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將笸籮往地上一放,站起來,也不帶上房門,隻將柵欄式的板門給栓上,說:“來!吾領儂過去!這裏七拐八彎不好走。”矍鑠的老太太就在前麵帶路,一行人跟在後頭果真是七拐八彎的轉來轉去,方才看到了大開門麵的一家飯莊,裏麵坐了大半的人。


    李霄出聲自言自語道:“幾年不見,三嬢嬢生意做這麽大了?”這卻也是陳慧想要說的,她熟悉的三嬢嬢是推著爐子,擺著攤賣湯圓的,無論她兒時暫住顧家,還是說她前生嫁入顧家,都是她的常客,兩張板桌,幾條長凳,寒風中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是三嬢嬢留給她的印象。李霄是幾年未光顧,陳慧是不知道該怎麽算起這時間了。


    “諾,就是這裏了!阿三妹啊,來招呼客人了。”老太太吼了一聲,倒是將陳慧嚇了一跳,感嘆她的老當益壯,


    那被叫做阿三妹的圓臉老闆娘,忙走出來,跟老太太道謝說:“吳家好婆謝謝哦!”陳慧這才想起了,眼前這個老太太就是那個拿著扁擔敲死一個韃子的吳家好婆,難怪!難怪!


    “阿婆,麻煩您了!”李霄感謝了吳家好婆之後,帶著陳慧他們進了店裏,三嬢嬢看見熟人很高興道:“小李少爺啊!帶朋友來吃飯啊?”


    李霄很開心地道:“我是帶我們東家來吃飯!” 說完他看向陳慧。


    “哦哦!”三嬢嬢順著李霄的眼光看向陳慧道:“這位姑娘就是你東家?長得真是……富貴氣派!”


    陳慧:“……”有些混沌了,有說她國色天香的,有說她美貌如花的,她渾身上下除了頭上一根玉簪子和腰裏一塊墜子值點錢之外,渾身上下都沒有其他金銀首飾。難道她的臉圓了許多,才讓人感覺富貴氣派了?


    三嬢嬢比十幾年前胖了許多,這臉更加紅彤彤圓潤潤了,她倒是一副富貴人的樣貌,即便是再胖,年紀放在那裏,眼角已經有了皺紋,可見這歲月是不饒人。


    李霄這個老熟客先點了幾個菜,恆鈞和華瑾看了店裏的牌子,又問店主道:“哪個好吃些?”


    “咱們紅豆沙和芝麻餡兒的是甜口裏賣地最好的,鹹口的,就是鮮肉、薺菜肉和梅幹菜肉的都好吃,鹹的甜的都來幾個?”三嬢嬢問道。


    “每樣來兩個!”華瑾道,恆鈞也跟著說。


    李霄說:“兩位,每樣來一個,你們肯定吃不完。改一下,每樣給他們各來一個就好了!”


    “東家付錢,用得著你儉省?給咱吃幾個元宵,還就隻讓人吃六個。六個圓子,讓咱們塞牙縫啊?”萬年捧哏的華瑾非常不滿地說道。


    三嬢嬢聽見這句話了立馬轉頭說:“小夥子,等上來了,你就知道了!”她又轉頭問陳慧:“東家姑娘,吃什麽味道的?”


    “薺菜兩個,鮮肉兩個!”陳慧說。


    “東家,您該嚐嚐其他口的,豆沙的和芝麻的味道都很好!”李霄跟陳慧推薦,陳慧擺手拒絕,三嬢嬢吳儂軟語唱了菜名離開。


    陳慧坐在位子上打量著三嬢嬢地這家店鋪,南北通透,亮堂,八仙桌有十幾張,看來生意做大了。華夏一族就是如此,即便是五胡亂華的時候,漢族幾乎被滅族,但是隻要和平安定就能繁衍發展。看三嬢嬢地店就是如此,旁的小城都是亂糟糟的模樣,此地卻是算不得繁華,但是還是安定祥和。


    三嬢嬢先拿過來一個盤子,裏麵裝了四個餅,跟陳慧說道:“草頭塌餅!嚐嚐,不要錢。”看到這個贈品,李霄跟眾人推薦這個餅子,華瑾和恆鈞吃了一口,覺得有些野趣,倒也未曾品出什麽特別,陳慧含笑不語,吃這個餅子,對於一直在輾轉他鄉的她來說,可能裏麵含有那麽點鄉愁,就別有味道了。


