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嬪,政務繁忙之下,多日未曾來陪你,可曾怪朕?”


    瑩嬪柔柔弱弱抬眸:“陛下日理萬機,肩負天下蒼生黎民生計,妾身隻歎不能服侍陛下萬全,哪會有一絲怨念?”


    “一應用度可有短缺?”


    瑩嬪連連搖頭:“陛下,一應用度極是周全,妾身謝過陛下關懷。”


    辰光帝緩緩落座:“瑩嬪,你也坐。”


    瑩嬪挨著辰光帝坐下,將茶水奉到辰光帝唇邊。


    辰光帝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家中可又有孝敬送至宮中?”


    瑩嬪心下一咯噔:“陛下,妾身在宮中用度無一短缺,妾身跟家中也屢次說過,不要再往宮中送孝敬。”


    辰光帝手指輕敲桌麵:“送些孝敬倒也無妨,畢竟與娘家人多有些來往也是好事。”


    瑩嬪心下暗自思量,陛下今日前來這一番言語必有所指!難道家裏人做事太過張揚?已經招致陛下反感不成?


    心念至此,瑩嬪急忙起身退後兩步跪地:“陛下,若是路家有人做事觸犯了國法律令,陛下但請稟公處置,路家能得陛下垂憐,已是恩寵至極,路家不思回報皇恩,實非妾身所願。”


    辰光帝起身扶起瑩嬪:“那朕便讓刑部查一查?”


    瑩嬪嬌軀一顫:“全憑陛下聖裁。”


    “好,念在瑩嬪麵上,縱若路家真有違法觸律之舉,朕自當手下留情。”


    瑩嬪再度跪地:“謝陛下垂憐!”


    辰光帝再度彎腰扶起瑩嬪:“嗯,著人備膳吧。”


    瑩嬪大喜,連忙親自前往張羅去了。


    五月十一早朝,辰光帝端坐龍案之後。


    “左愛卿,承河、中平兩州洪澇如此嚴重為何至今才稟奏朝堂?”


    “回稟陛下,洪澇乃是天災,實屬難以預料。”


    辰光帝看著左朋策冷冷開口:“朕記得兩月前戶部和工部聯名上書,承河和中平兩州提請整修河道,銀錢米糧均已調撥之下,洪澇依舊發生,為何?”


    “稟陛下,實是因連綿數場大雨之下,難以有效推進。“


    “那調撥之米糧錢銀還餘幾何?”


    左朋策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吞咽了口唾沫強作鎮定:“稟陛下,已消耗過半。”


    “錢愛卿,你工部可有話說?”


    錢恒智出列,一咬牙稟:“陛下,據老臣所知,兩州州衙均對工部所提計劃及方案置之不理,隻對曆年發生險情的河段進行局部疏通清挖,相反將人力物力大量投入到了擴湖建樓當中。”


    辰光帝牙關一緊,深呼一口氣:“梁愛卿,你監察院可有什麽要說?”


    梁勇豐趕緊出列:“稟陛下,監察院一直對整修河道一事進行監察,承河、中平兩州一應民壯車馬征召且上工人數等都有詳細冊錄,此事陶大人親自在督辦,老臣知之不多。”


    陶光林連忙出列:“陛下,老臣對一應冊錄都有細細查閱,老臣並未發現疏漏。”


    辰光帝輕哼出聲:“疏漏!他們的膽子可真是不小呐!陽奉陰違的本事不小!張愛卿,你刑部於二十多日前著人前往承河、中平兩州進行調查,可有進展?”


    殿中一眾朝臣心下不由一凜,陛下派了刑部前往兩州調查,難道出了大案?


    張謙快步出列稟:“稟陛下,昨日已收到回執文書,兩州各衙均有查出重大貪墨、強征致死、玩忽職守等官吏若幹。”


    說完,張謙將奏折雙手舉過頭頂。


    胡林走下禦階,微微躬身雙手接過奏折呈給辰光帝。辰光帝打開奏折細細看了一遍,遞還胡林:“拿去給朕的各位愛卿看一看。”


    殿中已有不少朝臣身子僵直,更有甚者身軀微顫!糟了!這是要有大事發生!


    辰光帝目光森冷環視著殿中一眾朝臣,不時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直至一眾朝臣三五紮堆將奏折看了個遍,辰光帝見奏折被胡林收回才輕咳一聲!


