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聲不佳還能做官的人,要麽有聖眷,要麽有真本事,榮府的男人們大多數兩樣一點都不沾。


    而王夫人會直接病倒,那是因為她比侄女兒王熙鳳知道得多:在官場,有了汙點隨時就能讓政~敵~拎出來說一說,尤其是在晉升和考評的時候。老爺因為此事直接讓聖上罰了俸,她不病都無顏麵對全家人了。


    榮府裏女人們的心思和脾性,元春早就一眼看透,不然也太對不起她在宮中的十幾年經歷。


    比起母親和嫂子們,元春更擔心老祖宗的身子:畢竟她有了年紀,在哥哥賈璉和賈珠還不足以撐起一大家子的時候,老太太若是因為此事氣得而重病或者幹脆……在沒有聖眷的前提下,父母再頂個不孝的帽子,別說國公府能不能保住,根本就是牢獄之災近在眼前了!


    寧府榮府家大業大,那得寧府的伯祖父和榮府的祖父還健在,才當得起這種話。


    也正是因為元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看著家人們醉生夢死,還做著說話算話的權貴夢,她心裏那團火苗真是呼呼地往上躥。


    而眼前周瑞家的一副……裝出來的手足無措,更是讓元春冷笑了一聲,“我這兒挺好的,你且去吧。”


    周瑞家的灰頭土臉地回去,有心想在太太跟前訴個苦,又怕太太以為她在挑撥:元春是太太的親生閨女!


    於是她也隻能在心裏啐了兩口元春的大丫頭:得意什麽!你們姑娘也隻是個妾,連姨娘都還沒混上呢。


    而元春哪裏會把一個陪房的好惡看在眼裏?不過她心情不佳也是真的:一損俱損,哥哥賈珠可是要考功名的。


    周瑞家的出了門,劉娡那裏便得了消息,她好生笑了一回:禦史的親閨女最是擅長在名聲上動手腳,畢竟大宅門之內,誰家沒點不能拿到檯麵上說的陰私事兒呢。


    王妃都知道了,牢牢掌控王府內外的趙之楨……在書房裏坐了好一會兒,都沒等著元春打發丫頭“來請王爺說說話”。


    畢竟趙之楨這輩子習慣了女人對他“有所求”,真碰見個元春這樣沉得住氣的主兒,他糾結了一下,還是心想:罷了,你不請我,我自己過去看看唄。


    話說王爺和王妃這對半路夫妻,一個厭惡對方的傲,另一個又嫌棄對方太假……反正兩個人都想著日子湊合過得了:開國至今,也沒有和離的皇子。


    王妃也就是想得更多一點:你讓我不開心,我也得回敬一下。至於趙之楨就更直接一些:你少來招惹我!


    卻說元春這兒正生著悶氣,忽聽抱琴稟報“王爺來了”,她也隻得收拾心情起身將這位堂堂正正的一家之主迎進門來。


    話說,趙之楨其實對枕邊人的要求也就三樣:看著順眼,脾氣合得來,說起琴棋書畫經史子集還全得搭得上話……就這三條,至少在元春到來之前,府裏的幾個女人沒一個能完全符合。


    劉娡的脾氣實在是……不提也罷,而趙之楨那三位通房又都是丫頭,連個粗通文墨都算不上,因此趙之楨對元春這會兒真是耐性十足,如果要求不太過分,也能有求必應,可惜元春對娘家那點子煩心事兒就是一聲不吭……於是趙之楨在飯後喝茶的時候,輕咳一聲,“可有心事?”


    元春老實道:“是。”


    趙之楨道:“說來聽聽。”


    元春悶悶道:“娘家窮唄,明明入不敷出還不知道開源節流。”開源看的是男人的本事,節流就得指望女人。


    趙之楨聞言大笑,“你也太實在。”


    元春一愣,“實在還不好嗎?”


    前世的趙之楨待她也挺溫柔,那種溫柔源於本人的氣度涵養,可絕不是因為喜愛。這一世元春也不信這位最後登得大寶的七皇子就忽然對她情有獨鍾,但她知道此人厲害,自然不會謊言相欺:再說娘家情況,有心打聽,還能有什麽不知道?


    在趙之楨看來,跟他說話,大多委婉,頂多就是旁敲側擊,像元春這樣直接奉送心裏話的人也忒少見……他覺得肯對他真誠,也就意味著相當的信賴,這種感覺十分新奇還有點美妙:不如提攜一下元春的兩個哥哥,讓她開心一回?


    須知,娶妻,其實挑的是妻子的父親,而納妾就全看自己喜歡了。劉娡的父親很是精明,對趙之楨幫助不太多,但也從沒拖過後腿;至於元春的父親,趙之楨自然也查過這是個什麽人,此番損了些聲望正好讓他閉門思過少攙和些“閑事”,前陣子總往太子妃娘家跑算是怎麽回事兒?