    直到湯圓端上來,陳慧端起了碗,舀了一個圓子,圓子開了一個小口,汁水流了出來,吸一口汁水鮮香四溢,這個味道卻是誰都喜歡的。


    恆鈞咬了一口忙贊說:“這麽滑糯的圓子還真沒吃過。味道還真不錯。”


    “聽說顧家這次要倒了!”隔壁桌的聲音太大,又在陳慧背後,又說顧家,讓陳慧不得不豎起耳朵聽。


    “哪個顧家?”


    “還有哪家?顧源顧山長家啊!”那人一聲嘆息道,果然說的就是顧朗他們家。


    另外一個聲音說道:“不能啊!不是說新的朝廷是陳家的嗎?聽說顧山長跟新朝廷的萬歲是舊識,兩家關係不錯的咧。”這事兒很多人都知道,畢竟小時候為了讓陳慧能夠不那麽野,她爹曾經將她扔到這裏暫住過大半年。


    “原本是這樣,可惜了!顧家的那位大郎是個眼瞎的,要是出去跟了山長的舊友,如今就是潑天富貴。他倒好,跟了倒黴的何家,現在就是亂賊了。顧山長昨天被縣太爺請去縣衙,到現在都沒出來,估計這次事兒大了。亂賊啊!這是要滿門抄斬的。”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陳慧心裏驚訝於顧源居然被縣裏請去喝茶,難道她爹又發什麽瘋了?顧源畢竟是江南士林有威望的名士,老爺子去動他實在太不明智了,不過她爹幾時明智過?陳慧的手指隨意在桌上叩擊,華瑾立馬站起來快速往外走。


    那個人問道:“那怎麽辦?滿門抄斬的意思,是要在幾服之內啊?出了五服,算不算一門的?”


    那人問道:“你跟他們家有親?”


    “怎麽沒有!我……”


    “放心吧!滅九族都滅不了你!”另外一個人加入了討論。


    引出話題的那個人說:“顧源整日沽名釣譽!也該倒了!”言語之內的幸災樂禍,讓陳慧很是不舒服。


    李霄毫無預警地站起來,重重地拍了桌子說道:“什麽沽名釣譽,你怎麽說話的?顧山長德高望重,明德書院被譽為吳中第一書院,且勿論書院的學田三千畝一半是顧山長自掏腰包所購,多少窮苦子弟受過明德書院的恩惠?這些年,考不了科舉。顧山長變著法子為學子找出路。哪一件事情不是實實在在地惠及他人的?沽名釣譽,你怎麽說得出口?”等他坐下的時候,看著一臉高深的陳慧,黝黑的臉上露出了尷尬之態。


    方才那個聲音響起,和聲音對上的是那張臉四十多歲的樣貌,眼睛小,臉長是特點,這個特點讓陳慧從腦海裏搜羅出這個人來,隻聽得他說道:“不過是一些小恩小惠,就讓你感恩戴德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知道嗎?我好言相勸於你,別不當回事,若是真的與他們家有牽扯,盡快斬斷,到時候被牽連了,你哭都來不及。” 這個人正是前世裏,嘉定城破之後,主動去投靠了韃子的帶路黨,周秀才。他奉勸李霄的話也算是在理,隻是陳慧對他的印象太深刻,且厭惡,所以聽到這些話她皺起了眉頭,李霄看見陳慧如此表情,明顯臉色稍稍鬆快了些……


    “周林元,你別在這裏妖言惑眾,誇大其詞。不就是顧山長看不上你,明德書院不要你去教書嗎?你自問一下你的德行,可以教書育人嗎?山長還沒落井,你別先下石。山長夫婦倆守著幾間瓦房,過著清貧的日子,他傾盡家財為書院,為本地的讀書人。別說是連累,要真是他坐牢,我願意陪著他坐牢,要是他被殺頭,陪著他掉腦袋也沒什麽可怕的。你一個小人,還沒得誌呢,就猖狂起來,要是得誌了,還不知道怎麽樣了!”旁邊另外一個文士模樣的人出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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