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霰應下錦屏所托,次日一早便尋上監門直長趙府。


    門房見是個婦人登門求見,也覺頗奇,腳下卻不曾停,報與老爺知曉。


    那趙直長聽綺霰將事情細細說了,又展信一觀,長歎道:“想當年石兄弱冠之年便任了太子府詹事,何等意氣風發,卻不想一朝獲罪,獨生女兒竟淪落到這般田地。”


    話中頗有寥落之感。


    當年清綺家中獲罪之由著實另有端倪,齊王李佑所騎的馬無端受驚,將他掀翻下去摔得不輕。這事查來查去,最後查到太子府內監身上。


    隻此事蹊蹺,太子地位穩固,何必要對毫無威脅的齊王出手?齊王乃陰氏所出,在諸皇子中並不十分受寵,礙不著李承乾什麽事,他沒有這麽做的理由。


    太宗雖偏心與長孫皇後所出的長子,但這事需得有個交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太子詹事便成了替罪羊。


    李承乾隨侍的內監都是由詹事安排的,率更令、家令、仆、衛率皆屬詹事之責,無論如何,這失職之罪無言申辯。


    太宗大怒,這才狠狠發落了石家。


    可趙直長也是昔日太子府中舊人,怎能不知其中詭譎。


    那動手的內監直接被打死,親曆者都諱莫如深再不談及,內監到底是受誰指使才動的手還很難說。


    “何等涼薄。”


    趙直長差人好生送走了綺霰,喃喃道:“陛下雖有雷霆之怒,可大多是因你生了鬼蜮心思,遷怒於府中屬官罷了。石兄既是替你擋了災,如何不能好生照料他妻女?需知陛下隔日便生了悔意,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將人帶出宮去。”


    當下又是一番嗟歎,心緒如麻難以理清。


    晌午用飯時,便將此事說與老妻,欲要以遠房孀居侄女的名義把人接出來照顧一二。


    他那老妻也是個心有溝壑的,聞言便道:“此事可行,十數年過去,想來陛下再不為此遷怒石家,反而心中有愧。老爺此舉正好解了陛下心中歉疚,想來無妨。”


    “隻不知太子又如何?這事日後翻出來到底損了太子的臉麵,太子可會因此記恨老爺?”


    趙直長聽了隻是苦笑,“無論是陛下還是太子,都不會再提及此事,誰又敢嚼舌根。”


    老妻忙問為何,剛從陰世回轉的諸黎也問道:“他何以這般斷言?”


    “瘸子能走了,要做的第一件事當然是把拐棍扔了,又怎麽會願意讓人記起自己瘸腿的過往。”


    寧遠歎道:“便如你救下一乞人,他日後發達了,反倒不喜有人提及過往。若你再說起昔日恩德,隻怕會覺得你不知進退,挾恩圖報。”


    “於太子而言,這是他背信棄義的汙點,可若是下手將其抹除,隻會失了人心,又授人把柄,因而隻會充耳不聞。”


    諸黎皺眉道:“太子性情乖戾,重惑邪言,自延伊禍而取覆滅。可太宗素來仁德,如何又坐視清綺娘子受苦?”


    “此事如何入他耳?便是入耳又如何?”


    寧遠答道:“他心中未嚐不知自己錯怪了人,可事已至此,若要為石家翻案,豈不是明擺著說太子失德?清綺還活著就是他的底線,其他的,卻是不能有了。”


    “太子持身不正,難怪會為天魔所侵。”


    諸黎皺眉道:“冊封太子的詔書已然損毀,金印寶冊也失落他人之手,沒了這些鎮壓之物,他的氣數便如無根之水,便有一時顯赫也難長久,怕是坐不穩這位子了。”


    寧遠目光遙望宮城,良久卻道:“盛極而衰,當由此始。”


    諸黎不解其意,正要開口,便聞得雲板連叩數聲,正是大喪之音!


    哪裏還不知道寧遠話中之意,豁然道:“長孫皇後薨逝了!”


    庭中花園風景如畫,黃花滿地,白柳橫坡。


    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西風乍緊,初罷鶯啼;暖日當暄,又添蛩語。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縱觀西北,結三間臨水之軒。羅綺穿林,倍添韻致。


    可在新喪了發妻的太宗看來,卻是寥落無趣,任有花柳山水,沒了知心人相伴也斷不能生色。


    長孫皇後崩逝於太極宮立政殿,薨逝前三子四女皆在身前,又有少年結發,一起互相扶持走過來的太宗在側,含笑而去。


    太宗大為悲慟,不顧群臣勸阻,著素服,水米不食,日數十哀,因以臒羸。


    借著國靈繞過人道法網,寧遠落在靈棚前,便見諸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案上列有眾寶名珍,為妻子供養啟願。


    長孫皇後之靈立在棺旁,看著牌位上太宗親書的文德諡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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