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桌送上了好酒,“下人”送過了就皆退到後麵,在他們的更後麵,卻擺著幾個兵器架。大門緊閉還上著門閂,門口的侍衛手中執槍腰間配刀,封鎖的很嚴實。霍心雲在侯聖驍手掌上寫字,告訴他屏風後也藏著殺手。


    白醴潔還是笑臉相迎,卻從遮掩試探以及圓場變成了笑裏藏刀,任人都能看出笑麵虎陰險來,侯聖驍看出嘒肅宗和晨風門兩桌人有點坐不住還有些慌,義威鏢局兩個弟子偷偷擦著手心,還時不時碰一碰腰間的刀。


    白醴潔把他們的退路封了,這些人的心態出了不同的問題。


    侯聖驍還沉得住氣,不是他見識更多心性比這些人更好,相反他的閱曆最不值一提,這樣反而更沒有什麽忌憚,無論白醴潔還是其他哪門哪派來講,他隻要能帶莫孤星和霍心雲從這裏撤出去,一切都威脅不到他。


    於是他還把注意力分出來放在扒雞肉和裏脊上麵。


    “鍾大俠,不知方不方便問一下,近來鏢貨生意景不景氣?”白醴潔笑嗬嗬著問。


    鍾長文趕緊賠笑,說道:“近來山匪並不猖狂,還好,還好……”


    看得出來楚代化眉角低了些許,鍾長文冷汗冒了出來,連忙閉嘴。白醴潔依舊笑著,眼睛轉了轉,又說:“那自然是好的,奴家現下有幾個做生意的朋友,手上有兩批貨,一趟是自塞北要送到這裏的,還有一趟是從這裏南下送去江南的,您看……”


    鍾長文偷偷舒了口氣,端起酒杯道:“白大人要是還沒尋得好的鏢師,不如就做咱家的東家吧。”


    “哎喲,那可是有勞鍾大俠了,您說這籌銀……”


    鍾長文趕緊拍胸脯,說:“好說,都好說。”


    霍心雲心裏暗暗“呸”了一聲,心說老娘還是頭一回見到接單生意幹活的人敷衍工錢的稀奇事。


    “最近楚某聽說甫田宗的皇甫家和田家鬧了不少矛盾,似乎還傷了我觜字殿的幾個弟子,不知是真還是假?”楚代化斜著眼看甫田宗一桌。


    田留和皇甫升趕緊說:“誤會,都是誤會,一些家事罷了。”


    “原來是誤會,既然兩位兄弟說是家事,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吧。”楚代化端著酒杯走到二人跟前,“需不需要楚某幫你們處理一下?”


    “不不不,楚大人身邊的小事也我們比更重要千分萬分,我們會處理好的,就不勞大人費心了。”皇甫升抬袖擦了把汗。


    楚代化滿意的點點頭,舉杯道:“我敬你們。”


    田留趕緊碰碰皇甫升,跟著舉杯道:“幹!”


    霍心雲沒懂,把侯聖驍的手拉到桌子底下寫字問他來龍去脈。白醴潔也端著酒找到晨風門桌前,朝張廣祿說:“廣祿兄弟,杭州一別就是大半年過去了,近來可好?”


    張廣祿跟她客套兩句並不想繼續下去,看起來他並不想回憶與白醴潔相識這件事。侯聖驍正在告訴霍心雲甫田宗皇甫姓與田姓兩家經過幾次糾紛,本是皇甫家的權利重心漸向田家轉移,具體情況不詳。白醴潔又做媚態掩嘴笑著,都看得出她在為正題做準備。


    “奴家聽說,最近晨風門幫助了許多散閑的雜門幫派,這些人呀還幫了貴門不忙呢,於是幾個長老啊師傅啊就起了收攬之心。”白醴潔主動幫侯昌武滿上酒,侯昌武卻低下頭去。


    “白大人,這些幫派也都是可用之材,都是好人啊,幫了我們不少忙呢。”褚新搶著說。


    白醴潔怪異笑著轉頭朝楚代化說:“哥,聽見了嗎,褚兄弟說呀,這些幫派都是幫了他們的好人呐。”


    楚代化也怪笑著低下頭,褚新和馬慶趕緊滿嘴說著“不不不”要收回剛才的話,白醴潔又笑著回過頭來,說:“這江湖上的人可雜,幾位師傅還年輕,可別被那些旁門左道的人給蒙蔽了。”


    侯聖驍悶笑出聲,太過突然就自己喝了杯酒敲敲膝蓋,這聲笑讓白醴潔和楚代化都聽見了,白醴潔見晨風門不必繼續威脅下去了,就端著酒杯朝他們走過來。


    “哎呦,不好意思,把侯騰小友給怠慢了。”白醴潔一如既往地假笑著。


    “知道就好,罰杯吧。”侯聖驍自己夾了口肉吃。


    霍心雲在桌下給他豎大拇指,很好,夠不要臉。


    白醴潔無可奈何,隻好苦著臉幹了一杯酒,侯聖驍又說:“我想你還記得我是不是主動赴宴。”


    白醴潔眼角抽了抽,說道:“是奴家邀請來的,這點還是記在心裏。”


    “既是如此,你難道不敬我一杯?”侯聖驍幫她倒上酒。


    白醴潔隻好苦笑著又喝了一杯,侯聖驍起身也敬酒說:“我也敬你一杯,這叫禮尚往來。”


    誰知他剛喝下又說:“我敬你了,你難道不回敬我一杯?”


