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軍醫放下手中的活,轉過身,對著他們。


    如果說這個是前輩的話,她當真不知道什麽叫做老了。


    他很年輕,絕對不過25歲,眉宇英氣,深炯的眼,可好像是碧藍色?他怎麽那麽像混血兒?


    顧軍醫走了過來,上下打量她。


    天,當真是碧藍色。她有些錯愕,以致謝朗喚她都沒回過神。


    “敏敏。”謝朗再喚了一次,對於她如此看顧軍醫,有絲絲不悅。


    “啊?”敏敏回過神。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笑過。


    謝朗嘆了口氣,“顧前輩,她還小,什麽都不懂。”


    顧軍醫莞爾一笑,“無妨。”


    這位顧軍醫的全名,叫顧堂,字子息。至於身份,謝朗也說不知道,隻知道是謝尚請了七次才從漠北請了過來。他不過而立之年,醫術卻了得。當年也是偶爾救了差點死去的謝尚。


    敏敏在他手下幹活,那簡直不把她當女子看待,就說這藥材,送貨人把一堆糙給她,而她則要把一堆的糙給扛回去。扛了回去,還要一根根把糙剪成一寸,顧堂說,多一點不行,少一點不行,必須正好。她有時候都快崩潰了。手酸就算了,眼睛也開始花了。晚上還要搗藥,三個月下來,經過“魔鬼”般的折磨,她原本好不容易養胖的身子,又瘦了下去。乍一看,跟軍帳裏住院的病人似的。


    是啊,敏敏就這樣的倔的脾氣。想折騰她是吧?行,她堅持給你看。想鍛鍊她是吧?行,她結實給你看。這就是敏敏的脾氣,不服輸。


    因為先秦新皇登基,還沒有餘力發動戰爭,所以整個軍營看起甚是安靜太平。軍營駐紮在城郊三十裏外,所以一般都是呆在營地,隻有偶爾的送貨人把平時的日常生活用品送來走動。可以說這樣的軍營與世隔絕了。


    而敏敏很是無奈於每日的“苦力”,對顧堂更是吹鬍子瞪眼。當然,隻限於在身後偷偷。


    其實,顧堂是個溫和的男人。至少他對每個人都是不溫不火,察覺不到任何情緒。其中也包括敏敏。隻是就因為他這樣的性格,造成了敏敏對他很多偏見。


    因為她深知,就是這樣不溫不火,一旦爆發起來,那可比火山爆發了。對於這樣一個人,敏敏總是唯命是從。


    一日深夜,軍營寂靜如空,偶爾幾個軍帳中閃著搖曳的燭光。在東側較大的軍帳中,敏敏照常認真地搗藥。偶爾不自禁打幾個哈欠。


    顧堂正認真看著一本醫書,聽著有規律的搗罐撞擊聲音,不禁微笑起來。


    終於把事情幹完,敏敏伸個懶腰,看著燭光下的顧堂。背影有些消瘦,長發散至腰間,青色袍子,更顯得清瘦。


    “顧前輩。”她喚了他一聲。


    他半抬起眼,等待下文。


    “事情都幹好了,我去睡覺了。”


    他不說話,半天才點頭,“你去吧。”依舊是雲淡風輕地道。


    她也不多說什麽,便退了出去。


    他看著她一身疲憊的身影,毫無表情的眼神,多了點異樣的色彩。


    她有些累了。想回自己的帳篷裏好好的睡覺。在她趕路的路上,好長時間不見的謝朗喚了她。


    她轉過身,有些疲憊道,“胡兒少爺,我有些累了,想去睡覺。”


    謝朗微怔,略有些失望,“好長時間沒見你了,剛回來,想跟你打個照麵而已。”


    她微鄂,自她來到軍營,謝朗就奉旨去了西北培練新兵。三個多月過後才回來,記得當初他走之前,還特意跑來,似笑非笑塞給她一種杏子,問她好不好吃。她吃後覺得味道挺好,他便獻寶似的說是西北特產,叫甘糙杏。待他回來,給她帶很多嚐嚐。那是她也是隨意的應了聲,還記得他像五年前一樣,專注對她道,等我回來。


    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


    謝朗搖搖頭,故意藏在身後的甘糙杏也沒了興致,就塞到她的懷裏,“你去早點睡吧。”


    看著滿滿一大袋的杏子,敏敏更是感覺抱歉了。


    “做個好夢哦。”謝朗笑道,說罷,便轉身離去。


    她看著他的背影,竟然感覺到他的一絲絲的落寞。


    顧堂正式讓敏敏接觸到醫學的時候,是敏敏在這裏幹了六個月的時候。顧堂給她一本自己撰寫的醫術,是些緊急搶救的措施。是作為醫者最起碼的必修課。


    當她終於捧著這本書的時候,感激涕零。付出多少辛酸才得到這位嚴師的認可啊。


    顧堂見她一副快哭的表情,有些錯愕,“真讓你受了很多苦嗎?”


