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想起來了。


    蟲族被消滅時,內裏消失的質量,那陣逸散的光點,與精神嚮導消失時的景象,一模一樣。


    宇宙蟲族不是生物,但擁有極端近似生物的本能。


    它們為omega信息素瘋狂,因為它們如同任何生物一般,尋求著生命延續,種族繁衍。


    人類被寄生之後,蟲族的意識單位會逐漸捨棄物質質量,與人類細胞共存,這就是為什麽每一次被開顱的寄生者,內部能夠重新構成蟲族型態的份量極為不均。


    葉修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邊將對方吞沒,融合,並在漫長的演化中,秉棄了本能已知的‘重大缺陷’信息素--alpha信息素引來蟲族的攻擊性,omega會被瘋狂追補,兩者的數量必然大幅銳減。


    沒有信息素的beta,才是能夠隱蔽自身,順利活下來的穩定個體。


    葉修按著陣陣發脹作痛的額際,思緒飛轉著,結合他長期以來在帝國研究院與其他各處觀察到的情報,瘋狂的推想不斷強硬地塞進腦海。


    盡管體內有蟲族細胞,但被寄生的人類,亦可說那些寄生蟲族,已經被人類倨傲的思維方式影響,並不認為自己與低等蟲族是同種生物。


    ……曾經的人類,由猿猴演化而來,但猿猴卻不被視為同族。人類飼養猿猴當寵物,甚至吃猴腦,追其究柢,就是已經打心底不認為那是相同物種。


    從他的近衛兵,郭明宇……被人類思維影響的更深的,或許壓根不會意識到‘寄生’這件事。


    被修改過,重新發布的蟲族探測器,同樣僅對有明確宇宙蟲族外型的蟲子有反應,隻有宇宙蟲族傻呼呼地尋求歸隊,它們漫無目的的接近聯邦人,造成誤傷,被消滅。


    而與蟲族融為一體的人類,數百、數千、甚至萬年後,沒有人類會記得他們遙遠以前,曾經是因為先祖被寄生。他們的基因裏壓根沒有這方麵的認知,曾與蟲族征戰不死不修的帝國文明,已經在漫長時光中,被徹底摧毀,一點不剩。


    與蟲族融合的‘新人類’,需氧量減少,體能大幅增長,通過外接加載似的聚合意識,可以輕鬆辦到人類腦域無法達成的事。


    超乎常理的五感。


    感知的調控。


    精神觸梢的使用。


    這是能輕鬆適應更多惡劣環境的優勢個體。


    而多餘的聚合意識,被保存在無限擴張的精神域中,形成了沒有實際存在,卻能凝聚出型體,與主人共存的精神生物,並且隻有擁有一定程度聚合意識的人能夠看到。


    多數人獲得的意識成分並不高,他們沒有改變,少部分的人,強大的意識向外擴展,成了外在感官強化的“哨兵”,一部分向內收攏,覺醒為內在精神強化的“嚮導”。


    人類的基因包容度極大,改造人類在帝國時已時有耳聞,或許,人類內化了蟲族,蟲族找到了‘寄主’,永遠喪失了型態,卻延續了下來;而人類存活,體質獲得了空前絕後的強化,卻不會知曉自己早已將曾經的異種融入體內。


    雙方在這場生死存亡的爭奪中都失敗了,卻又同時都是勝者。


    ‘帝國勝利了。’


    ‘那群滿銀河係打遊擊的蟲子已遭驅逐,或許很快會滅亡吧。’


    ‘所有反人類的蟲族,已經盡數消失,再也不會出現。’


    葉修聽到自己的心跳,心如擂鼓,猛烈撞擊著胸腔,如夢初醒。


    駕駛艙內,光潔的屏幕上,映出了此刻渾渾噩噩的他,黑髮黑眸的男人麵色慘白,被王傑希拉上的駕駛服,嚴絲合縫地扣到了脖頸間的第一枚鈕扣。


    壓根沒有失敗支線,抑或平行世界這種事。時間線從來隻有一條。


    那段視頻,根本不是要給其他帝國人的。


    是‘葉修’要欺騙葉修自己。


    --這裏是……‘帝國的未來’。


    假如剛才,他沒有突然轉向,真的返回帝國,可以預見帝國將再度捲入一片混亂。


    那些知道了他存在的寄生者會傾全力剷除他,保證種族存續,而葉修不會束手就擒,他的支持者同樣不會。甚至可能因為他的回頭,沒有被反應爐炸開的宇宙蟲族,跟著再度出現於帝國。


    蟲族寄生同化了人類的思維,而選擇剷除蟲族的他大量殺戮了人類,究竟何者,更算的上‘反人類’?


    這是無解的問題,沒有人有權力界定對錯。


    但能夠肯定的是,一但葉修回到帝國,終於由蟲族百年征戰中放鬆,陷入虛偽和平的帝國,將再一次被他親手扯入戰火!


    若要徹底剷除蟲子,這將是由壘壘屍骨堆起的勝利,屆時死亡犧牲的人,絕非一個月麵基地能夠比較。


    而倘若他離開,這類思想正如喻文州他們所說,被飛快打上‘瘋狂’記號,寄生者與人類和平共存,逐漸相容,為了維持和平,寄生蟲族存在的認知將逐漸消滅;數千甚至萬年後的未來,帝國的文明、人類的文明已經全盤崩潰,重新洗牌,餘下的一點殘渣,成了如今知識文明的星火,構成了這顆中介星的奇特風貌。


    新的文明,將孕育出蘇沐橙、方銳、黃少天、蘇沐秋這樣熱情友善,懂得信任他人,能夠彼此互助,可以滿懷希望通往明天的人。


    唯有此時此刻,朝向帝國的通道不能重新打開,葉修必須跟著蘇沐秋離開,去往成為定局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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