    “侯騰小友這是要灌奴家酒呐?”白醴潔臉色不太好。


    “你不敬我了,你這是看不起我?”侯聖驍不吃這一套,“我就知道,從進屋開始就像在針對我,既然不想敬酒,看來是不歡迎我侯某人。”


    “哪能呢,奴家不敢,奴家喝就是了。”白醴潔隻好再喝一杯。


    “我看你是要誠心要將表妹灌醉,侯英雄莫非要找茬不成?”楚代化眼中的寒氣和戾氣向他投了過來,“我有不少手下弟子應該和侯英雄有過交集,聽說還有些死在英雄刀下,不知是真是假?”


    “你們有人看見過嗎?這種事可不能隻靠聽說。”侯聖驍手掌放在錕鋙刀鞘上,“再者說,我是殺了不少人,這些人卻無不是奸惡之輩,莫非二位管教不嚴,教出來的淨是些作奸犯科的弟子?”


    “沒有沒有,小友真會說笑。”白醴潔趕緊說。


    霍心雲發現白醴潔的手放在跟前酒壺上一直沒有動,留意了附近的殺手的位置和行動,聞到熏香的味道發生了變化,趕緊又聞聞下了微量毒的酒,悄悄把自己的空杯挪到侯聖驍的手旁。


    “向各位好好介紹一下,這位侯英雄年紀雖然不大,修為卻不低,同齡中奴家還沒見過有多少功力能超過小友的呢。”白醴潔終於找到機會主動進攻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貼身兵器是寶刀錕鋙,其鋒利傳聞吹毛斷發、切玉快過削泥,聽說一手刀法更是出神入化。”


    楚代化勾起他陰險的嘴角,抓住機會接著說:“早聽聞過錕鋙主人的神技,大家來此皆是朋友,不如露一手給大夥開開眼如何?”


    “不合適吧。”侯聖驍臉色變得不太好。


    “怎麽會呢,您看奴家這敬酒罰酒都喝了沒跟您見外,您也別和大夥見外呀。”白醴潔說道。


    莫孤星一隻手伸進衣服裏已經握住了屠魔刹柄,楚代化還在一旁站著,裝作下人的幾個殺手離得很近。所有人都在等侯聖驍的反應,唯獨白醴潔取酒壇來將他們桌上的酒壺添滿了酒,眼看接下來是要對方與自己續杯,幾個一早看出錕鋙的人和聽他說到錕鋙的人盯著桌上的刀看熱鬧。白醴潔正要開口,就見霍心雲夾了塊鴨血丟進嘴裏,抓住錕鋙刀柄“嚓”得拔出鞘。


    赤光亮眼,寒氣逼人,自白玉鞘碎後侯聖驍平時都將刀收入右手手心,這次隻是隨意找了個刀鞘配套。霍心雲一拔刀,四處的殺手皆上前逼了一步,楚代化手掌下按示意,他們才退回原位。


    “不就是想看幾招刀法嗎,這些我也會個不少。”霍心雲說著飛躍出招,朝著白醴潔的耳朵就削過去。


    白醴潔自己閃躲已然來不及,楚代化卻飛身閃到,拉住白醴潔讓她的位置向主桌偏移了幾步。霍心雲效仿侯聖驍路數有形無神使了一手“夕傷絕空”打向楚代化,猜到必然擊不中又銜接一招“花落玉盤”出去。果然頭一招讓楚代化避開,後一刀被他的兩手指磕在刀麵上,錕鋙險些震脫出手去。霍心雲見好就收,變換了身法分別向嘒肅宗跟晨風門切出刀去。


    兩邊沒防備皆讓她砍翻了桌子,滿堂翻飛著魚翅跟豆腐。又見霍心雲揮了幾招刀花,又向楚代化和白醴潔進出招,白醴潔手中拿著酒杯且武功造詣一般並不能打,楚代化一人化解兩方攻擊,還瞧準機會將錕鋙擊離她手飛到空中。霍心雲又感受到類似尹天皓交手一般的虎口震痛,瞧準刀落下時左手接住,一刀切了主桌的一截桌腳。


