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不是他母親,他卻源自她的血脈————日吉光秀從未如此刻憎恨過命運。


    他想要她,一旦伸出手卻不得不從此背負亂侖的罪名;他可以不介意,這個秘密世上隻餘得當事者兩人知曉。


    可惜從高橋秋子一再避讓的態度日吉光秀看得出來,她根本是以母親在自居,對他的包容溺愛都隻源於血脈,如果少了這層關係,在她眼中他隻是陌生人。


    想通全盤記憶後他始終混亂不堪,複雜心情絕大多數是由她而起————倘若這女子知曉未來後從此避如蛇蠍他會得放過她,可她明明知道還和日吉若糾纏不休……


    明明他日吉光秀才應該是高橋秋子最親密的人,和日吉若有什麽關係?偏要是他恨不得殺之後快的男人奪走心頭寶愛!


    日吉光秀怎麽能不恨?!


    ……


    一片死寂中,近在咫尺的女子澀澀的笑起來,微微側首回望的眼眸漾起一抹水光,始終柔順的神色攸然淡開露出潛藏其中的桀戾。


    “是了,是我疏忽,原以為……”鳳眸斜挑,她恍若自失的笑笑,“你是該恨的,那畢竟是母親,不共戴天也是應該。”


    與他相同色澤的眸子瞬間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夕的天幕,“我是高橋秋子,也是李閑;你要殺我報仇也行。”


    “真是欠了你們母子。”


    說完之後她閉上眼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


    日吉光秀怔忡許久,抬起手指尖拂過她微揚的脖頸,堪堪停在咽喉處————下一秒,這女子臉上毫無預兆泛起一抹類似解脫的笑容。


    猶如曇花盛開的柔媚笑意生生刺入日吉光秀的心頭,指尖頓了頓忽而滑到她的後脖頸,微微用力將人環入懷中,他附到她耳邊,低低的聲音裏帶了極是濃烈的惡意。


    “你想死?我不想成全你怎麽辦?”


    略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日吉光秀將手掌微微下沉滑到她胸際起伏的柔軟上,低頭對上她愕然睜大的眸子,菸灰瞳眸緩緩眯起。


    ……


    森下信一行人候在門外心急如焚,那扇緊閉的門扉後發生什麽他們不敢好奇,隻是時間拖得越久越是不利,畢竟日吉組內此刻恰逢大事發生,兩位少爺的表現多少眼睛盯著,半絲挺差踏錯都不行。


    時間過去很久,眼看著那扇門毫無動靜,森下信與其他幾位不敢高聲隻是彼此沉默對視,然後從交換的視線中看到各自的憂慮。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森下信幾乎忍不住想上前敲開那扇房門提醒裏麵的人不能過分懈怠時,隻聽得[咯]一聲悶響,緊閉的暗紅門扉忽的開啟。


    守住外間幾處角落的人員迅速聚攏而去。


    日吉光秀大步走出房間,雙臂收攏懷中抱著一團純白……森下信愣了下,“光秀少爺?”眼睛落到日吉光秀懷裏一時定住。


    “我們走。”日吉光秀沉聲命令道,身形不停越過眾人。


    “誒——光秀少爺!”森下信急急追上前,張口結舌望著埋首在日吉光秀懷中的女子,“她……秋子小姐……您怎麽?”


    很快,一行人離開頂樓套房站到電梯前,日吉光秀方才撥冗開口說道,“我要帶她走。”


    菸灰的眸子冷冷掃過,壓住森下信欲出口的言語;罷了罷了,森下信暗嘆一聲,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和眾人一道簇擁著進入電梯。


    和來時一樣,日吉光秀領著他的人手避開幾處攝像鏡頭,甚至分出一人特意引走一樓守衛室的注意力,沒用太多時間就離開這幢建築物,登上等候已久的轎車。


    ……


    待得轎車飛馳出兩三條街道,車廂內的戒備氣氛方才鬆弛,森下信隔著人偷偷窺視日吉光秀抱在懷中的女子。


    那人一路都很安靜,如果不是她睜著眼睛,森下信會誤以為人是被強虜來的。


    隻是……為什麽不開口說話呢?


    即便無話可說,臉上也不該露出那種蒼涼的神色吧?


    果然是不願意?心念轉過幾許,森下信微微勾起嘴角————也好,無論她是否自願,光秀少爺此舉也算數得。


    首先是那位少爺那裏,如果那位真如傳言‘愛美人不愛江山’,高橋秋子失蹤必定會亂了他的分寸,這對光秀少爺可是極有利。


    此時日吉組內有大事發生,來自沖繩的貴客……據說還帶著對日吉組發展很重要的談判,日吉組長和長老會商議將由哪位少爺出麵主導此事,那位如果弄砸了……


    迅速計較各方得失,森下信眸光微微一暗,若果他將高橋秋子失蹤的消息傳給那位……同時想辦法抹去光秀少爺的痕跡,是不是……


    心中的思量方才盤算到細節,落在日吉光秀懷中的視線猛地頓住,下一秒,森下信瞳孔微微收縮,脊背驀然沁出薄汗。


    忙不迭轉開視線,劇烈跳動的心髒一時無法平復。


    不知怎地那女子豁然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明眸秀靨,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雙眼裏隱約透出一絲光亮,若有若無地在眼底閃爍。


    殺意撲麵而至,森下信竟然在瞬間忍不住渾身發抖。


    那女子怎麽會?明明外表無害到彷如一點點力道就能傷害的稚弱女子,菸灰的眸子縈繞深重的殺伐之氣。


    她仿佛不經意一瞥,卻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瞬間的威壓令得森下信不敢直視。


    “要去哪裏?”那女子淡聲開口說道。


    “嗯~”日吉光秀仿佛愉悅?的回答,“我帶你去船上見見世麵。”


    森下信微微一僵,心頭掠過一絲陰雲。


    船上?!光秀少爺說的該不會是那條船吧?!這段時間將用來招待沖繩貴客的遊船,可是那位少爺也會去啊!


