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停住了唇角的茶杯,笑了:“不留我的事不怪他,錯在我。”


    蘇漆月有些疑惑:“什麽?”


    許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姐姐,我跟你說,我好像又開始犯猜忌他毛病了。”


    蘇漆月沒有追問詳細的緣由,隻是停頓了片刻,慢慢道:“這不是猜忌,隻是太過小心翼翼。可是你要知道,隻有太過在意的時候,才會思前想後。”


    許沐低下了頭:“您可真會替我說話。”


    蘇漆月道:“我還沒說完呢,你啊,就算在意,也不能想得太多,想得太多就過了,太過小心翼翼反倒寸步難行。”


    許沐抬起頭,笑了一下:“還真是難。”


    蘇漆月嘆了口氣:“愛一個人恐怕是這世上最難的事了。”


    ※※※


    次日。


    日出的微光照在床側,結束了許沐一晚上都不曾有過的睡夢。


    許沐起身穿戴了一下,坐在床側收拾腿邊的被褥,忽然聽到門外有些響動,幾道人聲隱隱約約傳過來。緊接著,門便被叩響了。


    “沐辰,黎姑娘和映寒來了。”


    許沐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去門口迎接她們,便看見一個人影推開門向著自己沖了過來,然後準確無誤地紮進了自己的懷裏。


    “哎呀大烏,想你了!”


    許沐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裏的女孩,一身簡練的衣裝,絲毫看不出女子溫婉的模樣,腦後更是如男孩子一般,高高紮起了馬尾。


    許沐伸手拽著她的馬尾發稍把她的腦袋抬了起來,朝她身後掃了一眼,笑道:“都要成親的新娘了,懂不懂得避嫌?男女授受不親你知不知道?嗯?你未婚夫沒來吧?”


    女孩抬起了頭,雙手卻還是緊緊摟著他的腰,“哎呀沒有沒有!啊再說了!就算他來了也不敢說什麽的!他要是敢說一個字!我就讓哥哥揍他……”


    許沐聽了她的話,雙目彎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笑嘻嘻問道:“你的哪個哥哥呀?是不是你昨日讓他看嫁衣的哥哥?”


    黎知落這時才慢慢從門外走了進來,從身後將她從許沐懷裏拉了出來,攬過她的肩膀慢慢向一旁走了幾步,漫不經心地將她拉離了一些,“行了,別忘了禮數……”


    許沐抬起頭:“禮數這些東西對陌生人用用就得了,對我嘛,就算了。”


    黎知落抬起頭和他對視了一眼,又慌忙將頭低了下去,聲音很輕,可語氣卻帶著絲急切:“義父這幾年可還好。”


    “我好不好都無所謂,反正現在還能站在這裏,也就行了。”許沐懶得提自己,敷衍了過去,問道,“倒是你,這些年也沒去照看你,辛苦不辛苦?”


    “哪會辛苦。”黎知落答道。


    “不辛苦就好,你剛剛要是答了辛苦,我估計又要愧疚一陣子了。”許沐聽她說完,竟感覺如釋重負。他心裏自知對她是虧欠的,可又不知該如何彌補。


    蘇漆月道:“映寒和知落隨我去前廳吧,歇息一下,我去吩咐他們備餐。沐辰晚會兒一定要過來,我們一起敘敘舊。”


    許沐答道:“聽姐姐的。”


    ※※※


    酉時末,許沐把屋子稍稍打掃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出門去看看她們幾個聊得怎麽樣了。


    冬日的傍晚有些冷,雲靄瀰漫在天邊的遠山之巔,遠山背後是即將變為黑藍的傍晚天幕。


    許沐轉身將屋門鎖好,停頓了一下,笑了一下,才緩緩下了台階。


    許沐並沒有著急向著前廳趕去,而是轉身繞著屋子走向了後院。正是初冬之際,糙葉幹枯,在厚厚的積雪下隱隱露出枝幹。


    許沐伸手彈了彈一顆枯葉上的雪,又擦著一排剛剛及腰的糙木一路向著庭院深處而去。


    他記得五年前,這個院子還是自己親手打理的,那時的花糙還不似此時這般多,隻有零零星星幾點。


    許沐停下了腳步,蹲下來,捏住一片葉子晃了晃,笑道:“我都沒怎麽管你,對不住啦,不過看你長的這麽胖我也就放心了。”


    許沐鬆開手,自言自語道:“不過我估計……以後還是不能照顧你們,先道個歉啦。”


    許沐站起身,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在原地停頓了片刻,許沐又轉回身,走到一旁的石桌前,掃了掃雪坐下,胳膊支在桌上,手指輕輕在桌上敲著。


    過了半晌,庭院裏傳來了腳踩積雪的聲響。


    “你在等什麽人麽?”


    “可不麽。”許沐聞言收回了胳膊,直起身子,回頭道,“等你。”


    顧景吟在對麵坐了下來:“師兄為何不去前廳,和大家一起……”


    許沐笑嘻嘻打斷他道:“那你為何不留在前廳,陪著大家說說笑笑,來這裏做什麽,嗯?”


