家又放鬆了警惕,回各自的帳篷睡著了。


    而我姑姑,被那些人暫時遺忘在了單獨的帳篷裏。


    她聽見帳篷外有奇怪的聲音,心裏想不好。


    鳥山昨天也許想殺的人並不是小百合,而是她。


    姑姑撩開了帳篷的簾子,她的手僵在那。


    一張臉懸在她麵前。


    這張臉長滿了絨絨的毛,既有些滑稽,又很可怕。


    像昆蟲一樣的複眼如閃爍的信號燈,交替亮著光,在這黑暗裏森森的看了過來。”


    第99章


    別墅外麵, 夜晚寒冷而潮濕,隻剩燒烤架裏的篝火熊熊,一夥人聽得入了迷。


    又熱又冷, 忘了將烤架上的肉取下來, 黑色的煙霧裊裊而升,大廳裏的光線昏黃, 黑煙就像魔鬼的手爪,升騰到天花板又張開了手掌將所有人包攏在手心裏。


    “呀, ”有人想起被遺忘的烤串:“忘了關火了, 這肉都焦糊了!”


    “真是浪費……”


    故事中途被打斷, 剛好芥川慈郎也有些口幹,擰開純淨水喝了一口,自從嚐試過幹貞治的幹汁之後他就對聚會上的飲料相當謹慎。


    他端著水大口大口的飲著, 烤肉的火熏得他渾身發幹,臉也發燙,透明的水順著他的喉管咕嚕咕嚕的咽下去,芥川慈郎放下水瓶, 眼角的餘光掃到沒有拉窗簾的窗戶,磨砂的窗戶上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像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頭上有髮髻, 正趴在外麵的窗台上窺視著這裏。


    “咳咳……”一口水嗆進了嗓子眼,芥川慈郎掐著自己的喉嚨,一手指著窗戶:“啊……”


    男生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裏隻有一塊普普通通的磨砂玻璃, 那裏還有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頭,白色的燭淚在窗台上凝固,又順著短短的窗沿流了下來,燭火不斷向天花板和牆頭投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影子,最後劇烈的搖弋了一下,瞬間熄滅。


    或許是燭火晃花了眼睛,木手永四郎鏡片上反射出一片寒光:“芥川,你是不是很害怕?手裏的瓶子都已經被你捏壞了。”


    芥川慈郎搖頭:“沒有,剛才眼花了。”


    他也沒說自己眼花看到了什麽,有的時候欲言又止帶來的效果要遠勝於全盤托出。


    木手永四郎輕哼了一聲,隻當他是故意烘托氣氛,倒也沒再多問。


    不過芥川慈郎營造氣氛營造得確實不錯,不少人已經被他帶入了故事裏,有人催促:“慈郎,繼續說下去吧,雖然有點恐怖,但是說話得有始有終才好啊。”


    年輕人膽子大,更別提還有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少年人無所畏懼,一點也不害怕,倒顯得芥川慈郎顧慮太多。


    窗戶上那個女人……


    芥川慈郎心神不寧,但還是聽話的接下去說了:“隨後,我姑姑就發生了她一輩子發生過最恐怖的事情。


    那張既像飛蛾擁有著人類輪廓的臉,上麵是一個笑的表情,照實來說那並不是笑。


    我也不曾見過姑姑說的這種生物,但是聽描述,在百科書裏找到了相應的參照——如果你們當中有誰見過一種笑麵飛蛾,臉上帶著彎鉤似的藍色花紋,遠看上去像人在笑,就是那種蛾子,應該能夠想像出我所說的東西。


    沒錯,那張臉上的笑容並不像人類勾勾嘴唇所展露出來的,而是飛蛾臉上自帶的弧度。


    飛蛾像吸管一樣的舌頭從嘴裏伸了出來,我姑姑並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也不能夠確定那就是飛蛾,盡管它有昆蟲的特徵,可是會將吸管插入人腦袋裏吸血的絕對不會是正常的飛蛾。


    姑姑和這個東西靠得相當近,近到可以清楚的看清它身上的構造。


    這個東西身上還穿著鳥山的衣服,手肘的上半部分是人類的肢體,下半部分已經變成了昆蟲毛茸茸的鉤鉗,鑲嵌在身上頻率的顫動著,所觸及到的任何東西都被割成了兩半。迎麵就是一陣旋風,我姑姑本能的向一邊避開,帳篷被那隻絨鉤子一分為二,飛蛾臉的鳥山古怪的笑著。


    人類在急劇的恐慌之下隻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呆滯,另一種是爆發出巨大的求生力,我姑姑無疑屬於第二種。


    她已經害怕到喪失了發聲能力,但是根據姑姑後來的回憶,當時她聞到了一種奇異的味道,那種氣味讓她瞬間喪失了知覺,我想如果那真的是飛蛾,這很有可能是飛蛾分泌的性外激素,不過據說隻有飛蛾中的雌性才會靠分泌性外激素吸引遠方的雄飛蛾,而姑姑顯然是名女性……這是後話。


    被香味迷惑後,我姑姑往前一倒,上下牙立刻磕到了舌頭,血腥味兒頓時盈滿口腔,劇痛讓她清醒。


    姑姑在失去意識那一瞬間看見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是真真正正的看見,但沒有通過視覺而是直接反映到了腦海裏。


    這麽說也許你們不明白,你們就假設這是一段強製插入大腦中的回憶,而我姑姑被動接收。


    她‘看見’了古代的武士,還有道士,還有一些衣著奇奇怪怪的人,那些衣服還有月代頭看上去年代久遠,似乎是第六天魔王甚至更早以前的居民。


    在腦海中出現的大部分人都是男人,他們迅速的出現,又很快的消失,無一例外不是在同一死法中消亡:被無數的絲線纏住,人的嘴也被這種絲線給勒住了,絲線具有腐蝕性,白色的線一點點勒進他們的肉裏,像刀一樣橫著把腦瓜子給切開,白花花的腦漿子就這樣流出來,連叫一聲都來不及叫,皮膚‘嘣’的一聲被絲線裹破出血,就像被處理的叉燒肉被絲線一圈圈裹起等待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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