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淺吟?你說句話啊,你沒事吧?”脖子裏的涼意更甚,我也從剛剛的著急變成了驚慌。“墨淺吟,你是不是流鼻血了?都流到我脖子裏了!”突然驚道,“莫不是鼻涕吧?!”


    他這才不舍地放開我,我從未見過這樣狼狽的墨淺吟。眼下是漫開的淚痕,睫毛上還綴著點點淚珠,卻是真真的我見猶憐,美到極致。


    “你哭了。”大男人家家的,哭什麽。我腹誹著,又極是心疼,這是他第幾次為我哭了?墨淺吟的眼淚,總是因著我而變得不值錢了,我真是罪過。


    “染染…”他將我抬起為他抹淚的手按在臉頰上。皮膚真細,心下一陣旖旎。詢問地看向他,他眨了眨眼,墜下一顆淚花。“染染…你真的,願意留在我身邊?”語氣帶著不確定。


    “若是我說要出宮…”這廝再次果斷地截斷我的話,“不行。”“那不就得了。你都決定了,還問什麽問。”我翻了個白眼。“我隻希望…你願意,心甘情願的。”話剛說完,他輕輕地咬了咬唇,這個動作,真是嫵媚至極。我不知,這廝對我,開始使美人計了。


    收了收心神,我堆出一個笑,道:“墨淺吟,其實我真的不太喜歡孩子,別家的孩子偶爾玩一玩也就罷了,自己帶,得多累啊!再說了,生孩子很痛的,生完了還有什麽產後抑鬱啊,長斑啊,發福啊等等問題,多麻煩。咱們不要!”我用腦袋頂了頂他的肩頭,語氣極為輕快。


    我一個孤兒院這種大家庭裏出來的人,怎麽會不喜歡孩子?隻有用笑來掩飾。墨淺吟,原來,我這樣愛你。


    他踟躕半晌,幽幽開口:“你真的…”“墨淺吟,你什麽時候開始這樣婆媽了?”我故作驚異地抬頭看他,他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笑,極淺,卻似乎是真的放了心。


    “看看,一國霸主,殺人如麻的墨淺吟,越活倒是越小了,竟然哭鼻子吶。不就是求婚成功了麽,出息!”我語氣帶著嘲笑。他哭起來也這麽美,和我不顧形象地大嚎大叫截然不同,叫人心癢難耐。


    墨淺吟也乃神人,一點都不尷尬,精神氣才恢復過來一點,就想著吃豆腐,俯下頭揪著我的唇瓣便吻上去。他的淚順著他的唇角漫進我嘴裏,竟然這樣苦…


    伸手勾上他的脖子,這個人前妖異,人後冷酷的男人,這個完美無缺的男人,這個願為我哭的男人,這個我愛的男人。


    “染染,我愛你…很愛很愛…”在我覺得要斷氣的時候,他微微離開我的唇畔,輕聲喃喃。我卻聽得清清楚楚。麵上微紅,還來不及也說上一兩句情話,他便又來一句:“十日後,我們大婚。”


    又逼婚…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看官們表催文...小百這兩周真正考試中~


    舊事已了


    十天啊…我搖著團扇,一邊咬著桃子,一邊想著大婚這事。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呢。比如,東陵聞秋的事。


    落秦三五不時來染塵殿報導,一來避難,二來,一天十幾次地把脈,說是為保我大婚前身體健康,這樣頻繁的“婚檢”,終於讓我下定決心將他列入黑名單。具他說,東陵聞秋已經有大半個月未出府了,更是閉門謝客,他是吃過閉門羹,偷偷摸進去,發現東陵聞秋病得頗重,又不肯讓大夫看病,越拖越重。


    我也是心疼的,我真的一直將他當做弟弟照顧著,卻不知,他存了別的想法,早知就不該對他…太好?唉,千金難買早知道。情債這東西,既還不了,也是罪過。


    “墨淺吟。”大婚的事,都是他在忙,我空閑得不得了,於是,常常假公濟私說是要出宮尋些東西,這廝也不傻,知道我不過溜出去玩鬧,不阻不攔,卻是親自陪護。


    不知是不是因著孩子的事敏感了,我仿佛覺得鸞城的孩子多起來,走在市集上,總有孩子奔來撞去,即使摔倒,我現下也決不去扶扶抱抱。表現出的散漫不關心的態度,隻是為了證明我真的不喜歡孩子。可是,墨淺吟除了偶爾可稱為苦笑的莞爾,隻是越發沉默。


    “染染何事跑得這樣急?”他掏出瓷絹,細細地擦去我額頭的汗。“我想要…”“去吧。”我還沒說完呢,就同樣了?心中大喜,他又道,“今日邊疆急報,我便不與你同去了。”正合我意,簡直是天助我也…“沒事沒事,我自己去。”太過得意,而未見到墨淺吟頗具深意的一瞥。


    我沿著街道匆匆而行,拖一時,東陵聞秋便是危險上一分。又一個亂竄的小姑娘撞了上來。墨淺吟不在,我蹲下笑著捏捏她的鼻子,丟了幾個銅板,順手從一邊小販那摘下一串糖葫蘆給她。


    東陵府如今門廳煞是冷清,估計是這幾天趕人趕得太勤,連左右丞相的麵子都不給,怕是別人也不會再來自尋晦氣。


    敲了幾下門,開門的是大管家,他一見我,眼前徒然一亮,二話不說,拖著我就往裏去。“可把您給盼來了,主子這都病了十幾日了!再不見您,怕是…怕是就見不著了。”他最後的聲音有些哽咽。


