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姑現在怎麽樣了？還在劉家？”
“怎麽可能？劉大毛子的媽倒是還想留你堂姑在家裏幹活，畢竟幹得多吃得少，但是劉大毛子的新老婆可不願意。連兩個孩子都趕出來了。”
嬸子又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劉大毛子最近準備蓋房子了，老婆懷孕了，不想和一大家子擠一塊，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錢。”
蘇竹沉思著點頭。
這樣的情況下，也許她真的要將堂姑一起帶上了，隻是那兩個孩子……
或許可以和三奶奶三爺爺通通氣著再說。
兩人聊著聊著，車就已經到了園子縣。
“丫頭，往這邊走。”嬸子招呼著她。
“好來~”
兩人小跑著才趕上了驢車。
嬸子還朝趕車的人抱怨：“今天怎麽走的這麽早，差點就沒趕上。”
“都是這個時間的。”大爺說話的時候還掃了一眼蘇竹。
嬸子介紹：“來黑崗子村探親的。”
並沒有說她是來看誰的。
讓嬸子說，蘇竹就看完人悄悄走就行。
雖然是自己的村，但嬸子不得不說的是，他們村裏還是有幾個老鼠屎的。
蘇竹長得這麽乖巧的人，說不準真能出事。
更何況，她探望的人，還是和劉家有關係的蘇燕兒。
這嬸子看起來很熱情，但也不是那種會隨便管閑事的人，在她看來，自己能告訴這位蘇竹同誌關於蘇燕兒的消息，就已經是在做好事了。
坐了大概一個半小時的驢車，他們就到了黑崗子村。
“你順著這條道一直走，走到最後一間有些斜的屋子，那院子就是蘇燕兒現在的家。”
這間屋子原本沒有人居住，劉家人也沒有好心給蘇燕兒找房子，還是村裏人看不過去了，給她們母女安排了這麽一間房。
雖然蘇燕兒不是他們村的人，但是兩個小姑娘再怎麽說都是村裏的孩子……
“謝謝嬸子。”蘇竹說著，給嬸子手裏塞了一把糖。
嬸子嚇了一跳：“用不著，這真的用不著。”
“拿著吧嬸子，謝謝你這一路的照顧，我這還有。”
說完，蘇竹就朝著嬸子指的方向走了。
嬸子看著蘇竹的背影卻歎了一口氣。
這小姑娘太招搖了，這要是讓別人知道她來黑崗子村帶了這麽多好東西，劉家那夥人肯定會找上門去打秋風。
家裏就她們四個女人……
嬸子好好收起了糖，回家之後也隻說自己在路上買的，沒有說是蘇竹送的，算是她為蘇竹她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黑崗子村看起來並不是很富裕，一路走過來，房子就沒有一間看起來比較新，比較好的。
有的牆都塌了一半，蘇竹還以為這家是沒人住，就看到一個小姑娘在院子裏洗衣服。
等走到嬸子說的那個院子的時候，蘇竹才知道，什麽叫做沒有最差隻有更差。
這都不能稱之為院子了，牆幾乎都到了，院子裏的狀況一覽無餘，整個屋子不僅是斜著快塌的狀態，一旁的小屋牆體上更是裂了一條大縫，縫之大甚至能看到裏麵的瓦罐。
大門也是形同虛設的。
破舊的木門隻有兩側佇立著石頭。
蘇竹輕輕敲了敲門，主要是害怕一個用力就將門敲塌了。
敲了半天裏麵也沒有動靜，蘇竹想著她們大概是出門幹活了。
思索了片刻之後，她就將兩個包都放到了地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背依靠著門框的石頭，將從家裏拿的草帽蓋在臉上，閉上眼睛小憩一下。
黑崗子村這邊的溫度確實低一些，躺了一會，蘇竹就感到一陣冷意。
她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準備在包裹中翻找出自己拿來的褂子，結果就聽見屋內傳來一些聲響，和小孩的驚呼聲。
屋裏有人？
蘇竹也顧不得找衣服了，拿著兩個大包就跨進了院子。
這個時候，屋子裏的人似乎慌了，裏麵傳來砰砰的響聲，似乎是那人將什麽東西撞到了門上。
也許是為了阻止蘇竹進門？
蘇竹沒有冒然行事。
這要真是蘇燕兒的家的話，那家裏隻有一個大人兩個小孩。
顯然，正常情況下，大人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就算蘇燕兒不記得蘇竹，看蘇竹這種打扮和長相，也不會覺得她有什麽威脅力度。
所以屋內的很可能是孩子。
這個房子真的很破，窗戶都是用報紙糊的，這些報紙因為日曬風吹的關係，破損的很厲害，所以蘇竹靠上前去，就勉強能看到屋子裏麵。
屋子內也很破敗，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小坡凳子。
床上放著洗的很幹淨，但一看就沒有多少棉花的被子。
蘇竹這次來，蘇媽也準備了一些免票和錢，是給堂姑家的。
當然，蘇竹也想辦法弄了一些，要是有機會的話，就給林婉。
隻是蘇竹也沒有想到，堂姑家的環境竟然如此之差。
這屋裏就沒有她能住的地方啊。
被子底下的鼓包動了動，顯然，裏麵有一個孩子。
蘇竹盡量溫柔地說道：“你好啊，小朋友，你媽媽在家嗎？”
