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時令與昆侖仙門稍有不同,天氣溫暖,景還鎮正是花朝節,城中處處擺著鮮花,路邊小攤上擺的掛件上也皆是繁複的花紋,哪裏都是一派喜氣洋洋。


    殊玉沒有怎麽閑逛過街,靈身更是沒有。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依舊步伐不緩,神情嚴肅,像是平時在昆侖仙門中去議事的樣子。


    桑翊買了一籃鮮花,抱在懷裏不知道怎麽送給殊玉。


    吆喝聲不斷,有一人擔著兩簍花經過,殊玉側身讓了讓,發現身後的桑翊抱著滿懷的花正看著自己。


    “你喜歡這個?”殊玉問桑翊。


    桑翊結結巴巴,“師......師尊喜歡......花麽?”


    殊玉從桑翊的結巴裏明白了什麽,卻故作沒有理解,語氣平淡,“還行。”


    桑翊想送她花,但是她對花並沒有特別喜愛。不過轉念一想,大多數人還是喜歡花的,她前世也有見到桑翊專門種過花,或許反過來送花正是一個贏得好感的時機。


    這麽想著,殊玉走向一旁擺著花朵最多的攤子,道:“把這些都包起來。”


    花籃整整擺了半條街,聽到這話,賣花的小販都愣住了。


    怎麽包起來?送到哪裏去?


    殊玉本來習慣性地想到一個戒子就足以將其帶回昆侖仙門,話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凡間。


    桑翊也帶著提醒的語氣,“師尊?”


    殊玉麵色不改,心思一動,上前一步,讓桑翊背過身去,輕聲對小販說了幾句話,小販也熱情地比劃了一番,最後二人眼神交匯,達成了一筆生意。


    桑翊心中好奇,不知道師尊神神秘秘的要做什麽,卻也沒有多問。


    他不想讓師尊討厭。


    離開花攤,殊玉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回頭一看,桑翊已經站在某個攤販前麵打開了荷包,開始付賬。


    前世她沒見過桑翊這麽開心,好像印象裏的桑翊總是一本正經,老成穩重的。現在那少年迎著光對小販笑著,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朝氣蓬勃起來。


    “他也有這樣一麵嗎?”殊玉心想,卻見桑翊拿著買到的東西朝自己跑過來,高高的馬尾在空中一甩一甩的,令殊玉不禁想到了搖尾巴的小奶狗。


    “師尊,你看!”少年將手中的東西舉起來,殊玉不認識這是什麽,桑翊已經開口,“這是平安扣,寓意很好的,雖然師尊可厲害了,但我還是希望它能保護師尊更平安。”


    保護自己平安嗎?


    可是前世,就是你殺了我啊。


    殊玉接過桑翊遞過來的一條平安扣,見上麵的玉帶著一抹黛色,像是融合了雨後的翠色似的。


    玉有些冰,靜靜躺在手心裏,不一會兒就被殊玉的手暖熱了。


    桑翊將另一條一模一樣的平安扣放進自己的戒子,見殊玉盯著手裏的平安扣一言不發,小心翼翼道:“師尊,您不喜歡嗎?”


    殊玉搖頭,“喜歡,你不是讓它保護我平安嗎?怎麽不喜歡?”


    桑翊眉眼彎彎,“師尊喜歡就好,師尊一定要一直平平安安的。”


    殊玉沒有回答。


    玉是涼的,一會兒就能暖熱。


    可是人心一旦涼了,就不會再捂熱了。


    殊玉重生之後,活著的意義便成了複仇,這條路注定凶險,不可能平安。


    桑翊啊桑翊,到我殺你的那時,你還願意祝我平安麽?


    真是,世事無常啊......


    街上忽然鑼鼓喧天,師徒二人雙雙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遠處二三十人抬著一個花台,上麵一女子正翩翩起舞。


    周圍一群女子一人拿著一個花籃,正隨著奏樂向路旁撒著鮮花。女子起舞的花台四周是淡粉色的紗帳,人們隻能隱約看到女子身材輪廓與她曼妙的舞姿,看不清她的麵容。


    殊玉聽到身旁人說道:“這是今年的‘花王’,去年的花王便是傾國傾城,據說,今年這位花王的容貌,更甚去年呢!”