    這樣重的病,還不肯看大夫,真真是不愛惜自己。我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氣惱。一直步到主臥外,大管家幫我推開門,才停退至一邊,道:“您進去吧。”


    房中有股很濃的…血腥氣。我皺眉,聽到東陵聞秋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心中一緊。快步走至床前,他睜著眼,本是看著帳子頂的,可是,眼角似乎飄到了我,慢慢瞪大的眼裏,透出無限的驚喜。


    忽而,笑了起來,冷然中帶著淒涼,自言自語道:“怕是挨不過幾日了,竟出現幻覺了。”語罷,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我一時好氣又好笑,心中酸澀難當,咬咬牙,道:“目中無人的小鬼頭。”他背一僵,卻是仍未轉過臉來。“小鬼,姐姐不要了?”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概是太急了,咳嗽得厲害。我拍著他的背,責怪道:“起來那麽猛做什麽!”“真的…是你…”他眼睛不動,死死地盯著我。“要不要拍拍打打,看是不是真的。”


    本想逗樂他,誰知他突然伸手,我還真以為他真的要打我,卻是伸手將我攬在懷裏。我本能地掙紮,病著的他不知哪來的這樣大的力氣,怎麽推都推不開,隻得無奈地讓他抱一會兒。


    “你終於肯來了嗎?我還以為你隻等著在我靈堂前上一束香呢。”他有些無理取鬧道,聲音苦澀沙啞,腦袋埋在我懷裏。


    “東陵聞秋,誰準你不看病,躺著等死的?”我聲音拔高,氣憤難當,又道,“你的命是我的,誰準你這樣糟蹋的!”說著,語調顫動起來。


    “是你的…”他又咳嗽起來,將我推開,盯著我的眼睛,我被他看得心寒,“可是…你卻不要。”


    “你多大了,二十多歲,倒是越發地不懂事了,拿命當做兒戲。你躺著心如死灰,看看這一府的人,哪個不為你急!”我故意略過他的話。


    “路染塵,我是不是真的遲了?”他仿佛沒聽見我的責備,固執地問。我看他這樣虛弱,本不想打擊他,可是,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才能斬亂麻:“是遲了。墨淺吟先你認識我幾乎一年。感情這種東西,哪怕是一刻鍾,都是等不得的,更何況是一年,該有多少個一刻在。”


    他撇過頭,一笑:“小時候身體不好,父母極盡全力地護著,卻是在長到七歲,家破人亡。躲藏近十年,身體是好了,可是,心卻壞了。到底勢單力薄。遇到你,除了爹娘,沒有人對我這樣好過。”


    他緩了緩氣,接著道:“我也是在你死了以後才發現,竟然喜歡上了你,也才發現,原來我的心還活著。你這次回來,我有多驚喜,知道你與王上兩情相悅,卻是忍著不說,妄圖真的將你留下,可是…”他眉頭皺起,“我已經足夠強大,卻仍是守不住自己愛的東西!”


    “東陵聞秋…”“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走吧。”“你要看大夫。”“不用你管。”“你是我弟弟,我大婚,你想帶著病來沖煞氣麽?!”我話說得很沖,隻想斷了他的念頭。他幾乎是怔然在那裏,眼中空洞得連絕望都一點不剩。


    “去把右相請來。”我對門外的總管道,轉頭對愣在那裏的東陵聞秋道,“你必須快點好起來,隻要你好起來,你的命便是你自己的了,我還你自由。”


    也不知道是管家跑得快還是落秦效率高,我才出大門,便見兩人匆匆而來。“二哥,你一定要治好他。”“你還有閑心擔心這事,你家後院都起火了!”“啊,染塵殿著火了?誰放的火?”我又是心驚,又是心疼。


    他一臉地孺子不可教,皺眉道:“主上。”墨淺吟縱火燒我院子?我突覺奇怪,想再問,他兩人已經不在了。


    直到我走到南門口,一切無恙,難道落秦騙我?腳下的步子輕快不少,剛到染塵殿門口,便見到阿六阿七阿九跪在門口。我忙上前:“你們幹什麽?快起來。”可是根本拖不動,阿七默不作聲地抬手指指身後的主殿。


    一溜小跑,越近越感到有低氣壓,推開虛掩著的門,墨淺吟一人坐在桌前,地上是一個茶壺的屍體,一隻茶杯的屍體,還有幾張凳子的屍體,幾個櫃子的屍體,還有…我床的屍體!一屋子破破爛爛的家具,讓我目瞪口呆。


    隨意進我殿裏還大搞破壞。“你幹的?”他那順風耳,早就知道我進來了,卻不抬頭,呼吸有些沉。我不敢靠太近,這廝生氣著呢。


    “你去哪了?”他聲音輕柔,少了甜味,有一絲逼問的味道在。“我去…”他猛地抬頭,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嚇我一大跳。“別對我說慌。”聲音輕得一如既往,但是越發讓人悚然。


    我退一步:“我…就是…隨便…去玩了一溜…唄。”雖然我知道同他說謊有多愚蠢,不自覺地瞞下來。他從來不喜我去見東陵聞秋。


    “隨便溜,便溜去了東陵府?便溜進了東陵聞秋的房間!”我被他吼得縮縮脖子。“聽說他不肯看大夫,我也就是去…”“你去了他便肯了?!”他猛地起身,桌子瞬間碎了一地,這桌子,可是我親自督工木匠做的!


    “他是我弟弟,我怎麽能丟著不管?”我冷笑道,這人,無理取鬧的功夫較三年前,有過之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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