被子裏的孩子又動了一下，卻既沒有露頭也沒有說話。
蘇竹隻能繼續說：“你媽媽是叫蘇燕兒嗎？蘇燕兒是我的二姑，我是從京都來的。老家是京都附近的蘇家村。”
被子裏的小孩終於探出頭來。
看樣子，蘇燕兒應該和她說過老家的事情。
“我叫蘇竹，和你媽媽一個姓。”想著蘇竹又從包裹中掏出一把糖，“你給姐姐開門，姐姐給你吃糖？”
誰知道小姑娘又把頭縮回去了。
蘇竹也放棄了，算了還是蘇燕兒回來吧。
太陽西斜的時候，東邊就走來了一對母女。
女孩大概直到女人大腿的位置，看起來幹幹巴巴的。
“今天晚上熬魚湯，妹妹肯定很高興。”
女人咳嗽了一聲：“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不要下河，離河遠點，你怎麽就是不聽話呢。”
女孩：“我沒有下河，我借了剛子家的網兜，撈的魚。”
“河邊太危險了，你忘了之前劉壯壯的事情，他會遊泳都被淹死了，媽媽可不想你和妹妹出事，咳咳~”
“娘，咱們要不還是去看看病吧，你的咳嗽老是不好……”
“就是感冒了，挨過去就好了，不是大事，用不著……”
兩人走的近了，就看到了她們院子裏的大包和蹲在那裏的陌生女人。
小姑娘當即一驚，小跑著過來：“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蘇竹蹲的腿都麻了，看到有人回來了，也是鬆了一口氣。
蘇燕兒也跑了過來，將小孩攬到了自己懷中：“請問你找誰？”
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不斷地往屋內看。
屋裏也傳來動靜，顯然是屋裏的小孩在搬擋著門的那些東西。
蘇竹早就料到蘇燕兒不認識自己了。
畢竟她當年出嫁的時候，蘇竹還隻有幾歲大。
要不是走之前，蘇媽讓蘇竹看了看他們以前照的相，蘇竹恐怕也忍不住蘇燕兒。
好吧，就算看過照片了，蘇竹也有些認不出眼前的女人了。
之前照片中的蘇燕兒有眼前女人兩倍大小。
比蘇竹看起來還要圓融，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燦爛。
而眼前的女人……除了眉眼之間還能看出以前的樣子，幹巴巴的身材，弓著的背還有滿臉的皺紋和黑了吧唧的皮膚。
蘇竹有些感慨，眼眶也有些紅。
“所以，你不認識我了？當年你搶我兔子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種態度。”
搶兔子？
眼前的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要說自己曾搶過她兔子的話……蘇燕兒這些年總是忍不住回憶當年沒有出嫁的時光，當年仗著年紀長輩分大，就想搶蘇竹兔子的事情，她偶爾也會想起來，然後感慨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個混不吝的。
所以蘇竹這麽一說，她就想起來了。
更何況，小時候的蘇竹就白白胖胖的，現在的蘇竹也沒差到哪去。
“你是蘇竹？”
蘇竹笑了：“沒想到堂姑還記得我，真是萬分榮幸……”
蘇竹話都沒說完，就被蘇燕兒抱住了。
她被抱了很長時間。
蘇竹能夠感受到，蘇燕兒應該是哭了。
太陽都快完全落山的時候，蘇燕兒才放開蘇竹：“瞧我，見到老家的人太激動了，都沒有讓你先進屋休息一下。”
此時，門已經被打開了，兩個小孩正站在門口看著蘇竹和蘇燕兒。
進屋的時候，那個大點的孩子還說：“你真是我們表姐嗎？”
蘇竹掏出一大把糖：“這還有假。”
即使這樣，小姑娘也沒有接過蘇竹的糖果，而是看了蘇燕兒一眼，見蘇燕兒點頭了，他們才接過去。
姐妹一人一顆，還不忘給媽媽一顆。
“家裏現在就這個情況，你別嫌棄。”
蘇竹沒有說話。
這種情況下說不嫌棄就有些太假了。
雖然家裏被收拾的很幹淨，但也可以說是一貧如洗了，連小板凳蘇竹都不敢坐。
因為她一坐下， 板凳就咯吱咯吱響，所以蘇竹隻能坐在了床上。
仔細一看，這床也是用幾塊石頭和一塊木板拚成的。
蘇竹張了張嘴，想和蘇燕兒說，三奶奶讓她回去的事情。
但看了看兩個小孩子，蘇竹還是咽回了這句話。
等明天給三奶奶那邊打完電話之後再說吧，萬一三奶奶和三爺爺不歡迎兩個小孩呢？
不過……
“家裏地方不多，我去問問村長，看能不能把你安排到他們家住一晚。”
聽到蘇燕兒這麽說之後，蘇竹就有了另一個想法。
“你們村也有知青點吧？麻煩人家村長也不太好意思，不如我去知青點擠擠。”
蘇燕兒覺得，麻煩誰不是麻煩，更何況，就算去知青點，也是得通過村長那邊的。
不過再想一想，蘇竹一個大姑娘，住知青點確實更好一些。
蘇竹從包裏拿出一塊臘肉。
“今天晚上吃點好的。”她這麽說著，看到蘇燕兒哆嗦著手將肉接過去的時候，蘇竹差點就沒忍住哭出來。
將菜燉好之後，蘇燕兒囑咐兩個小孩看好爐子，就帶著蘇竹去了村長家裏。
現在都是吃飯的時間，但蘇燕兒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再晚的話，蘇竹今天晚上就沒地方睡了。
