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皇子多在十七八議婚,等真正成親的時候可不都快二十了。趙晗因為身子略弱,趙之楨也曾說過不想長子太早成婚。


    元春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委婉,可趙之楨聽著就是十分順耳:他正是早就選中了元春,如今二人相處才能這樣舒坦。


    他點了點頭,“回頭再說。”


    此時王府大總管進得門來,行禮後規規矩矩地稟報導:“王爺,那領錯路的正是大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頭。”


    意料之中……趙之楨揮手讓心腹退下,沉默了許久。


    直到元春看不過去起身給他端了杯茶,趙之楨接過,輕啜了一口,才鄭重道,“我想把大丫頭放在你跟前。”


    大姑娘差點害得親哥哥沒命——雖然那是受人算計,但事後她始終不曾向哥哥賠不是,更沒來探望過元春哪怕一次,而這一回,則是她主動出手坑親哥哥一筆,也許在她看來這就是讓哥哥沒臉,順帶讓元春難堪而已。


    可若是遇上個烈性的姑娘,這一次算計足能要了人家的性命!


    元春其實也不知道大姑娘究竟是真的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裏,還是她隻是純粹地不懂輕重和分寸。


    如果是前者,這種實在沒救了;至於後者,她倒覺得可以“盡力”一次。哪怕是為了不讓健兒有個隻會拖後腿、撒潑和發脾氣的姐姐做榜樣呢……元春思量了一番,才輕聲道:“王爺,您信任我,我自是責無旁貸……可我醜話也得說在前麵。”


    趙之楨聲音一冷,“連親哥哥都敢下手,這個不知尊卑的東西,你隻管教導她!府裏人手我自會安排。”


    這是防著劉娡為女兒出頭而彈壓元春:手下沒有能使喚的人,她想什麽也都是白搭。


    話說,王府上下但凡有點眼色的,都知道該在王妃和側妃之間作何選擇。隻是這份“偏向”全是源於趙之楨的寵愛,元春自認還沒做出什麽讓人心服口服的事兒,這回也是個施展的機會了。


    她點了點頭,“要是大姑娘哭訴,您可別心軟。”想了想還是老實道,“大姑娘險些害了大爺,王妃關了她幾天,大姑娘也行事規矩了幾天。隻是在她心裏,許是覺得差點要了哥哥性命,您和王妃還是捨不得她,她再做了錯事,又能罰她什麽?要我說,不痛得厲害了,她哪裏知道長進呢。”


    趙之楨聽了半天都沒言語,元春這副平和坦然的模樣,倒讓他心思一動,“旁人都生怕落個不慈的惡名,你偏偏這樣實誠……再說她還害你摔了一下子呢。”


    “我還經常害我自己跌跤呢!”元春笑道,“大姑娘過幾年就要出門,總不好看著她自誤,再說我也有私心,不想咱們一家子一直為她擔憂苦惱。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您開口了,我幹脆來個痛快的?”


    趙之楨也讓元春逗樂了,“膽子不小啊。”頓了頓,又盯著她道,“都聽你的。”


    話說劉娡宴請過諸位太太,散席之後她也累得夠嗆。之後王府大總管到來,傳達了趙之楨的吩咐:從明天起,大姑娘要跟著側妃學規矩。王妃您今後行事也別讓王爺為難。


    劉娡聽了,隻是長嘆一聲,而後平靜道,“明兒一早我就打發人她去側妃那兒。”


    而大姑娘晚上過來問安時,更是主動為母親捏起肩膀……隻是知女莫若母,劉娡看著刻意低著頭的女兒,無奈道,“知道錯了?”


    得知那圓臉丫頭是讓傲梅帶回來的,大姑娘便知道:事情沒成,而且……賈側妃肯定要找父王告狀!父王要是來問罪,也隻有母親才擋得住。


    因此聽到母親問她,她倒也實在,“是。還讓賈姨娘拿住了人證。”


    劉娡道:“明兒你就去側妃那兒學規矩。”


    大姑娘大驚,“母親!您也嫌棄我了?!我到她那兒還有活路?!”


    劉娡苦笑一聲,“我的確管不了你了。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口無遮攔。”


    大姑娘忙道:“女兒知道錯了,母親。女兒捨不得您。”


    劉娡摸了摸女兒臉,“你以為母親為你哥哥相看人家才心裏不忿的嗎?不幫你謀劃好了,我如何閉得上眼?去學學規矩,對你才是好事。”說完,她擺了擺手,“回去吧,母親累了。”


    劉娡發話,數個丫頭媽媽合力,把大姑娘“請”出門去。大姑娘白著小臉回到自己房裏,整夜輾轉反側,而她母親劉娡當然也沒好到哪兒去。


    轉天清早,大姑娘不情不願地前去側妃院子請安,劉娡則迎來了休沐的趙之楨。


    趙之楨開門見山,“大姑娘的婚事你怎麽想的?”


