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棠深吸一口氣,腦袋伸出窗外,喊道:“安王千歲,女婿給您……”


    劉睿一把抱住趙棠,說道:“本宮陪你試,別喊了!”


    趙棠縮回腦袋,笑嘻嘻道:“一言為定!你要是敢騙我,哼哼……”


    劉睿的丹鳳眼閃著光,似乎很悲傷:“我從不騙你,你卻常常騙我。”


    趙棠道:“我騙你什麽了?”話剛出口,便一陣心虛。自己騙劉睿的事情實在不少,劉睿說他是士族之後,他不就得意洋地點頭了?


    好在劉睿沒有深究。馬車停在路邊,趙棠跳下馬車,指著劉睿道:“三天之內,來我家把事說清楚。不然的話……”


    劉睿點頭。


    趙棠又鑽進車內,看到剩下的半盒雲片糕,覺得這東西滋味好,便揣進懷裏帶走了。


    馬車也走了,趙棠聽著漸遠的車聲,大步回家,膝蓋打這顫。今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膽量,這麽厚的臉皮;今天之後知道了,他得意又難過。兩情相悅的事,弄到自己死皮賴臉,到底算什麽呢?


    他們樣樣合得來,就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娼ji之子,便不能偕老了?趙棠不服氣。


    三天後,季淮安再次來到趙棠家,代表劉睿談。


    劉睿的“試”,和趙棠理解得太不一樣了。劉睿買下洛陽城內的一座荒山,山上現成的宅子,稍加修葺可作行宮,供二人幽會。


    季淮安和劉睿約法三章,不得泄露劉睿隱私,對方成婚後不得糾纏,永遠不得對安王不利。


    趙棠道:“第三條怎麽回事,怎麽還扯進安王了?“


    季淮安道:“殿下有旨,你聽著便是!“


    趙棠知道季淮安不痛快,身為勝者,沒必要和敗者計較。很有風度地,他微微點了頭,在約法三章上按手印。


    到這一天為止,趙棠手頭的一千五百金,剛好花得差不多。他賣掉房子,跟著季淮安搬到山上,修葺那座破行宮。


    山上的老房子,真是老出了境界,滿屋蝙蝠糞,床上盤著一條死蛇。季淮安帶著十來個啞奴打掃。趙棠也挽起袖子,跟啞奴們一起掃蜘蛛網、搬舊家具。幹了三天,行宮內外都幹淨了,季淮安帶人去買家具,趙棠獨自在山中逛,發現半山腰有一眼溫泉。


    他冒出個注意,想把溫泉引到行宮裏,晚上和季淮安商量時,季淮安卻道:“沒錢。”


    趙棠道:“花不了幾個錢,看你那摳門樣!”


    季淮安怒道:“殿下的錢,都花在你身上了,你還想怎樣?”


    趙棠道:“我又不是沒給他花過錢!在鬥獸場,我養他半個多月呢!”


    季淮安氣得發抖,摔門而去。趙棠要不來錢,幹脆擅自行動,拿著自己賣房的錢,下山找竹匠,買了許多切好的長竹管。他帶人把竹管運上山,琢磨著路線,在溫泉和行宮間挖出一條引水溝渠,鋪著竹管,一根套一根,溫泉水便引到了行宮內了。


    行宮西南有片空地,趙棠燒掉雜糙,圍上籬笆,把漂亮花兒和小鬆鼠小兔子放在裏麵。富人家的園林,都是巧奪天工移步換景,他的園林野趣天然,而且不在圍牆裏。


    剩下的錢,他拿去買了弓箭、琴、香料——劉睿既然吹噓說懂六藝,那麽靶場、琴房都是要有的。


    幾天後,季淮安上山查看,大吃一驚。趙棠洋洋得意,幻想劉睿見到行宮的美景,會怎樣誇獎自己。


    這一天很快來了,有個護衛跑到山上,說劉睿明日駕臨行宮。


    趙棠很沉穩地送走護衛,心裏卻緊張得不行,想:“我東奔西跑了一個多月,曬成炭了。他會不會嫌棄我?”躲在房中,把秋季衣服翻出來,一件一件試,哪件都不漂亮。看著天色還早,趙棠帶上錢,牽著馬,飛快地來到山下集市,找到一家布坊,讓店主連夜加急給他做一套衣服。


    店主道:“隻要沒刺繡,一夜也能做好,隻是價格上……”


    “你開。”


    “三十萬錢。”


    “多少?”


    店主人豎起三根手指,又說道:“郎君,運河被黃巾軍截斷,四方糧食運不進來,小米都二十萬一斛了,這價格還算貴嗎?”趙棠換了家店,開價更貴。他便返回去,把頭上簪子、腰間玉佩都拿下來抵錢,湊足三十萬,讓主人先做著。


    等待的空隙,趙棠四處逛,見集市幾乎關門,路上空蕩蕩,隻有而絲綢、玉器、糧店、ji院等地還開著門,華麗馬車進進出出。趙棠想:“我在山上呆了一個月,山下已亂成這個樣子了?”