不過，蘇竹給她帶了不少東西過來，之前蘇燕兒也受到了村長很多的幫助，所以就帶上了一包紅糖和半根臘肉。
一開始村長老婆看到蘇燕兒的時候，臉色還十分的不好看，見到紅糖、臘肉之後，笑容立刻變得真實且燦爛了。
村長還以為蘇燕兒又遇上了什麽事情，一時之間心裏也是又煩躁又憂愁。
不過，村長也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了，蘇燕兒的親人竟然來看望她。
村長很懷疑，這個小個子的年輕姑娘是不是馬上就要下鄉了，因為不知道要報哪裏，所以提前來蘇燕兒所在的黑崗子村探查一下情況？
村長猜的也差不多。
要不是因為蘇竹想來看看林婉的話，蘇家那邊估計還會再等一段時間才會來這裏找蘇燕兒。
也有可能一輩子都不過來。
畢竟三奶奶和三爺爺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蘇家村，現在腿腳也不是很方便。
而蘇燕兒其他的兄弟姐妹也被她之前的行為傷了心。
……
聽到蘇燕兒的想法之後，村長立刻就領著蘇竹和蘇燕兒來到了知青點。
希望知青點能挪出一個人睡得位置。
知青點的女知青不是很高興。
“村長，你也知道的，我們女知青住的屋子就那麽大，已經住了五個人了，怎麽可能擠得下另外一個人？”
“就算擠得下，我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明天還怎麽幹活？”
“村長，是真的睡不下了，要不您進去親自看看？”
女知青你一言我一語的，核心思想就是住不下，讓村長再想辦法。
村長也不可能真的去女知青的屋子裏看，更何況，這房子原本就是村子裏的，能不能睡下，村長心裏很清楚。
不過，這些女知青說的也對，擠是能擠過來，但肯定會影響睡眠。
村長歎了一口氣，想著實在不行就住他家好了。
這個時候，一位女知青又出了個注意：“倒是林知青那邊還能住一個人，村長可以問問她。”
說到這個，村長更猶豫了。
當年林知青來的時候就因為長得好看唄其他女知青排擠，宣稱大屋住不開了，讓林知青住放雜物的屋。
那個時候，屋裏既沒有炕，也沒有完整的屋頂，都是林知青自己花錢弄得。
當時就說好了，林知青自己弄得屋子就她自己住，等她走了之後，這房子還是村子裏的。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這些知青又打人房子的主意。
村長剛準備說話，就看到林知青從房間內走出來，估計是聽到了這位女知青的話。
那女知青也看到了林知青，沒有絲毫退縮的繼續挑事：“林知青，村長之前這麽照顧你，現在村長有困難了，你說你是不是應該主動幫忙？”
林知青根本就沒有搭理這位女知青，隻是衝著村長點了點頭。
村長也是一個說話算話的漢子，之前既然已經說好了，林知青對這間屋子有處理的權利，村長不想因為這件小事，就讓林知青厭惡。
畢竟林知青可是能在國家性質的報紙上發表文章的人。
林知青的視線掃過蘇竹的時候愣了愣。
蘇竹也沒想到，林婉在黑崗子村裏生活的竟然還不錯。
雖然和其他知青的關係似乎不太好，但至少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和村長的關係也不錯。
林婉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蘇竹也什麽都沒有說。
林婉心中卻已經開始猶豫了。
對於林婉來說，蘇竹也是她最好的朋友，還沒有之一。
但是她又害怕，自己開了這個口之後，以後再來了知青，或者村裏又有親戚來了，就會安排到她的房間。
就在林婉開口準備留下蘇竹的時候，蘇竹張嘴了：“要不這樣吧，這位……林知青，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給五塊錢，就算是我這短時間在這裏的餐費。”
蘇竹笑了笑：“我不白吃白喝的。”
林婉不高興的擰眉：“我不缺這些錢，更何況，這樣和投機倒把有什麽區別？”
蘇竹也木這張臉：“怎麽沒區別？因為我沒有被子枕頭，甚至連洗臉的盆都沒有，更沒有帶多少糧食，所以這些錢，是我在這裏住，對於消耗你物品和糧食的補償，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身上倒是還有一些糧票。”
林婉不想讓蘇竹炫富了看了看村長之後，就表現的一臉為難的讓她留下了。
“村長，隻此一次。”
村長笑了笑，表示這將會是最後一次。
畢竟其他人也不可能麵無表情的就拿出五塊錢。
五塊錢在他們黑崗子村都能夠一家子生活一個多月了。
剛才提出這個建議的女知青也有些後悔，早知道是有錢拿的，她們就忍耐忍耐了。
倒是有厚臉皮的湊上來，說林婉這個人不好相處，不如就來她們大屋，好好收拾一下的話，還能擠開。
蘇竹一臉無辜：“可是我這個人睡覺不老實，要是影響了你們幹活就不好了。”
