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去,平視於印雲,問她道,“我帶你們去到安全的地方,並且給你的母親治病,我隻要你在我需要時,說出你知道的一切,你看可好?”


    她拚命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沖回到屋中,一陣翻找,又疾步跑出來對我道,“你看,這是完顏府的印章,印夕還沒來得及偷放回去,就出事了…一直是我替她保管。”


    我從她的手心裏緩緩接過屬於我家族的印章,握住那枚冰涼的印章時,我終於難以忍住眼中的淚水,我扭過頭去不看眾人,將那印章捂在胸口,心中捲起一陣極為複雜的情緒。


    “你們若是帶走我們,等索額圖發現,該怎麽辦?”印雲的父親又問道,裕親王一把拉起坐倒在地的兩位老人,說道,“你們放心,索額圖還沒那麽大的膽子,敢查到我府上!”


    裕親王命寧宇及宇述押了兩個老人上馬車,純風替我看住了印雲,將她親自送上了馬車。我謝過了陳情,又託付了裕親王將他們三人親自帶回王府中看管,隨後隻帶著阿蕭和阿峰兩人陪我走回王府,因為沿路上我還想再到藥房中去送些藥,阿蕭和阿峰還可以再幫我些忙。


    一路上我與阿蕭和阿峰交談甚歡,我想到他們二人之前提到過,他們的家鄉是嘉定,不禁問道,“阿蕭,阿峰,你們的故鄉嘉定,如今一切都好嗎?”


    我心裏清楚,玄燁的先人在入主中原前,曾在嘉定做出過錯事,為了奪取政權,他們曾在嘉定進行了三次殺戮,後人稱之為“嘉定三屠”。


    我也清楚玄燁每每想至此處,都內心難安,曾經某一日,大風呼嘯的夜裏,他坐在燭光下看著奏摺,忽然對我道,“揚州三日,嘉定三屠,每每想到這裏,朕都會內心難安。”


    近年來,他一直格外關注嘉定的近況,且免除了嘉定百姓的一切賦稅,他的用心,我都看在眼裏。


    阿蕭忽有一絲語塞,臉上閃現一絲不快,提及嘉定,她忽然扯開了話題,道,“不提這個了,阿顏姐姐,前麵就有一家藥房,咱們過去吧!”


    我有些不明阿蕭為什麽沒有回答我的話,卻還是應道,“好,咱們去吧。”


    藥房老闆聽了阿峰的話,很爽快地收下了我的藥和藥方,我正準備離去,那老闆卻忽然對我笑道,“這位姑娘,送藥這麽苦的差事,怎麽自己來送啊?沒有夫君一起幫忙嗎?”


    我知道那老闆是在開玩笑,卻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酸,我站在門口,聽了這句話卻忽然如石化一般,不知要說些什麽,“夫君…”我猶豫地開口道,“夫君不在…我隻是想為他分憂而已。”


    我苦澀地一笑,想起他的模樣,眼底忍不住地一酸,一個月沒有相見,此時的思念仿佛如細磨成漿的紅豆,溢出了我的心房,我默默地合起了藥箱,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碎發,正準備離去,卻忽然被伸來的一隻手緊緊握住了手腕。


    “誰說他沒有夫君,我就是。”


    我的思緒一滯,他身上的氣息,我再熟悉不過,此時竟真真切切地縈繞在我的鼻前。


    “霏兒。”他的聲音真真切切地闖入我的耳際,讓此時的我,將思念再無處安放。


    是他的聲音,在喚我的名字…


    “玄燁…?”我不敢相信地緩緩抬頭去看,已不知,眼底的淚早已濕了一片……


    ☆、身孕


    我緩緩地回過頭去,卻遲遲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玄燁身穿一身碧藍色的常服便衣朗身站在我身後,雖是身著常服,卻掩不住他與眾不同的貴胄氣質。


    他的目光與我四目交匯時,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輕輕一笑,將呆滯在原地的我一把攬進懷中,附在我耳邊輕聲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我眼底的酸意愈發強烈起起來,隻是我不想在他麵前哭,便隻是緘默著,偷偷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意,我見是在人潮擁擠的街上,便略向後躲了躲,離開了他的懷抱。


    玄燁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含了一絲笑意,鬆開手來,垂首站在我身前,替我收拾好了藥箱,幫我提起,對那藥房老闆笑道,“多謝掌櫃的信任,我與夫人,告辭了。”


    他緊緊牽起我的手,領著我一路離開。


    被他緊緊握起手掌,我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緊張與無措,直到走了很遠,他才停下腳下的步子,回過頭來一把將我環進懷抱,他用了好大的力氣將我抱住,仿佛下一刻我們二人還會迫不得已分開一般。


    “霏兒,我好想你,你…一切都好嗎?”他的聲音若有若無,縈繞在我的耳邊,我聽到他的關懷,眼底的淚忽然決堤,一片片落下將他的衣衫打濕。


    我平復了很久才使自己平靜下來,我望著他熟悉卻又有一絲陌生的臉龐,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近來可都一切安好?”


    他將頭扭到一側,不肯讓我看清他眼底亦有濃濃的淚意。


    我們二人都有太多話想說,隻是如今相見,卻又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隻剩下對彼此難以言說的牽掛與思念,縈繞在心頭。


    我們二人隻是凝視著對方的眼眸,所有的言語在此時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我們隻需這樣注視著對方,一個眼神就足夠,心底所有的思念對方都可以心領神會。


    我們二人緘默了良久,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感嘆,“阿顏姐姐!你竟沒和我們說過你已有夫君了!這位兄長一表人才,不愧是阿顏姐姐中意的人!”


    我忽然才想起來,阿峰和阿蕭還與我們在一起。


    我忙頷首退了一步,回頭去看他們二人,他們二人掩著嘴偷笑,我的臉頰瞬時一熱,玄燁卻上前一步拉緊我的手,對他們二人道,


    “你們可是霏兒的朋友?她之前沒和你們提起過我嗎?那今日,我可得讓她好好介紹我一番!”


    我的臉頰愈發滾燙起來,他卻仍舊不鬆手,轉而將手環在我的腰間,對我壞壞地一笑,“怎麽,現在該告訴他們我是誰了吧?”


    我抬起頭望向他的眼眸,抬起手來用手指用力點了點他的額頭,卻還是甜蜜地一笑,對阿蕭姐弟道,“他就是…我的夫君。”


    “她是阿蕭,這位是阿峰,阿蕭的弟弟。”我轉頭對玄燁介紹著他們二人。


    “見過兄長!”阿蕭和阿峰向玄燁見禮,玄燁同樣點頭回禮,道,“多謝你們二人在這段時間替我照顧霏兒。”


    阿峰聽到玄燁此話,忽然失笑道,“兄長說笑了,阿峰慚愧,非但沒有照顧好阿顏姐姐,還給姐姐添麻煩了,我的時疫是姐姐用藥醫治好的,我心中十分感念阿顏姐姐恩德,所以今日姐姐有求於我,我必全力相助。”


    玄燁忽然一驚,將我環得更緊,低頭對我道,“他們喚你阿顏姐姐?竟比朕喚你還要親昵!”他話畢,正暖意濃濃地對我笑著,我卻發覺了他話中的異樣,他不自覺間,竟以“朕”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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