    光秀少爺嫌組內的敵意不夠多嗎?!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回來上班了嗷嗷嗷~於是忙了幾天沒更新……對不起!


    第一百零二章 風波惡之四


    轎車安靜的行駛,車廂內氣氛壓抑到有些緊繃的程度,我偷偷的扭頭用眼角打量分坐在身側的人,不料那兩人俱是立刻有所察覺回視,雙方一個照麵,那兩人忙不迭轉開頭。


    我掙紮出一支爪子摸了摸鼻子,嘴角一抽,目光相碰瞬間那兩人的表情如同見鬼……話說回來高橋秋子這張臉應該不至於青麵獠牙到如此程度吧?


    忍不住再次斜眼瞟了瞟左側所坐的那名年輕男子————他是森下,之前承蒙關照過的,按理我的眼神還行啊?呃~莫不是……我滿臉橫肉把人嚇著了?


    還是說……我那半桶水的記憶抽取方法又出什麽岔子,導致對方隱約有所顧忌?可這真不能怪我對不對?畢竟是生手上路,第一次嘛~效果不完美很正常。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絕對會天衣無fèng了誒~


    眼睛放在名為‘森下’的那男子臉上轉悠,同時心裏不斷揣度。


    許是我的眼神過於專注,被盯住的森下時不時偷眼回視,眼風閃爍外加挪動身體,儼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嗯~頗周正的臉龐快青白交錯了都。


    想了半天終究是無果,我翻著死魚眼收回視線,腦袋仰高三十度角,日吉光秀抿緊的嘴角隨即映入眼簾。


    視線抬高幾許,微微頓了頓————日吉光秀雙眼直視前方,仿若一無所覺,隻是嘴角抿得死緊,眉宇間始終陰晴不定。


    怔怔看著咫尺間的這張臉,心裏長嘆一聲————這人終究沒對我做出什麽,可也沒那麽禮貌就是了,他算是將我直接打包拎走,連衣服都不給換啊喂!


    雖然當時我很有暴起反抗的意思,可惜他那張比惡鬼猙獰三分的臉色令得我偃旗息鼓。


    日吉光秀這熊孩子……唉~溝通不良。


    兩母子真真是難纏,也不知是不是我上輩子真的欠債不還導致冤孽如跗骨之蛆,想想都讓人滿頭黑線。


    旁的不說,日吉光秀這丫恢復記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繼續未完成的那款運動,早知道那時不該過於依仗時空法則,我該下狠手象對付森下一行人抽出記憶的,虧了!


    我悔得捶胸頓足,蜷在胸口的爪子鬆開、握緊、鬆開又握緊……長籲一口氣,吐出胸腹間盤旋的悶氣,閉眼往最靠近自己的溫熱蹭了蹭,放空腦袋休息。


    罷了罷了~都是天意,就算此刻我想做點什麽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昨兒靈力暴走,過於興奮的後果就是現在整個人跟榨幹的橘子似的,動動手指都酸軟無力,更別提其它。


    跳大神很耗費精力的,還是等緩過勁再做打算。


    ……


    閉上眼睛其他感官反而敏銳起來,迷迷糊糊間總覺得日吉光秀低下頭將我看了又看,他心裏如何盤算我不甚明瞭,總之那眼神不帶惡意就是,至於喜怒難辨什麽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屆時我見招拆招。


    睡意覆蓋神智之前,我這才撥冗想起另外一個人來————日吉若……他如果知道我被日吉光秀帶走又會如何反應?


    絕對是勃然大怒吧?


    說起來……日吉光秀是怎麽發現那處藏身之所的?日吉若身邊的保護還有哪裏是破綻?不對啊~不是說那處地方沒其他人知曉嗎?


    嗯——嗯————嗯——————不行……好睏……還是清醒點再說。


    ……


    我一貫警覺性不高,特別是身體陷入疲憊的時候根本雷打不動,加上不久前消耗過度,沒多久就人事不知。


    再次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漫天漫地的灰色霧氣,我眼角一抽,盤膝原地坐下,順便托腮斜眼……其實這一番動作俱是腦海發出指令,身體是否做出回應那是無從得知的事。


    因為我在夢裏。


    陰陽眼的附帶能力,又或者該說無法控製的本能。


    ‘走無常’,教我的靈媒說過,不算過於驚天動地的本事,遇見過的有靈力的人多少都知道的一種異能。


    當然,也有很多人認為太過神神叨叨。


    操控得好可以入陰,早年聽說有同樣走無常的人與冥界有瓜葛,領了類似陰差的差事,協助處理無法執行的案子,比如說壽命已盡之人由於各種原因使得勾魂使者無法接近。


    我沒那本事,隻是睡著會不自覺到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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