蘇竹又不是傻，還能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麽主意？
“林知青，我先回去收拾收拾，等會帶著行李過來。”
林婉點點頭。
等蘇竹走了之後，那些女知青又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
“幸好沒讓那個蘇竹住過來，聽她的意思這是完全不準備幫忙，隻等著林知青收拾好了之後搬進來住。”
“可不是，一副大小姐的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林知青是她的仆人。”
“姚知青，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知道了，我就是在你們麵前抱怨一下。”
林婉才不在乎她們是怎麽議論的，剛回到房間，她就忍不住揚起笑容。
無論蘇竹來這裏是為了探親，還是因為知道她在這裏，林婉能見到以前的朋友還是十分高興的。
蘇竹這邊也很高興。
蘇燕兒一家自然也高興，畢竟她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
“謝謝姐姐~”
吃飯之前，兩個小孩還不忘謝謝蘇竹。
這兩個孩子，大的叫蘇娟，今年八歲，小的叫蘇雲，今年剛剛四歲。
蘇娟雖然長得高，但是身子實在太瘦了，幾乎就是皮包著肉，蘇雲則有點像以前的蘇竹，都已經四歲了看起來還是小小的一團，不一樣的是，以前的蘇竹隻是矮，並不瘦……
不用找醫生都知道她們這是妥妥的營養不良。
吃飯的時候，蘇竹難得少夾了點，多數都將菜夾給蘇燕兒和兩個小姑娘。
“不用管我們，你吃，你吃。”蘇燕兒想給蘇竹夾菜，卻怕她嫌棄自己。
煮好的菜，蘇燕兒都用兩個碗裝的，一個給蘇竹吃，一個她們娘三吃。
蘇竹：“我在車上的時候吃了不少，現在還不餓，你們吃。這次來就是為了看你們，吃了家裏給你們帶的臘肉，我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蘇燕兒吃著吃著又開始流淚，大概是想到了家裏的親人。
在昏黃的燭光下，蘇竹就當做沒有看見，隨口問道：“你們明天還要下地？”
蘇燕兒點點頭：“今年的工分還是不太夠，所以……”
作為蘇竹的長輩，蘇燕兒倒是想多點時間和蘇竹相處相處，要是有可能的話，給蘇竹買點東西帶回去，可是她實在是有心無力，隻期盼著再多幹電話，要是工分夠多的話，也許可以向村長提前預支一些糧食……
雖然是陳糧，讓蘇竹帶回去給爸媽，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孝心了。
蘇竹：“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明天我去縣裏，一起帶著小雲和小娟逛一逛。”
蘇燕兒倒是信得過蘇竹，但就怕劉家人找事。
不過思索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
但是蘇娟卻擺了擺手：“表姐帶小雲去就好了，我明天要幫著娘幹活，就不去了。我也不喜歡逛縣城。”
這絕對是假話。
蘇燕兒張了張嘴，看著大女兒堅定的麵容，她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是自己這個當娘的不爭氣了，否則也不會讓閨女這麽擔心。
蘇雲一聽蘇娟不去，也嚷嚷著不去，要跟著她們幹活什麽的。
還是蘇娟勸她：“表姐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的，需要一個當地人帶路，咱們小雲這麽懂事，肯定會照顧好表姐的，對不對？”
蘇雲可能也沒有聽懂，但是她知道“懂事”是什麽意思，當即就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商量好了之後，蘇竹起身準備去知青點。
蘇燕兒還準備送她的，蘇竹背著包袱說道：“不用送，大晚上的，隻有兩個小姑娘在也太不安全了。”
“堂姑你離開家的早，可能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四歲的時候就能徒手抓到兔子，現在隻會更厲害，否則家裏人也不放心我自己來這裏找你。”
其實蘇燕兒和村長的想法很像，雖然她很感動蘇竹來看她，但是之前一直都沒有聯係，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就跋山涉水來到黑崗子村呢？
蘇竹這個年紀，又是這種國家政策，她很可能是到了不得不下鄉的時候了，所以家裏人想起她，讓蘇竹提前來黑崗子村看看情況，也聯絡聯絡感情，蘇竹要是真下鄉了，就讓蘇燕兒多照顧著點。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蘇燕兒根本就沒有能力照顧她。