    他們說著,便紛紛去往那邊擠,殊玉沒想到這些人會用這麽大力擠,一個沒站穩,靈身身形晃了晃。


    但她畢竟是修真者的靈身,反應速度自然很快,立刻腿上使力,往旁邊閃去。


    可有人動作更快,一把握住了殊玉的手腕,“師尊小心。”


    淩霄峰上殊玉真身雙眼睜開,目露寒光。


    少年掌心因幹農活十分粗糲,火熱的溫度傳到手腕上,靈身一下甩開,眸中帶上怒意。


    不過桑翊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隻覺得手中的手腕皮膚上冷得像冰,挨上去卻是柔軟的,這是他平日裏表麵看起來冷淡疏離的師尊的手。


    緊接著,他手中開始發熱,慢慢回過神來,少年掌心已然灼燙。


    街上所有人都在朝前擁擠,唯有二人各懷心思,站在人群中一動不動。


    殊玉心中滿是前世的仇怨,雖是靈身,卻也抵觸桑翊的觸碰。她心裏知道桑翊並無惡意,可是她依舊心潮翻湧,無法控製怒意。


    好在桑翊心裏七上八下,一時也未察覺殊玉的不對。


    最先回過神的是殊玉,她收起平安扣,調整好心情,道:“你怎麽了?”


    桑翊如夢初醒,他不明白方才的慌張因何而起,卻總覺得自己的反應也不該如此過激。


    他定定神,道:“師尊小心些,人間不比昆侖仙門,路人太多,我怕到時候擠開我們,走散了就不好了。”


    殊玉下意識轉移自己的情緒,道:“你是怕這個?”她從袖中拿出兩個鈴鐺,將一個係在腰間,另一個遞給桑翊,“若被人群擠散,你可以用它傳音給我。”


    桑翊笑著收了,“那師尊,我們往何處去?”


    殊玉四處望望,看到處都是人擠著人,她向來與這樣的熱鬧格格不入,便微微皺眉。


    桑翊知道殊玉也不喜歡這樣,自己也不笑了,道:“師尊,我們從這邊出去。”


    ......


    妙蘭便是今年的花王,她學舞藝多年,終於在今年花朝節展露頭臉,一舞跳罷,她看著台下的人潮皆向著自己這邊湧來,頗有幾分喜悅,正要勾起唇角,卻見有兩人逆著人潮往外前行,心裏微微詫異。


    花朝節的花王可以說是吉祥的象征,人們都怕自己不能與花王更近,那兩人卻神色淡漠,一心想要往反方向走。


    妙蘭皺眉,隨著花台往前,她看清了那兩個奇怪的人。


    一個穿著嬌俏容貌秀氣的女子,還有一個俊朗的少年。看二人相處,不像情侶,更像是姐弟。


    那少年聽話地跟在女子身後,一眼都不往這邊看。


    勝負欲在此刻被激起,妙蘭還不曾見過對她的容貌毫無反應的男子。


    一定是因為隔著紗帳,那人才看不清。


    下一刻,妙蘭挑開紗帳,徑直走下花台,人們紛紛為她讓路。


    周圍人聲漸消,殊玉察覺不對,回過身來。


    妙蘭正緩步而來,步伐輕盈,帶著仿若天成的媚態。


    不得不說,妙蘭的長相也的確是配得上“花王”之稱,雙眸清亮,天生笑唇,明豔婉轉。


    她走近二人,卻並不看殊玉,而是從袖中拿出一個玲瓏小巧的花簇,含笑丟在桑翊身上。


    周圍爆發出一陣起哄的笑聲,佳人把花朝節的祝福花簇丟給這麽一個俊朗少年,其間的意思誰人不明白?


    殊玉也自動讓開一些距離,她很好奇,桑翊麵對這樣的美人,會是什麽反應?


    這位花王的容貌,比之許挽鈴,可是更加出挑的。


    不止殊玉在觀察,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少年會如何回應。


    桑翊接過花簇,不由地看向殊玉。他明白花王多少有些調戲之意,隻覺得師尊見到這樣的行為會完全不屑,但是他發現自己的師尊沒有任何情緒。


    可是,他卻正是因為殊玉毫無情緒,沒來由地煩躁。


    她為什麽不生氣?


    可是,自己為什麽希望她生氣呢?


    桑翊愣在那裏,妙蘭隻當他害羞,向左右的侍從笑道:“把這個小郎君請到問花樓上,我請他吃果子酒。”


    說罷,妙蘭看向殊玉,“你是他的......?”


    殊玉配合道:“我是他姐姐。”


    妙蘭點頭,“那也請你來問花樓做客,可別說我欺負了你弟弟。”


    殊玉莫名想笑,道:“那是自然。”


    問花樓,便是花朝節花王祈福的地方。


    樓有九層,有諸多雅間,大多是豪門貴族吃喝玩樂的不二選擇。


    殊玉坐在一樓花廳,看著桑翊一臉不知所措,被一群女孩推擠著上了樓。


    前世桑翊與許挽鈴亦常去人間曆練,不知有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殊玉不禁想,若是此刻許挽鈴在場,會是如何一副表情呢?


    那必然是相當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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