    賈政雖然糊塗,但好在膽子不大,而且他養了一雙好兒女。長子賈珠倒有些德才兼備的影子,再加上柳桓也曾多次薦過此人,趙之楨便有意見上一麵。


    再退一步說,元春娘家成器之人有限,可她卻有個厲害的姑父。林海明年進京,北麵也要大戰了……不知自己這回能否再領兵上前線。


    說來也巧,元春這會兒也在想姑父姑媽一家,不知榮府這檔事兒傳到南邊他們又作何感想,不過姑媽在京城好歹能看顧一番,省得以後各種麽蛾子層出不窮。


    她也不知道趙之楨已經動了提攜賈珠的心思,隻想著先熬過這段日子再說。正好鬧得大家都沒臉,家裏人也能消停好一陣子,最起碼別再總往太子、太子妃跟前胡亂湊合。


    先不說這二人詭異地默契了一回,榮府裏得了管家大權的李紈也沒一點大權在握,揚眉吐氣的好心情,還是賈母聽說孫媳婦兒管家並不趁手,親自開口指了自己身邊的老媽媽大丫頭幫襯,又讓王夫人送來了兩個伶俐人,這才勉強支撐了下來。


    不過斷了放貸這條路,家裏銀錢一下子緊了起來,除了王夫人和鳳姐兒臥病,賈母也請了太醫,開了方子吃藥,隻是她人老成精不肯聲張罷了。


    而也正是為了銀錢,邢夫人到賈母跟前訴了好幾回苦,老祖宗自然也看得出背後有長子的推波助瀾,至於二兒子這邊怕是也積了諸多不滿,孫媳婦鳳姐兒也是委屈得不行……賈母暗自琢磨了一回:孫女兒去了王府,好像還很得寵,可王府裏王妃的父親正是左都副禦史,隻憑這一樣,她還沒咽氣就此分家,再惹出什麽是非,兩個兒子怕是都不用做官了!


    兒子們不像樣倒也罷了,可孫兒們,尤其是寶玉,真是她的心頭肉。


    她合計了一回,既然一個嫌棄對方貪心不足,另一邊也覺得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她幹脆叫齊了兒子孫子,又請來寧府的珍哥兒做見證:榮府當然沒有分家,但公中的銀錢卻是分到各自院中,賈赦那邊自有邢夫人管著,而賈政這裏則都交給了李紈。


    如此一來,兄弟兩家完全可以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誰都不必抱怨她這個母親處事不公了。


    自打丈夫去世,賈母一直存著得過且過的心思,隻關起門受用這富貴滿眼,子孫滿堂之樂,可惜她活一日還得操一日的心,但願孫兒們早些成人,挑起大梁吧。


    賈母雖溺愛寶玉,卻也知道珠哥兒才最指望得上,而璉哥兒心眼兒活,在庶務上頗有些長處。等兒子們各懷心思地告退,她特地把賈珠賈璉留了下來,仔細囑咐了一回,“都好生讀書。請你們姑父給你們薦個好先生。”


    賈璉和賈珠兄弟倆從祖母的院子出來,這對難兄難弟不免相視苦笑。


    妻子和母親動用公中銀錢放貸,坐收利息……二人知道那會兒都是又驚又怒,這些日子在外麵也沒少聽些冷嘲熱諷,祖母讓他們閉門讀書,倒是遂了二人心願:避避風頭也好。


    卻說賈母寫給女兒女婿的信剛出家門,賈璉和賈珠眼見著他們的二叔、父親賈政匆匆趕來,還因為步子匆匆而腦門見汗。


    而賈政帶來的消息更讓這哥倆精神一震:七皇子趙之楨召見。


    ☆、第十二回


    七皇子趙之楨召見自己兩個哥哥,元春這邊當然收到了消息——還是趙之楨先打發了個伶俐的內侍,親自過來向元春稟報的。


    他有心提攜愛妾的娘家兄弟,何苦瞞得死緊?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元春一點都不擔心親哥哥賈珠,可堂哥賈璉……卻是一言難盡了。


    固然他貪財好色,但為人行事好歹都有底線,並不肯輕易害人性命,隻憑這一點就比大伯賈赦和嫂子王熙鳳強了太多。


    也正是因為不害命這一條,將來在辦差時真要出了什麽岔子,總有個收場的餘地。


    不過哥哥們到來之前,她得跟趙之楨交個底不是?


    於是書房裏的趙之楨終於等來了“元春打發來請他說話”的大丫頭抱琴——要不是王爺在外書法待著,元春肯定會親自出麵,畢竟是她有求於人呀。


    趙之楨果然應邀前來。


    元春把他迎進房裏,先親手奉了茶,才坐到趙之楨對麵,老實道,“妾身娘家哥哥為人很好,學問也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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