隻希望這次來之後，蘇竹能放棄來黑崗子村下鄉的想法。
雖然黑崗子村大部分的村民都還挺好相處的，但這裏有劉家人，蘇竹要真來下鄉了，勢必會被劉家人纏上的。
蘇燕兒倒是很感謝家裏人還記得自己，蘇竹到底是因為什麽才來的這裏，她也不介意，能看到家裏人就已經足夠蘇燕兒高興了。
她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她們蘇家人了。
蘇燕兒還是怕蘇竹有危險，說不準劉家人已經知道蘇竹來這裏的事情，正在路上等著埋伏蘇竹呢。
蘇竹見狀歎息了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堂姑，我真的不是小時候被你欺負的小丫頭片子了。”
她攥著石頭的右手微微用力，指縫間就有粉末飄出，再張開手的時候，手心處就多了幾顆躺在粉砂中的小石頭，剛才的大石頭已經消失不見了。
蘇燕兒：(ΩДΩ)！！！
“說實在的，就算走在黑暗的鄉間小路上，我都比你們娘三安全不少。
說話的同時，蘇竹看了一眼她們完全倒塌的圍牆。
蘇燕兒很羞愧。
蘇竹是看著她進屋反鎖上門，將桌子凳子都懟在門上之後，才離開的。
和蘇燕兒擔憂的差不多，蘇竹還真在路上遇到了堵路的人。
隻不過蘇竹提前有準備，離開蘇燕兒家之後，就撿了一個木頭棒子。
遠遠的看著那些人影，也不管那些人停留在那裏是想幹什麽，單手拎起木棍猛地朝地麵打去。
“砰”的一聲巨響，將前麵那些人影嚇得原地跳了一下。
他們既然敢堵在這裏就是因為這處離最近的人家也有些距離。
蘇竹這聲響雖大，穿的遠了也隻讓人懷疑是不是要下雨打雷了。
不過隻是這樣的舉動，還不足以嚇跑那群人，蘇竹也沒想用一招就嚇跑人。
所以再接近那群人的過程中，她不斷用木棍敲擊著地麵，更給對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
離得進來，那些人的臉也呈現在蘇竹的麵前。
看起來都是老實本分的長相，個頭不算特別高，但是因為常年勞作的緣故，身上的肉倒是挺結實的。
除了一個人。
那個大概隻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看起來還不夠一百二十斤重，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高傲，要不是剛才他阻攔的話，這些人早就跑了。
這麽看來，這個男的倒是挺有膽量。
“你就是那個賤人的侄女？”
蘇竹皺眉：“賤人罵誰？”
“賤人罵……媽的，找死是不是？”
蘇竹勾了勾嘴唇：“找死的人不知道是誰。”
劉大毛子惱羞成怒：“大連，你不是一直想要個老婆嗎？這個老婆你要不要？要的話，兄弟們就幫你！”
被叫做大連的男人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了，長得很瘦，應該隻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長相猥瑣：“這不太好吧？”
“都是小妮子，被你占了身子不跟你還能怎麽辦？”
劉大毛子的話剛說完，蘇竹就將行李放到了一旁的地上，拿著棍子塞進了他的嘴裏：“讓我好好刷刷你的嘴！！！”
“嗚嗚嗚！”劉大毛子被蘇竹狠狠的壓在地上，嘴巴裏很痛，還能嚐到鐵鏽的味道，應該是被懟破了。
他想讓兄弟們幫忙，可是根本都說不出話來。
好在他那些兄弟還比較有眼色，再加上蘇竹呈現出來的形象又不是很能打的樣子，他們對視一眼之後就圍了上來。
其中一個還朝大連說道：“等會兒能不能也讓我嚐一嚐滋味？”
沒等大連回答，另外一個人就說：“你不怕被你家婆娘知道了，扇你嘴巴子？”
那人色厲內荏地說：“她敢？”
很好，看來這些人是一丘之貉，蘇竹也就不怕打錯人了。
在那群人即將碰到蘇竹的時候，蘇竹一手壓住劉大毛子，另外一隻手快速的將木棍從劉大毛子嘴中抽出來，然後使勁掄了一個圓。
這群男人瞬間就倒飛出去。
其中一個比較倒黴，還撞到了旁邊的樹。
頃刻之間，周圍一片哀嚎聲。
蘇竹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又扇了劉大毛子幾巴掌，背著包離開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那個大連的大腿。
她相信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這幾個男人應該都不敢對外說。
到知青點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沒有人了，但是幾個屋子裏的燈還亮著。
蘇竹推開大門進去之後，一個男知青就從屋內走出來：“我關門就好了，你快去林知青那吧，她睡覺比較早……”
蘇竹：“謝謝~”