    她吸吸鼻子,“看我瘦多少了。以前白白胖胖,現在瘦骨伶仃了。”


    “那麽繼續加油吧。”顧堂眼中多了點笑意。敏敏重重點頭。聚精會神膜拜著手中那本醫書。


    “你認識字?”顧堂有些吃驚,看她認真看起這本書有些吃驚,他還以為得幫她講解呢。


    “那是當然,我語文很好。”她興奮道,可是……他為什麽那麽驚訝她認識字呢?


    她認識字?顧堂半眯著眼睛,眼中對她多了點懷疑。也許有很多不是他所了解的。


    進宮治療


    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


    在軍營呆了幾乎有十個月,敏敏認真學習顧堂所知的醫學。她覺得,自己應該有小小成績了。


    謝朗自上次回來回來送她幾袋甘糙杏,呆了幾日就走了,至今未歸。她有些想他了。也不知在那怎麽樣了。


    最近,她感覺顧堂常常收集,味甘,性溫,配方藥物多是植物類。放的較多的元胡、川芎、鬱金、薑黃、莪朮、丹參。這些多用於止疼。而最近似乎不打仗,根本毫無傷兵可言啊?


    她雖然有些不解,但也未多說什麽。隻是照常學習藥物知識。配些藥物。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直到有天,一紙詔書的來臨。太後懿旨,招顧堂進宮,而他似乎預先已經知道一般,點頭謝恩。臉上一臉平靜。


    傳召人走後,顧堂便起來,平靜收拾著行李。敏敏大惑不解,問,“顧前輩,你難道沒疑惑嗎?就這樣進宮?”


    他停頓一下,回身對她一笑,“也沒什麽。我的用處自然是看病。這宮中自然有一位患疾之人,而宮中太醫無法治療,所以外助了。”


    她想也是,便道,“那顧前輩多加小心。南方你人生地不熟的。”


    顧堂故大驚,“難道你不與我前去?將軍道你曾在南方小憩過,所以……”


    她大囧,有沒搞錯。她萬分不情願道,“顧前輩,你放心,敏敏自當好好指引前輩南方之旅。”


    又要回去了,而且還是去那個所謂的建康。她逃避的地方。


    建康,好遙遠的回憶。


    太後懿旨,隻得日行千裏,長途跋涉。好不容易才到了建康,連歇息都不得,趕忙進了宮中。這就是帝國主義的橫霸啊。


    這是敏敏第一次進宮,先由大殿等候,再由傳召太監帶路領去。她沒見識過什麽大場麵,見到超大型的花園,得吃驚一下,自然隻是心裏嘀咕而已。她沒見過池塘裏有一隻手臂粗大的鯉魚,得吃驚一下,當然也是在心裏……好多好多的“世麵”讓她應接不暇,也不亦樂乎。皇宮,的確是個很神奇的地方,也是個很奢侈的地方。


    而她,隻是一粒塵埃,落定於風塵中。皇宮?欣賞罷了。


    她很早就聽過謝道韞說起當今皇太後了,跟謝家有些淵源。她是謝尚的親妹妹,是謝安的堂姐。褚蒜子。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能見到這個女人。她很年輕,不過三十歲的年齡。初見時,坐在椅榻上,臉上有些愁雲。她和顧堂剛跪拜完,她就連忙叫她們請起,道,“這次招先生來,是希望先生能去看看皇兒的病。”


    顧堂瞭然,問道,“還請太後帶微臣前去看看。”


    褚蒜子點頭,便起身走了過來。她和顧堂便跟了過去。


    進了皇帝的宮殿,敏敏見幃帳瀉下,看不見裏麵的端倪。想必這皇上病得不清吧。


    “太後,容許微臣把脈。”顧堂拱手鞠躬道。


    褚蒜子點頭道,“來。”便吩咐人把帷幄撩起。隻見一個男子微閉著雙眼,眉宇間有些蹙起。似乎在隱忍著疼痛。扇形的長睫毛微微顫動,睡得很不安穩。


    可是……敏敏怎麽感覺這個人似曾相識?


    褚蒜子甚是心疼地看著皇上,顧堂上前坐下為皇上把脈。


    半響,顧堂把他的手重新掖會被窩,起身對皇後說,“待微臣配些藥,太後請放心。”


    “當真?”她眼睛頓時一亮,有些欣喜看著顧堂。


    “微臣盡力而為。還請太後放心便是。”


    褚蒜子點頭。顧堂走到案桌旁坐了下來。寫了一副藥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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