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凝波公主據實相告,寧遠也就不十分在意了。


    “雖說你動機不純,但看在你送了風邪一場機緣的份上,便算是功過相抵了。”


    寧遠臉上笑意不減,“我不日便要離了此處,公主若有話不妨直說。”


    凝波公主深深拜下去,以額觸地。


    “請大士垂憐,容我知曉我那亡母落得個什麽下場,可曾投胎轉世了去。”


    寧遠睜開法眼照見宿世因果,不由唏噓道:“你倒是個孝順的,隻是切莫走了你母親的老路。”


    卻是那龍妃心術不正,教唆興訟,死後已被發往黑繩大地獄,受倒吊、刮骨之刑。


    凝波公主聞言不由心中大為悲慟,連連叩首道:“大士明鑒,母親所為實是受吾父指使!還請大士慈悲,搭救母親一二!”


    寧遠搖搖頭,“她雖是受你父王指使,到底也還是存了惡心,有此一難實是咎由自取,卻是怨不得旁人。”


    凝波公主仍不罷休,隻不住哀求告饒,直言願意以身相替。


    “公主拜錯人了,我確是有心無力。”


    寧遠見她言辭懇切,也不由生出憐憫之心,從書案上抽出一本地藏本願經遞了過去。


    “你可曾聽過光目女欲救在地獄受苦的亡母,誓願濟度一切罪苦眾生之事?”


    凝波公主若有所得,接過經書道:“多謝大士指點迷津,凝波感激不盡。”


    寧遠心中歎息,那龍妃也有些來曆,在龍王爭奪神位時也出了力,卻不想情郎一朝得了勢,便翻臉不認人,最終落得個芳魂早逝的下場。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龍妃恐怕想不到女兒也會步了自己的後塵,實在是造化弄人。


    寧遠隱約覺得凝波公主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那負了發妻、視女兒如無物的龍王恐怕才是她的最終目標。


    凝波公主剛走,風邪便回來了。隻見他雙頰蛇鱗紋路已徹底消了,那雙蛇瞳也與常人無異,隻是麵色赤紅,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退去。


    卻說蕭白二人,經此一事,僅剩的那層窗戶紙也被捅破了。二人含羞帶怯,不知如何自處,就這麽別扭又和諧的相對無言。


    蕭樂和鼓起勇氣開口:“寄真,我心悅你,天地可鑒!”


    白寄真聞言臉上紅霞更濃,囁嚅道:“我...我也是。”


    寧遠見天上紅鸞星垂下紅芒,便知這情劫她是過不去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好的了,不飛升天界,做個逍遙散仙也使得。


    此時情熱還罷了,若等到有朝一日這份情意被瑣事消磨殆盡,不知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不說遠的,蘭陵蕭氏聲明遠揚,又怎會接納一個妖靈?若是族中長輩知曉此事,少不得又是一番風波。


    想到此處,寧遠隻覺得二人要想成就好事隻怕還有的磨。


    二人都是性格果決之輩,竟是在溪章園中擺了香案,做了夫妻。


    白寄真已將妖氣盡數化去,等閑之輩自是察覺不出。起初還相安無事,二人形影不離,賞梅烹茶,自得其樂。


    卻說這日冰消雪融,已是到了立春時節。


    有詩雲:東風帶雨逐西風,大地陽和暖氣生。萬物蘇萌山水醒,農家歲首又謀耕。


    此時春風送暖,蜇蟲始振,魚陟負冰。草木枝頭吐露春意,萬物生發,鹿鳴山上也多了些生機。


    寧遠靜極思動,便離了寶刹出門踏青。


    山下村子裏,有兩名藝人頂冠飾帶,一個人站在田間敲鑼打鼓,唱著迎春的讚詞,到每家去報春。另一人則為每家每戶送上一張迎春帖子,意在提醒眾人,一年之計在於春,要抓緊務農,莫誤大好春光。


    鳥身節氣神相似有意動,在空中轉了幾圈,隨著兩個報春的春吏而行。碧綠色神力揮灑,今年必會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鄉野中多有遺賢,幾個巫覡神漢見得天上那道耀眼神光,心知是位正神被祭祀喚出,不由更賣力的吆喝起來,讓場麵顯得的更熱鬧。


    巧婦剪有色羅、絹或紙為長條狀小幡,戴在頭上,以示迎春。此物喚作春幡,以春幡插頭或掛樹的習俗自古有之,作為避邪之物,具有禳凶邪、求吉利的寓意。


    田壟中簡陋的石堆土廟裏,一個麵目斑駁脫落的泥塑神像突然亮起靈光,卻是鳥身節氣神相意念入駐了進去,合了稷神之位,故有顯靈。


    寧遠沒料到這麽輕易地得了一尊神位,原有的草木生發權能與五穀豐登權能交纏,毫無滯澀的融入星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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