來到林婉房門口，蘇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敲了敲門，主要是害怕自己忍不住流眼淚。
和多年不見也沒有印象的堂姑不同，蘇竹和林婉之前的關係很不錯，現在算起來也不過不到一年沒見。
堂姑有現在這個境況，還能說她是自作孽，而林婉就讓人唏噓了。
林婉麵無表情的打開門讓蘇竹進屋，關門的時候還瞪了一眼伸長脖子往這邊看的男知青。
男知青知道林婉不好惹，趕忙收回了視線，但嘴裏還是忍不住嘀咕著林婉的壞話。
關上門之後，兩人又靜默了片刻，還是蘇竹忍不住，轉過身來抱住了林婉。
兩個女生開始默不作聲地哭泣著。
過了片刻，蘇竹說道：“我以為你生我氣了才不回信的。”
林婉：“你給我寫信了？”
蘇竹就將去年她突然下鄉的事情說了，然後又講了她機緣巧合進了部隊的事情。
“對了，我當兵的事情可別說出來了，否則我行動起來就變的束手束腳了。”
林婉點點頭，她很為朋友現在的身份而高興：“所以，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蘇竹沉默片刻之後才張口：“我說實話你別不高興。主要是你家出了這種事情，我怕連累家裏人，又實在擔心你的狀況，在報紙上看到你寫的文章之後，知道你在黑崗子村，恰巧我堂姑也在這裏，所以是借著探望堂姑來看你的。”
林婉一點都不生氣，她十分的感動。
她知道自家這種情況，外人沾上了就解釋不清了，連她自己都是和家人斷絕了關係之後，才能下鄉躲躲的。
出事的是她姥爺，要是她爸媽的話，林婉就算斷絕關係，也不可能完全躲過這場風暴。
一想到，當時爸媽強硬要求她斷絕關係的時候，林婉就想哭。
快一年的時間了，以前認識林婉的人都避她不及，連過去很疼愛她的奶奶都因為顧及其他孩子而和她劃清了界限，想想當初下鄉的時候隻有她自己一個人，要不是媽媽早就為她計劃好了一切，她又怎麽可能堅持到現在。
林婉這幾個月以來也會想蘇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家的事情，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樣裝作從來不認識自己。
她也沒想到，蘇竹竟然比自己還要早下鄉。
“我下鄉的地方叫李家村，離這裏不算特別遠，坐火車的話也就幾個小時。”
蘇竹笑著說起自己下鄉的生活，說自己認識了很多的好朋友。
然後就問起林婉的生活了：“你知道的，我力氣大，就算這樣下鄉的時候還是遇到了不少的問題，你在這裏過得肯定會很辛苦吧？”
林婉搖了搖頭：“一開始確實很辛苦，你也知道，我在家的時候連家務都很少做，剛來的時候相當的不適應，幹活幹的手上起了不少的水泡，每天晚上都忍不住躲在被子裏哭。”
尤其是被排擠的時候，她既要幹活還得關注房子的建造情況，要不是有村長看著，林婉說不定多出兩倍的錢。
“不過，我現在的日子還不錯。之前幹過幾天的宣傳工作，我文筆有還不錯，所以給報社投了不少的稿，現在雖然沒有稿費了，但是送的小東西挺實用的，再加上上報紙這種事情很值得矚目，所以村裏有了小學教師的名額之後，就讓我頂上了。”
蘇竹看了看院外：“那些人就沒有意見？”
“有意見又怎麽樣？別看黑崗子村村長挺好說話的樣子，但實際上說一不二，既然已經定了我了，就不會有別的變化。村民那邊都沒有要說法，知青還能怎麽鬧？”
蘇竹點點頭：“你生活的好我就放心了，這次來我還給帶了一些棉花票，現在就給你。”
林婉不要：“你留著給自己做兩身棉襖……”
“我有。部隊裏發的比自己做的暖和多了。這裏的冬天難熬，我看你這輩子也都是老棉花了，有棉襖穿的話，就弄床被子……”
蘇竹歎口氣：“我手上其實還有其他棉票，不過是我媽給堂姑準備的。我也沒想到堂姑的日子竟然過成了這個樣子。”
林婉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蘇嬸子是你堂姑。她在村裏的生活確實不太好，雖然村長等幾個村領導都挺照顧她的，但是再照顧也是有限度的。”
她壓低聲音說：“你堂姑雖說已經和那劉大毛子‘離婚’了，那劉大毛子又娶了一個新人。但是劉家人，尤其是劉家的那個劉奶奶，還一直覺得你堂姑是她家的人，若是有男同誌，可憐你堂姑稍微幫一點忙，就會被那個劉奶奶揪著罵，說你堂姑不要臉，勾引男人之類的。”
“去年我剛來的時候，村裏計算工分，這劉奶奶還想將你堂姑的工資劃分到他們劉家裏去。說話是說的冠冕堂皇的，說工分算到劉家裏，這娘仨就他們家給糧食他們家養。但黑崗子村誰不知道他們家的德性啊，再加上村長堅持，工分還是落到了蘇嬸子名下，隻是……”
蘇竹這才不知道劉家有多麽的不要臉。
之前劉奶奶一不小心摔斷了胳膊腿，劉家竟然還找到蘇燕兒，讓她出錢，治劉奶奶的腿傷。
給出的說法是蘇娟蘇雲即使不姓劉了，也是他們劉家人必須得負起照顧奶奶的責任。
“這意思不就是說蘇一嬸子要是不願意出錢的話，蘇娟和蘇雲就得回去照顧劉奶奶。將兩個小姑娘送回劉家，這和入虎穴有什麽區別？到時候別說是照顧劉奶奶了，說不定得照顧他們一家子人。”
