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顏姐姐和這位兄台莫要誤會,阿峰所說的並非我們生父,我們兩人自幼無父無母,幸得養父收養,才活到今日。我們的養父是京城中的古玩商,所以道行上的人叫他一聲舵主。我們二人長大後,就回到了故鄉嘉定,如今因家弟患病才回到京城尋醫,怕父親擔心,便一直沒有告訴他。”


    裕親王半信半疑地不再作聲,轉身拍了拍我的手背,低聲道,“走吧。”


    我心中十分惻隱他們二人的境遇,自幼失去父母,他們姐弟能長到今日該是何等的不易?


    我上前拉上阿蕭和阿峰,笑著安撫他們二人道,“不好意思,我哥哥他惹你們提起傷心事了…快走吧。”


    陳情一直走在最前,尋尋覓覓了良久,終於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門前停下,用手指擦了擦門牌上的字跡,直到看清了上麵的“甲十號”三個字後,才對我與裕親王說道,“就是這兒了!”


    “好!”裕親王高聲一應,揮揮手叫老了身後跟隨的寧宇和宇述,對他們二人道,“你們兩個在門口守著,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隨後,裕親王同我與陳情及阿蕭姐弟走入這扇略顯凋敝的木門,院中隻種著幾顆已經幹枯的樹木,在冬日裏,枯木的枝幹仿佛在瑟瑟發抖。


    庭院不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生活的用物,我好奇地左右看著,從前無論在府中還是宮中,這些都是我沒有見過的。


    正當我緩緩走在人後時,屋內突然走出一個年邁的婦人,抄起地上一桿夾煤塊的鐵鉗,打在裕親王身上,大喊道,“你們是什麽人啊?!來我家做什麽?”


    裕親王向後一閃,見對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人,完全沒有還手,我見那老婦人十分麵熟,的確是當日我與玄燁出宮時遇見的老人。


    我走上前對那老婦人笑道,“這位老者,您不要怕,我們是來保護你們的。”


    “保護?談何保護…我們已經被索額圖大人的人死死看住了,什麽人都保護不了我們,除非你們要與索額圖大人和皇後娘娘作對。”她緩緩放下了舉著鐵鉗的手,有些絕望地說著。


    陳情說得沒錯,印夕之所以背叛,就是因為他的家人已被索額圖控製,以家人性命相要挾,印夕才會背叛完顏家。


    我淡淡一笑,更靠近那老婦人一步,笑問道,“不知伯母的時疫可痊癒了?據我所知,索額圖手上,並沒有能真正醫治時疫的藥。”


    那老婦人忽然一驚,眼光驚懼地望著眼前的我,她退後了一步,驚問我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怎麽會知道?!”


    我仍舊是波瀾不驚地一笑,繼續道,“我不僅知道索額圖沒有時疫的藥,還知道印夕現在在什麽地方,他誣陷純貴妃指使他給皇後及舒妃下毒,但無論他背後是何人指使,最終下毒的人都是他自己,他已被看守起來,現在生死攸關。”


    我頓了一頓,望著那老婦人緩緩落下淚來,繼續道,“索額圖不應該答應你們,會保護好印夕嗎?然而他根本沒有那樣做,他隻是在利用印夕而已。”


    那老婦人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自言自語道,“怪不得他許久不給我回信,原來他還是出事了…都怪我當初糊塗!為什麽要把他送到完顏府去當差啊…”


    那個老婦人嗚嗚咽咽地哭訴起來,屋內的另一個老人聞聲忽然走了出來,見屋外站了一眾的陌生人,不禁吃驚地一退,“你們是什麽人?!”


    我上前去猛地扼住那老婦人的手腕,狠狠怒罵道,“錯的不是送他去完顏府,而是讓他解除了不該接觸的人!你們如有難處,為何不肯去求完顏明若大人?!難道他不會幫你們嗎?你們為什麽要去求索額圖?!”


    兩個老人已經悔不當初,老婦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可是當初完顏府的格格隻賞了我們十兩銀子啊,根本不夠我們治病的!印夕才想到要去求別人的…誰想到他卻被人利用了!到現在性命難保…”


    我心中的氣憤難以遏製,印夕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他母親得的是何病。我才會以為他母親得的隻是尋常的傷風感冒,所以隻賞了他十兩銀子。


    我一把從身後的藥箱裏取出一瓶醫治時疫的成藥,攥在手心裏,高聲對他們二人道,“如果你們肯為我作證,說清楚印夕所做的一切,以及是如何偽造的完顏明若大人的信件,我可以無償地將這瓶醫治時疫的藥送給你們。”


    我話音未落,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我回頭去看,竟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從另一側的屋子裏走出來,趁眾人不注意想要偷取我藥箱中的藥,卻被阿峰及時發現,一把將她反手按到在地。


    我暗自佩服阿峰的敏覺,也讚許他的身手,卻一言未發,走近那個年輕的女子,問道,“你可是印雲?印夕的姐姐?”上一次我與玄燁見到他們時,曾經見過這個女孩。


    女孩點了點頭,她掙紮著對我說道,“我父母親並不知道印夕所做的細節,但我卻知道!你們帶我走吧,把藥留給我母親,算我求你們了!”


    我扶起了那個女孩,撣了撣她身上的塵土,問道,“你告訴我,他是何偽造的信件?竟讓字跡與完顏明若一模一樣!還有,信上怎麽會有完顏府的大印?”


    印雲猶豫地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是我…我自幼便有一項算不上是本事的本事,就是會模仿人的字跡,而且仿得極像,索額圖知道了我的本領,便以母親及弟弟性命要挾我,要我按照印夕偷出來的完顏明若的字跡仿造一封假的書信給他。印夕也趁完顏明若上朝時,偷出了大印,蓋在了書信下方。”


    我恨地恨不得即刻手刃這個將我阿瑪與常安推入冤屈的女孩,隻是我還是慢慢冷靜下來,我命純風找來筆墨,仍在台階上,命她再寫幾個仿造阿瑪的字出來給我看。


    那女孩不慌不忙地趴在地上,用筆尖沾了墨,憑藉著腦海中的記憶,寫了“致賢弟穆蕭峰親啟”幾個字,這個字正是我阿瑪那封所謂“回信”的開頭。


    我接過那張紙,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麽,那字跡竟和我阿瑪的字跡一模一樣,毫無破綻,我一把拎起那個女孩的袖口,道,“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麽嗎?!”


    她扭頭不肯看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隻有這麽做,才能保住家人的命!現在我們應該是已沒有用處了吧,索額圖才會不顧我們死活!母親的病也愈發惡化起來!我願意為你作證,隻求你把藥留給我母親!”


    “印雲你別糊塗,索額圖以前也說有藥可以治好你母親的病!你怎麽知道她現在不是騙你的?”印雲的父親忽然吼道,我隻轉頭望了望阿峰,他便心領神會。


    阿峰走上前一步,低頭對那個老人說道,“我也患了時疫,就是這位姐姐的藥治好了我!你們若是不信,我可以給你們描述一下得了時疫的感受,你們聽聽我是不是真的得過時疫。”


    阿峰一番敘述後,印夕的母親肯定不疑,肯定阿峰的確得過時疫,他們三人才完全相信我,印雲見狀,急忙對我求道,“你讓我為你做什麽證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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