    夜晚,他在布坊主人家睡覺。街上總有哭聲,不知是誰家孩子在喊餓。趙棠想:“黃巾軍勢大到這個地步?睿睿的新軍不管用?”他並不恐懼。亂世有亂世的活法,活到活不下去那天,死而已。眼下他有吃有穿,有小伴兒,已是神仙日子了。


    繡娘們連夜做好衣服,黑色深衣,冷綠衣緣,亮晶晶的銀胯鼴鼠皮帶襯得人精神抖擻。趙棠大喜,付過錢,急匆匆回山。行宮的下人見太子要來,而趙棠不見蹤影,已要嚇瘋;趙棠一身汗水地回來,喘氣喘得說不上話,徑直到後院溫泉中洗幹淨,換上新衣,才對管家道:“他來了,就說我在練箭。”


    管家目瞪口呆:“練箭?”


    趙棠嘿嘿一笑,轉身來到後院的靶場,拿出一把強弓試手。他沒she過箭,但打過彈弓,弓箭和彈弓相差不大,他琢磨一會兒便上手了,接連幾箭she中紅心。


    這時候,一陣風吹來,風裏有劉睿特有的薰香氣味。趙棠立刻沉下氣,拉滿弓,瞄著靶子一鬆弦,“嗖”,白羽箭正中紅心。


    趙棠心裏大大地表揚了自己一番,轉過頭,便看到秋日裏的劉睿。劉睿一身布衣,沒有飾品,樸素得不像話。太陽把他曬得汗津津的,雪白臉蛋泛起血色,幾縷濕發貼在額前。他望著趙棠,極克製地微笑一下,說道:“想學she箭?”


    趙棠道:“我這水平,還用學嗎?”


    劉睿道:“滿招損,謙受益,弓箭之道博大精深,連我也隻懂皮毛。”


    趙棠一翻白眼,把弓遞給劉睿:“你來一個?”


    劉睿笑道:“這弓太硬,我拉不開。”到一旁拿起一把女子用的彤弓,說道:“你真想看我she箭?”


    趙棠點著頭,心想:“我更想看你she別的。”


    卻見劉睿解開衣帶,把左側衣襟掖進腰裏,露出半邊胸膛和手臂。那胸膛手臂瘦瘦的,白得耀眼。他沖趙棠拱手一揖,拿著彤弓向後退,退到百步之外,才舉弓瞄準。


    趙棠呆了,she箭竟要站這麽遠?


    驀然一聲弦響,白羽箭似裂雲而出的一道閃電,釘到靶上。十環。


    第7章


    劉睿將彤弓交給隨從,對趙棠點下巴,示意他來。


    趙棠手心出汗,硬著頭皮退到劉睿身邊,舉弓瞄準,默念著:“千萬要中,別讓我丟麵子。”一箭she出,脫靶。


    周圍傳來吃吃的笑聲。趙棠惱羞成怒:“不許笑,誰笑砍死誰!”


    劉睿道:“你第一次she,很正常。”拿起一支箭遞給趙棠,站到其背後,膝蓋頂開趙棠的雙腿:“腳分開,肩膀放鬆。”


    趙棠很是難堪,強忍著聽完握弓姿勢、發力要訣、鄉she禮和大she禮的區別後,他終於忍無可忍,丟開弓箭:“睿睿,別she箭了,咱們去she點別的吧?”


    劉睿看著趙棠,既好笑又無奈:“口無遮攔,不怕將來闖禍嗎?”


    趙棠捂住劉睿的嘴,趕在對方說更多大道理之前,把人拉出靶場。回行宮的路上,趙棠滿以為劉睿會問:“小王隻給了一點錢,怎麽修得如此華麗?”然而劉睿目不斜視,步態莊嚴,似對周遭美景毫無感覺;到得廳內,食案擺好,案上美酒佳肴,在山下怕要數萬錢。趙棠頓生一種揮霍的快感,坐下來大口朵頤。劉睿規規矩矩坐在旁邊,吃得悄無聲息,姿態優雅。


    趙棠嘴裏塞滿食物,問:“你這一月都忙什麽?”


    劉睿道:“打仗。”


    “啊?”


    “我提前一月派出車騎將軍,此刻汴渠沿岸正在交戰。過幾日運河奪回。洛陽糧價便降了。”


    趙棠大感興趣,追問細節,劉睿便一五一十講起來,連趙棠不懂的名詞也耐心解釋。聽到最後,趙棠忽然走神,盯著燈光下劉睿雪白的臉蛋,心想:“他真的在指揮一場戰爭,決定十二萬人的生死嗎?”


    一種不安全感滋生出來,趙棠打斷劉睿道:“吹牛,那麽早就屯糧出兵,你未卜先知嗎?”


    劉睿欣然道:“然也。”


    趙棠道:“可有一件事你就卜錯了。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咱倆會偕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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