看得出來，林婉也十分不喜歡這個劉家。
“那劉大毛子後娶的媳婦兒也不是個好人。動不動就找你姑姑炫耀，她今天買了什麽東西，就因為她給劉大毛子生了一個兒子，在家裏就耀武揚威的，連劉大毛子都不敢輕易說她。”
林婉以前就是一個喜歡說八卦的性子，下鄉之後再也沒有人和她聊八卦了，她這個憋屈啊。
“劉大毛新娶的這個人，我們都叫郭嬸子，但實際上她也沒比我大多少歲，聽說還是個城裏人，初中畢業也不是文盲，不知道怎麽想的，非得嫁給劉大毛子這個二婚的。”
雖然劉大毛子和蘇燕兒沒有領證，但默認他就是個二婚的。
蘇竹：“是有些奇怪啊~這個郭嬸子長得很醜嗎？”
“不醜，長得還挺漂亮的。腰挺細的，屁股也挺大的，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還挺會趕時髦。今年應該才26、7歲吧……”
“怎麽可能？劉大毛子的媽倒是還想留你堂姑在家裏幹活，畢竟幹得多吃得少，但是劉大毛子的新老婆可不願意。連兩個孩子都趕出來了。”
嬸子又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劉大毛子最近準備蓋房子了，老婆懷孕了，不想和一大家子擠一塊，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錢。”
蘇竹沉思著點頭。
這樣的情況下，也許她真的要將堂姑一起帶上了，隻是那兩個孩子……
或許可以和三奶奶三爺爺通通氣著再說。
兩人聊著聊著，車就已經到了園子縣。
“丫頭，往這邊走。”嬸子招呼著她。
“好來~”
兩人小跑著才趕上了驢車。
嬸子還朝趕車的人抱怨：“今天怎麽走的這麽早，差點就沒趕上。”
“都是這個時間的。”大爺說話的時候還掃了一眼蘇竹。
嬸子介紹：“來黑崗子村探親的。”
並沒有說她是來看誰的。
讓嬸子說，蘇竹就看完人悄悄走就行。
雖然是自己的村，但嬸子不得不說的是，他們村裏還是有幾個老鼠屎的。
蘇竹長得這麽乖巧的人，說不準真能出事。
更何況，她探望的人，還是和劉家有關係的蘇燕兒。
這嬸子看起來很熱情，但也不是那種會隨便管閑事的人，在她看來，自己能告訴這位蘇竹同誌關於蘇燕兒的消息，就已經是在做好事了。
坐了大概一個半小時的驢車，他們就到了黑崗子村。
“你順著這條道一直走，走到最後一間有些斜的屋子，那院子就是蘇燕兒現在的家。”
這間屋子原本沒有人居住，劉家人也沒有好心給蘇燕兒找房子，還是村裏人看不過去了，給她們母女安排了這麽一間房。
雖然蘇燕兒不是他們村的人，但是兩個小姑娘再怎麽說都是村裏的孩子……
“謝謝嬸子。”蘇竹說著，給嬸子手裏塞了一把糖。
嬸子嚇了一跳：“用不著，這真的用不著。”
“拿著吧嬸子，謝謝你這一路的照顧，我這還有。”
說完，蘇竹就朝著嬸子指的方向走了。
嬸子看著蘇竹的背影卻歎了一口氣。
這小姑娘太招搖了，這要是讓別人知道她來黑崗子村帶了這麽多好東西，劉家那夥人肯定會找上門去打秋風。
家裏就她們四個女人……
嬸子好好收起了糖，回家之後也隻說自己在路上買的，沒有說是蘇竹送的，算是她為蘇竹她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黑崗子村看起來並不是很富裕，一路走過來，房子就沒有一間看起來比較新，比較好的。
有的牆都塌了一半，蘇竹還以為這家是沒人住，就看到一個小姑娘在院子裏洗衣服。
等走到嬸子說的那個院子的時候，蘇竹才知道，什麽叫做沒有最差隻有更差。
這都不能稱之為院子了，牆幾乎都到了，院子裏的狀況一覽無餘，整個屋子不僅是斜著快塌的狀態，一旁的小屋牆體上更是裂了一條大縫，縫之大甚至能看到裏麵的瓦罐。
大門也是形同虛設的。
破舊的木門隻有兩側佇立著石頭。
蘇竹輕輕敲了敲門，主要是害怕一個用力就將門敲塌了。
敲了半天裏麵也沒有動靜，蘇竹想著她們大概是出門幹活了。
思索了片刻之後，她就將兩個包都放到了地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背依靠著門框的石頭，將從家裏拿的草帽蓋在臉上，閉上眼睛小憩一下。
黑崗子村這邊的溫度確實低一些，躺了一會，蘇竹就感到一陣冷意。
她睜開眼睛，坐起身來，準備在包裹中翻找出自己拿來的褂子，結果就聽見屋內傳來一些聲響，和小孩的驚呼聲。
屋裏有人？
蘇竹也顧不得找衣服了，拿著兩個大包就跨進了院子。
這個時候，屋子裏的人似乎慌了，裏麵傳來砰砰的響聲，似乎是那人將什麽東西撞到了門上。
也許是為了阻止蘇竹進門？
蘇竹沒有冒然行事。
這要真是蘇燕兒的家的話，那家裏隻有一個大人兩個小孩。
顯然，正常情況下，大人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就算蘇燕兒不記得蘇竹，看蘇竹這種打扮和長相，也不會覺得她有什麽威脅力度。
所以屋內的很可能是孩子。
這個房子真的很破，窗戶都是用報紙糊的，這些報紙因為日曬風吹的關係，破損的很厲害，所以蘇竹靠上前去，就勉強能看到屋子裏麵。