    “諸位愛卿,看過奏折之後都有何感想?這些官員是我東承的官員吧?兩州百姓沿河而居足有四十餘萬人!水患頻發之下,皇朝每年調撥銀錢米糧,結果年年遭災!朕一直認為是天災,哪曾想到卻是人禍!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些官吏享受萬民供養,不思為民謀福,反倒趴俯在百姓身上吸血!”


    辰光帝長長一聲歎:“他們認為我東承皇朝國法律令為無物,可悲!實是可悲!”


    “郎愛卿!梁愛卿!張愛卿!”


    “老臣在!”


    “著刑部、監察院、殿直司徹查承河、中平兩州!一應涉案人員,不論是誰!一律嚴辦!”


    辰光帝銳利的目光盯著殿中朝臣:“諸位愛卿,好好等著看吧!看看這些蛀蟲摁倒在太陽暴曬之時,他們的模樣將是怎生醜陋!”


    “陛下,老臣有奏。”


    “噢,瞿公請講。”


    “陛下,四延縣戰況膠著,老臣認為當再出一支大軍,予振昌皇朝重擊!”


    張鴻平萬分不甘心!想要出言反駁卻是不敢,承河和中平兩州這個爛攤子讓陛下已然大為光火,若在這關頭,自己出言阻止的話,還不知辰光帝會不會將怒火徹底向自己宣泄一通!


    “昌明帝的野心還真是不小!既然他想打,那我東承不接著,倒顯得我東承將士少了血性!瞿公,派何人帶軍增援四延縣?”


    “老臣舉薦陳振。”


    “張愛卿,你認為陳振是否適合帶兵增援四延縣?”


    “稟陛下,老臣認為合適。”


    “羅愛卿,意下如何?”


    “稟陛下,若有陳振將軍帶兵前往增援,我東承必能十拿九穩!”


    “眾愛卿可有異議?”


    一眾朝臣此時哪敢出言反對,全都出言附議。


    “好,瞿公擬旨,著陳振自南陵和萬流兩州調兩萬新軍馳援四延縣,姚和節製全軍,陳振為副將。”


    “老臣遵旨!”


    “諸位愛卿,可還有奏?”


    “陛下,老臣有奏。”


    一眾朝臣看向監察副監劉信,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還不消停?


    “劉愛卿請講。”


    “南州府上書言,過往七年,鬆州府李周的李氏糧行壓抑曲江、平江兩縣糧價,但凡曲江和平江兩縣米糧外運出售,隻有李家獨營,包穀定價百文一石,穀子定價一百二十文每石!南州新設府衙不久,鬆州府李氏糧行已到南州意欲與南州州衙商談購糧一事……”


    “嗯!愛卿適才說李氏糧行到南州州衙商討糧食定價?”


    “稟陛下,正是。”


    “李氏糧行憑什麽與南州府衙去商討?”


    “老臣不知。”


    “愛卿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劉信將頭壓得更低:“稟陛下,據老臣所知,李氏糧行當家人李周育有兩子一女,其女嫁給了旁陵路家長房次子。”


    辰光帝若有所悟:“如此說來,路家也參與購糧一事?”


    “稟陛下,據南州知州周啟上書,路家長房三子路豪在曲江州衙盤桓數日,每日均往州衙一趟,在周啟公房一坐便是半個時辰,據說專程等賀府尹回衙。賀府尹回衙之後,路豪向賀府尹和周啟坦言,糧價照往年定,分三成給賀府尹和周啟。”


    辰光帝一聲冷笑將劉信的話打斷:“誰給這路豪膽子?居然跑到我東承一州衙門賄賂官員壓抑糧價!”


    一眾朝臣一個哆嗦!


    “劉愛卿,你接著說。”


    “賀府尹跟路豪直言,南州本地糧商已經放言,今年收糧底價為包穀每石兩百文,穀子每石兩百六十文,若是路豪能夠承諾以這個價格收糧,官府不會幹涉。”


    一眾朝臣暗吸一口氣!這賀晨膽子還真夠大!


    “帝都現下糧價幾何?”


    瞿隨出列:“稟陛下,昨日老臣與管家才到糧鋪轉了轉,包穀每石五百八十文,小麥每石七百二十文,小米和穀子每石七百九十文。”


    眾臣再度暗驚!


    “好啊!百姓辛苦一年,自己緊衣節食貧苦度日,反倒是肥了這些膽大包天之人的錢袋子!何其諷刺!”


    “陛下,老臣有奏。”


    辰光帝很是詫異看向刑部左侍郎徐承峰:“徐愛卿何事要奏?”


