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疏淺弦錦歌,


    瞑煙月夜倚欄閣。


    飛花弄影醉香棲,


    一簾銷凝娛君側。


    暮淺看完嚇了一跳,他的父君,天界正經的重光帝君陛下,何時會寫這樣靡靡旖旎的詩出來了?


    這是假的吧,這一定都是假的。暮淺被唬的不輕,定了定神,又拿起桌上的小瓶子看了看,這瓶子真是精緻小巧的有些可愛,莫不是父君哪個相好的送的?天界都說天帝情深,對天後之情數十萬年始終如一,卻沒想到自家父君也有這樣偷偷摸摸的時候,怪不得這屋子誰都不讓進,原來是個緬懷舊情的地方。


    暮淺尋思著,不若等天帝帝後回來,就尋個機會讓他父君將那相思之人納了便是,自己多個姨娘也沒什麽不好,往後還能多上幾個弟弟妹妹,玩起來也更加熱鬧些。卻是沒想到,重光當年娶了他母後,卻為何沒能娶這相思之人,終是隻能渲染了這一紙的淒涼,建這麽一個屋子來獨自傷情。


    拔了那精緻小瓶的蓋子,暮淺低眉聞了聞,裏麵裝的竟是酒?初看是淺淺淡淡的紅色,細看顏色仿若又深了些,酒液上泛著金色流光,定不是凡品,卻又從未在天界見過如此佳釀。


    這酒聞著很是清冷,又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縈繞,暮淺忍不住嚐了一口,甜絲絲的沒有丁點兒酒氣,卻有一種仿若晃了流年的錯覺。


    暮淺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直至那本就小巧的瓶子見了底,才回過神來,自己這是闖了禍吧?父君這酒,應該是喝不得的,雖說平日裏天帝護短兒,但這次還真是不好說的很,暮淺不由打了個哆嗦,想不出父君發火會是何模樣,趕緊蓋了蓋子將那小瓶放回原處,往出走的時候竟發現自己此時身處混沌?


    四周一片霧靄縈繞,先前陳舊的小屋早已不知去向,恍若時光與夢境經年相遇,這天地之間,隻剩一片蒼茫。


    恍惚間暮淺隻覺得自己好像打開了什麽,許是困了亡魂的封印,亦或者載了一廂舊夢的空城。似是執行繪夢般斑斕綺麗,又若殘影流扉,寥落傷痕。


    再醒過來的時候,暮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寢殿之中,床邊坐著天後,他父君冷著臉站在床頭望著他。


    「你進了那屋?」


    「是,父君。」暮淺有些惴惴不安。


    「喝了那酒?」


    「喝了。」暮淺如實回答。


    「好得很!果真是個縱容慣了的性子。你倒是不怕那是壇毒酒。」


    暮淺本想接一句,那酒好喝的很,卻見他父君眼底布滿的寒意,生生又把話咽了回去。天後在旁邊本想著替兒子開脫幾句說說好話,卻見重光神色這般冰冷,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深寒。


    「暮兒」重光說「下凡去吧,五千歲也當凡塵歷劫了。」


    天後被嚇了一跳,這是多大的事兒就要罰兒子歷劫,正準備求求情,如若不行哭鬧一番也是豁出去了,卻聽見門外仙官來報:「魔尊求見天帝陛下。」


    「魔尊怎麽來了?」天後想「十幾萬年都沒進過天界的人......」


    重光在偏殿見了魔尊,又屏退了隨侍的仙娥仙官,殿外設了結界禁製方才開口:「何事?」隻這兩個字,似是使盡了氣力。


    魔尊看著他,看不清眼底有何變化,隻接一句:「三界交匯,無極之淵,結界破了。」


    「孤知道了。」


    重光抬了下眉眼,側顏如畫。「緋顏現在見我,隻知道些公事了嗎?」


    魔尊直視著他「天帝陛下如今又何嚐不是公事公辦?」


    「難道你是在怪孤祝你早生貴子?」重光眼底含了絲笑意,「聽說魔尊長情的很,數十萬年不過迎娶魔後一人,獨寵後宮?」


    緋顏眼角跳了跳,實在不想搭理他,隻是哼了一句「天帝亦然,彼此罷了。」


    重光貌似有些動怒,左手抬起捏住對麵之人的下顎,嘴角上挑,眉眼越逼越近,「你便是這麽和孤說話的嗎?你又將孤當成了何人?」


    「你拿了孤的詩,給你兒子起名,真當孤就如此好欺,不介意嗎?」


    魔尊被他捏著,頭部上揚,並未束冠的長髮灑落在玄色的長袍之上,腦袋動彈不得,隻能雙手發力,將對麵之人攬腰抱起。他盯著他「那詩是你送於我的,我用的是天經地義。倒是天帝陛下,又何故用了我的東西給小殿下取名?」


    天帝之子名曰:暮淺。


    魔尊之子名曰:錦歌。


    重光有些語塞,順勢摟了緋顏的脖頸,手指撩撥了幾絲他垂下的長髮,這些親昵是他從不曾和天後有過的,他娶綺澈,也許隻因身負天命,需得一個名正言順的帝後,也需得一個名正言順的子嗣。


    如若不是這天命,如若不是這仙魔之分,也許,他們是能攜手共度的罷。


    重光被他攬在懷裏,眼神交匯,鼻尖對著鼻尖,忍不住在對麵那稜角分明的唇上啄了一口。


    隨即恍然,翻身落地,整了整淩亂的衣擺髮髻,輕咳一聲「那酒,被逆子偷喝了。」


    緋顏一怔:「我以為你早喝了。」


    重光臉一黑,終是沒將「不捨得」三個字說出口。隻因他知,那酒是眼前這人親手所釀。


    「我再給你釀便是,隻是平日裏並不釀這酒與他人飲,回去現釀怕是要等的久些。」


    重光眼角含笑,他知這酒釀的極為不易,否則當初也不會隻那小小一壇。突又想起什麽似的,問:「聽說魔後真身是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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