    劉娡答道:“我想挑個妥當的讀書人家,不用太顯赫,卻也不能太沒體麵。”


    趙之楨再次仔細端詳了一番他這位妻子,隻覺得越發陌生:女兒什麽樣子,他不信妻子不知道。在他麾下諸將之中挑個像樣的孩子做女婿,有他這個父親時刻看顧,不是更妥帖的選擇嗎?


    至於讀書人家……她到了這時還不忘用女兒的婚事來提攜娘家,趙之楨忍不住道:“你真是劉家的好女兒。”


    劉娡一愣,被戳穿了心事,她也毫無避諱,“那又如何?我不想女兒和我一樣,嫁個常年不著家的丈夫。”


    劉娡本以為會迎來丈夫的滔天怒火,可偏偏等來了一片讓人不安的緘默。


    過了一會兒,趙之楨扶住額頭輕聲嘆息道,“是啊,成了怨偶,又該怨誰呢。你好生歇著吧。”言畢,抬腳就走。


    望著趙之楨遠去的身影,劉娡喃喃道,“是啊,該怨誰呢。”隻是這胸口的悶痛,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卻說元春這邊,她還沒完全出了月子便接了這麽個燙手山芋……可看著眼前狀似乖巧且低頭不語的大姑娘,心裏也泛起了幾分愁緒:大姑娘,等你出嫁甚至做了母親之後,千萬別太後悔今時今日的言行啊……元春都活了兩輩子,尤其是前世在宮裏蹉跎了大半輩子,性子的稜角早都磨得不剩什麽。再說她再不得意,也犯不著刻意為難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而且最怨大姑娘的人分明是趙晗,可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什麽不滿、不甘,哪怕是些許不快,都沒當眾表露出來過半分。


    元春的氣量總不至於比不過趙晗。


    對於大姑娘來說,她設想的指桑罵槐或者大聲嗬斥一樣都沒遇上,難免也有些意外。於是她幹脆問道:“你想怎麽罰我?難不成還要我罰抄《女誡》?”


    元春看著大姑娘,忽然笑了,“《女誡》看看就好,你是聖上的孫女兒,王爺的嫡女,可謂得天獨厚,天下比你尊貴的人又有多少。因此《女誡》裏麵很多規矩都不適合你,再說你看歷朝歷代有幾位公主郡主真是按照《女誡》來為人行事了?”


    跟大姑娘委婉,她又聽不懂,元春自然用了最直白,而且還不那麽妥當的說法,上來就給了大姑娘“當頭一棒”。


    大姑娘聞言果然精神一震,在順耳之餘,她卻更弄不懂這賈姨娘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元春微微一笑,“但你不能肆無忌憚,什麽都敢胡來。我不會教你規矩,隻教教你什麽能做,而什麽沾都不能沾。”說完,她便對房裏幾位身手不錯的媽媽點了點頭。


    這幾位媽媽得令,當即把大姑娘和她貼身伺候的兩個丫頭團團圍住。


    元春又道:“大姑娘先想想昨天你錯在哪兒了,然後寫下悔過書交給我。不合格不許吃飯。”又衝著幾位媽媽道,“送大姑娘去西廂好生思量吧。”


    大姑娘雙臂已經讓兩個媽媽牢牢夾住,她大怒道:“你敢!”


    元春笑容漸深,“我敢啊。”


    元春說到做到:大姑娘硬扛了一整天,一個字不肯寫,她那裏果然隻有熱水,卻無人送飯。


    晚上,元春和趙之楨一同用飯——在書房裏處置了一天的公務,趙之楨不想再提傷心事,可還是順口關心了下女兒,“還沒服軟?”


    元春道:“沒有,我估計明天就差不多了。”


    實話說,趙之楨對這個女兒也到了忍耐的邊緣了:不過是餓上一頓兩頓,哪裏就會心疼了。若是再為這個糊塗又莽撞的女兒破例,又把寬容平和的兒子趙晗置於何地?


    於是趙之楨道:“我信你。對了,等健兒滿月之後,你帶你進宮向妃母請安去。”


    元春應下,心裏也跟著鬆了口氣:這是貴妃對她認可的意思吧。


    可宮中這會兒就不像王府那麽“太平”了。


    十四皇子的生母令嬪因為嫉妒得寵的石美人而生怨望,罰了一年的份例不說,最關鍵的是她的牌子也被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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