    徐承峰稍稍沉穩氣息:“陛下,帝都本就是我東承皇朝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富人雲集!糧價稍高自是必然,而糧食販運,涉及運糧車馬人力倉儲等一幹環節,是以老臣認為還需仔細核算之後,再有定論為妥。”


    徐承峰說完之後,一顆心跳得更加歡快!應該是賭對了!此事涉及到瑩嬪娘家人,陛下當會重拿輕放!此時說出這番話來,陛下應該會記我一功的吧?


    “徐愛卿退下吧。”


    聽到辰光帝這句輕飄飄的話,心下涼了半截!隨之而來的便是濃濃的後悔!


    “哪個愛卿給朕算一算這筆賬?”


    “陛下,老臣有初略算過,一石糧食通常的售賣距離不會超過八百裏,通常在四到六百裏之間,每架車以六石來計,運送到卸糧地, 車馬人力約需耗費一兩二錢。也就是每石糧車馬轉運加上人力約需兩百文。”


    “如此說來,這其間的利益還真是不少!最苦的還是百姓!徹查!”


    “老臣遵旨!”


    隨著刑部和監察院應了下來,一眾朝臣的手心都沁著一層汗水!


    “提及南州,政務開展如何?”


    高朗星見機出列:“稟陛下,老臣彈劾南州府尹賀晨不遵禮製,肆意妄為!”


    辰光帝眉頭輕挑:“高愛卿細細講來。”


    “南州新設州衙的第一次議政,賀晨力推南州外趕赴南州任職的官員由衙中出銀租用宅院,州衙到縣衙置辦夥房供應官吏衙差早食和午飯,一應官服官靴由每年供給兩套增至四套,按品級對官吏衙差發放米糧。”


    殿中一時可謂是鴉雀無聲,這膽是不是太肥了?除了帝都各部衙門,誰聽說州衙和縣衙置辦夥房供應飯食的?這賀晨怎麽敢的?


    “瞿公,這事你怎麽看?”


    瞿隨朝辰光帝行了一禮:“陛下,老臣有話想問高大人。”


    “準。”


    “高大人,賀府尹上書當中是否闡明為何推行這些政令?”


    “呃,倒是有闡明說及。公銀租房是不想官員有攀比之心下購置大宅;官員往返家中用飯之後再返回官衙上值,耗費時間過多且精力不濟,從而影響公務處理,是衙中置辦夥房的緣由;兩套官服差服增為四套是因為磨損過重之下,官吏衙差身著破損有損皇朝形象;而米糧貼補之後則是讓官吏衙差家眷的生活用度上寬鬆一些。”


    見高朗星停了下來,瞿隨接著問:“高大人說完了沒有?”


    高朗星隻能是硬著頭皮接著往下稟:“賀府尹明令,在住房、衣食及米糧貼補都極大改善之後,若有南州官吏衙差膽敢以權謀私,欺壓百姓,貪贓枉法,一經查實,必將嚴懲不貸。”


    辰光帝微微頷首:“既然賀晨已將施行這幾項政令的緣由說明,便讓南州施行至明年再議此事!南州布政當中對民生的改善、賦稅、積案、百姓對官衙的評價,至明年都要一一核評。”


    “臣等遵旨。”


    “高愛卿,南州可推行了其他政令?”


    高朗星見彈劾賀晨被辰光帝輕飄飄揭了過去,馬上調整了心態和語態:“稟陛下,據南州上書,南州州衙及縣衙施政以來,安平縣、清水縣、鹿縣政務平穩!一應地畝的早芋頭、小麥、豌豆、穀子都在有條不紊收種當中,收成與往年相比,隻增不減;另外便是曆年的積案,在三縣縣衙及州衙推動當中,已經結案了八成;施政以來,南州各地在百姓收種之餘,大量組織人手及車馬對路道、水庫壩堤、河道溝渠進行修整,各縣目前上書累計在八月秋收之前預計完成庫湖堤壩修整加固二十五座,路道整修四百八十餘裏,河流溝渠七十八裏餘。南州還大力施行統一收理各城池汙穢……”


    辰光帝聽著聽著來了興致,乍一聽到南州統一收理汙穢之物不由發問:“收理汙穢之物?”


    “稟陛下,正是。”


    辰光帝和一眾朝臣紛紛以怪異的眼神看向高朗星。


    “南州各衙,將一些孤寡貧寒之人安排對城中一應汙穢之物進行統一收理運送出城,在城外的菜園地、各田莊等處,挖有不少大糞塘,汙穢之物拉至糞塘,再以蒿子、茅草等物放到塘中漚肥,很是利於莊稼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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