    顧景吟望著他臉上的笑容,又低回了頭,環顧了一下腳邊的白雪,岔開話題道:“師兄方才說不照顧這些花糙了,這倒是真的有點可惜。”


    許沐嘆道:“是有點可惜,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要照顧。”


    顧景吟抬起頭:“是什麽?”


    許沐托著下巴看著他,笑道:“是你啊。”


    顧景吟怔了一下:“師兄的意思是……不打算在此處再留下去了?”


    許沐的目光依舊像是生了根一樣粘在他的臉上,一副饒有興味的模樣盯著他,托著下巴的手伸出一根手指來,有以下沒一下的地敲著自己的側臉,“我是說不一直在這裏了,總在這裏有什麽意思,我還打算和你一起浪跡天涯呢……”


    顧景吟聽完笑了,邊笑邊輕聲道:“聽你說這些話……真像是做夢……”


    許沐伸出手,捉住了他隨意放在桌上的手,問道:“你感覺感覺,是真的嗎。”


    顧景吟在碰到他的指尖的那一瞬間,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糙一般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聲音顫抖道:“那昨日為何不留下……”


    許沐將自己另一隻手也覆上了那隻微微有些冰涼的手,很想回答他,卻說不出話。他真想說因為自己犯病了!又tm犯了胡思亂想的猜忌病!以為他有了新歡、以為自己在他的心裏沒有那麽重要、以為自己是空歡喜一場……可是他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這麽說,因為這些荒唐可笑的想法別說是說出來了,光是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有病。於是許沐麵上還是笑意,反問道:“那你怎麽不把我留下來?”


    顧景吟抬起了眼睫,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排陰影中的雙眸深不見底。


    “你看我幹什麽?倒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啊。”許沐伸手無比熟練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是不是被我的美色迷得神魂顛倒了,連話都忘了怎麽說了,嗯?”


    “有人告訴我……”顧景吟將兩排眼睫又放了下來,遮住了眼眸,低聲猶豫道,“有人告訴我,對一個人,綁得越緊他便會越想離開,所以……”


    “所以,你就由著我走了?”許沐抽回了自己的手,整了整衣服,疊起了雙腿,“你就不怕,要是不綁的話,他越走越遠怎麽辦?”


    顧景吟道:“如果他覺得那樣更開心的話,那就由著他。”


    許沐收起了笑意:“你變了,你從前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顧景吟道:“我沒變,我隻是不敢再離得太近,我害怕會……”


    “別說了。”許沐沒等他說完,便起身走到他的身後,從背後攬住了他,在他肩頭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願意從今以後都和我好好在一起嗎。”


    “一起?”顧景吟緩緩重複了這兩個字,想要轉過身來。


    許沐放開了他,轉到他身前,蹲下來拉起了他的手,重複道:“對,一起。像你當年說的那樣,我們一起讀書習劍、一起賞世間光景、一起做盡所有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顧景吟的手在他的手裏微微顫抖,麵容徹底淹沒了在了漫漫夜色之中。


    “好……”


    許沐抬起頭看著他,把他的回答壓了回去,繼續說道:“你先別急著回答我,我這個人,其實很差的。我不負責任、我想法固執、我總喜歡胡思亂想、我總覺得你不夠在乎我。我這一身上下,都沒有配得上你的地方,大概隻有對你的心還能值得上幾個價,你願意要嗎。”


    “願意……我願意要……”


    許沐笑了起來,可是眼中卻濕了一片,“你不會後悔吧?”


    顧景吟答道:“不會……我不後悔……我後悔的從來都隻有一件事。”


    許沐問道:“什麽事?”


    顧景吟道:“沒能早點就學會愛你。”


    夜晚的風仿似輕紗,微微拂過兩人的麵龐,四下裏隻有花糙的清芳和蟲鳥的細鳴。


    許沐聽了這句話,忽然記起來,昨日他等他的時候,見到他內室的桌上有一張紙,那紙上隨便寫了幾句話,似乎是信筆隨意而書,墨跡還新。


    其中一句他還記得:


    若從前歲月溫柔,得護佑執子之手。


    第58章 執子之手


    【劇透服務已完成。】


    許沐足足在床邊坐了一刻鍾, 才緩緩站了起來。


    他沒料到,事情的發展竟會是這般……超出預料,或許已經不是出乎預料了,而是,慘烈!


    難道在乎一個人,真的會這麽患得患失嗎?


    可是既然明明是自己在乎的人, 為什麽到頭來卻是在不斷地傷害他?


    但他既然有能力阻止這些的發生,他就不會任由事情朝這個走向發展下去。


    正在冥思, 忽然一陣清芳自門外緩緩而來:“沐辰,小落早上飛書來說,要請你去墨池峰切磋琴藝呢, 我看她多半是想你了, 不如你這幾日抽空過去一趟。”


    許沐聞言抬起頭, 笑道:“我自然會去看她們, 不過今日我需先去一躺攬鳳山莊。”


    蘇漆月道:“你不提我倒忘了這件要緊事, 這顧掌門做事也太過逼人,分明就是在削弱你的勢力,好讓你無可依靠……”


    許沐道:“不必擔心,其實這事或許和他關係不大,總之我去解決,姐姐就在山上好好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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