    楚代化這二護法也並非浪得虛名,在桌子側翻傾下所有菜盤前抬腿將桌腳又踢去一截,手在桌下一托,旁邊的椅子已經拉來墊在了這個角下麵。


    侯聖驍心裏直呼精彩。


    “刀劍無眼不慎冒犯,我真的是無心製造麻煩的,大家可千萬不要怪罪。”霍心雲拾起鞘來收了刀還給侯聖驍,說:“你們非要看刀,但是你看這地方太小了根本施展不開嘛。”


    白醴潔咬牙切齒,這小丫頭片子自己吃飽了就掀了別人的桌子。


    戴鬆身上濺了大片湯汁,他抖著袖子埋怨道:“侯兄弟,你這帶了個什麽人?你這……你這……”


    霍心雲剛坐下又提自己的刀站起來,侯聖驍攔著跟他說:“不小心不小心的。你要怪也別怪我,還不是白大人出的這破主意,太沒意思!合著叫我來是‘煮酒論英雄’來了。”


    白醴潔臉色變了又變,卻還是湊上來舉杯道:“小友見怪了,是奴家考慮不周,奴家先敬你一杯。”


    她嘴上說著,卻端酒壺往侯聖驍跟前的杯子裏倒酒,霍心雲抽抽鼻子,眉頭皺起來悄悄擋了擋侯聖驍不讓他馬上跟著喝。


    “既然如此,白大人請吧。”侯聖驍搓搓膝蓋,也留了個心眼沒去碰杯子。


    “為表歉意,奴家先自罰三杯。”白醴潔一飲而盡,接著拿同一個酒壺倒酒再喝。


    霍心雲還是擋著不讓他碰酒杯,眼看白醴潔三杯結束,趕在他倆之前說:“門主有酒了,可不能再喝了。”


    “哪能呢,這都隻是淡酒,性子不烈,一壇下肚也未必見得醉呢。”白醴潔端起酒杯作勢要遞給他,“不冷不熱,溫的正合適,小友可不要讓奴家難堪啊。”


    霍心雲還是攔著他,眼看躲不過去,她隻好暗中歎了口氣,說:“白大人也是有酒了,您這又滿上又遞杯的,殊不知是用的小女子的杯子。”


    白醴潔一愣,發現霍心雲麵前桌上確實是空的。


    “門主量小不勝酒力,推辭不過白大人,那既然白大人非要門主喝,不如小女子來代替吧。”霍心雲說著接過酒杯來。


    “真是笑話,武器在名刀譜上排的上名的人竟然還需要女人為自己擋酒。”戴鬆冷笑。


    “哎我大剛才就想說了,我好歹也是一代掌門人你是什麽,這管的也是真寬,”侯聖驍瞪過去一眼,“你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教訓我?呸!等你混上了掌門再來。”


    於是又氣得戴鬆要是有口悶血就吐在桌案上了。


    “大家不要吵,以和為貴。”白醴潔打圓場,“在江湖上立足,就要多交朋友,少結冤家。”


    “好個少結冤家,”霍心雲端起酒杯來,“喝是不喝?”


    “還望霍姑娘不嫌棄奴家的不腆之酒。”白醴潔與她碰杯。


    兩人對飲,白醴潔還想找機會給侯聖驍倒上,奈何霍心雲來者不善的眼神盯著她,隻好作罷說:“無歌不成宴,大家先聊著,奴家再去叫些舞女來盡盡興。”


    霍心雲舒了口氣倒在椅子上,侯聖驍湊近低聲問怎麽了,霍心雲咬著舌頭掐著自己大腿,拉過他的手來在上麵血了三個字:鴛鴦壺。


    他趕緊拿酒壺來檢查,在沿口旋轉讓它轉回之前的容腔。他們喝的酒本就有微量的毒,白醴潔回去最先做的事就是悄悄吃解藥,既然這樣,那鴛鴦壺的另一半是盛的什麽?


    霍心雲吸收了侯聖驍的血液,明明有幾乎一樣的抗毒能力,卻看起來很痛苦。她把胳膊放在桌子上強撐著,手指在不容易發現的角度使勁撓著肋側,侯聖驍不論問她什麽她都直搖頭,還死死咬著嘴唇。


    新的一批舞女出場開始表演,這些人的裝束沒有之前的保守,動作也更加奔放,還時不時往四周座前貼,讓不少人浮想聯翩挪不開眼來。侯聖驍酒勁不很深卻有點頭暈,旁邊霍心雲已經用腦袋杵著桌子了,他猜熏香有問題,捶捶膝蓋碰了下霍心雲,霍心雲稍微抬頭往他那裏歪身,他就趕緊把腦袋湊過去。


    “你記著,”霍心雲湊到他耳邊說,“接下來的酒誰敬的都別喝,有機會就盡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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