屋子內也很破敗，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小坡凳子。
床上放著洗的很幹淨，但一看就沒有多少棉花的被子。
蘇竹這次來，蘇媽也準備了一些免票和錢，是給堂姑家的。
當然，蘇竹也想辦法弄了一些，要是有機會的話，就給林婉。
隻是蘇竹也沒有想到，堂姑家的環境竟然如此之差。
這屋裏就沒有她能住的地方啊。
被子底下的鼓包動了動，顯然，裏麵有一個孩子。
蘇竹盡量溫柔地說道：“你好啊，小朋友，你媽媽在家嗎？”
被子裏的孩子又動了一下，卻既沒有露頭也沒有說話。
蘇竹隻能繼續說：“你媽媽是叫蘇燕兒嗎？蘇燕兒是我的二姑，我是從京都來的。老家是京都附近的蘇家村。”
被子裏的小孩終於探出頭來。
看樣子，蘇燕兒應該和她說過老家的事情。
“我叫蘇竹，和你媽媽一個姓。”想著蘇竹又從包裹中掏出一把糖，“你給姐姐開門，姐姐給你吃糖？”
誰知道小姑娘又把頭縮回去了。
蘇竹也放棄了，算了還是蘇燕兒回來吧。
太陽西斜的時候，東邊就走來了一對母女。
女孩大概直到女人大腿的位置，看起來幹幹巴巴的。
“今天晚上熬魚湯，妹妹肯定很高興。”
女人咳嗽了一聲：“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不要下河，離河遠點，你怎麽就是不聽話呢。”
女孩：“我沒有下河，我借了剛子家的網兜，撈的魚。”
“河邊太危險了，你忘了之前劉壯壯的事情，他會遊泳都被淹死了，媽媽可不想你和妹妹出事，咳咳~”
“娘，咱們要不還是去看看病吧，你的咳嗽老是不好……”
“就是感冒了，挨過去就好了，不是大事，用不著……”
兩人走的近了，就看到了她們院子裏的大包和蹲在那裏的陌生女人。
小姑娘當即一驚，小跑著過來：“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蘇竹蹲的腿都麻了，看到有人回來了，也是鬆了一口氣。
蘇燕兒也跑了過來，將小孩攬到了自己懷中：“請問你找誰？”
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不斷地往屋內看。
屋裏也傳來動靜，顯然是屋裏的小孩在搬擋著門的那些東西。
蘇竹早就料到蘇燕兒不認識自己了。
畢竟她當年出嫁的時候，蘇竹還隻有幾歲大。
要不是走之前，蘇媽讓蘇竹看了看他們以前照的相，蘇竹恐怕也忍不住蘇燕兒。
好吧，就算看過照片了，蘇竹也有些認不出眼前的女人了。
之前照片中的蘇燕兒有眼前女人兩倍大小。
比蘇竹看起來還要圓融，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燦爛。
而眼前的女人……除了眉眼之間還能看出以前的樣子，幹巴巴的身材，弓著的背還有滿臉的皺紋和黑了吧唧的皮膚。
蘇竹有些感慨，眼眶也有些紅。
“所以，你不認識我了？當年你搶我兔子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種態度。”
搶兔子？
眼前的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要說自己曾搶過她兔子的話……蘇燕兒這些年總是忍不住回憶當年沒有出嫁的時光，當年仗著年紀長輩分大，就想搶蘇竹兔子的事情，她偶爾也會想起來，然後感慨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個混不吝的。
所以蘇竹這麽一說，她就想起來了。
更何況，小時候的蘇竹就白白胖胖的，現在的蘇竹也沒差到哪去。
“你是蘇竹？”
蘇竹笑了：“沒想到堂姑還記得我，真是萬分榮幸……”
蘇竹話都沒說完，就被蘇燕兒抱住了。
她被抱了很長時間。
蘇竹能夠感受到，蘇燕兒應該是哭了。
太陽都快完全落山的時候，蘇燕兒才放開蘇竹：“瞧我，見到老家的人太激動了，都沒有讓你先進屋休息一下。”
此時，門已經被打開了，兩個小孩正站在門口看著蘇竹和蘇燕兒。
進屋的時候，那個大點的孩子還說：“你真是我們表姐嗎？”
蘇竹掏出一大把糖：“這還有假。”
即使這樣，小姑娘也沒有接過蘇竹的糖果，而是看了蘇燕兒一眼，見蘇燕兒點頭了，他們才接過去。
姐妹一人一顆，還不忘給媽媽一顆。
“家裏現在就這個情況，你別嫌棄。”
蘇竹沒有說話。
這種情況下說不嫌棄就有些太假了。
雖然家裏被收拾的很幹淨，但也可以說是一貧如洗了，連小板凳蘇竹都不敢坐。
因為她一坐下， 板凳就咯吱咯吱響，所以蘇竹隻能坐在了床上。
仔細一看，這床也是用幾塊石頭和一塊木板拚成的。
蘇竹張了張嘴，想和蘇燕兒說，三奶奶讓她回去的事情。
但看了看兩個小孩子，蘇竹還是咽回了這句話。
等明天給三奶奶那邊打完電話之後再說吧，萬一三奶奶和三爺爺不歡迎兩個小孩呢？
不過……
“家裏地方不多，我去問問村長，看能不能把你安排到他們家住一晚。”
聽到蘇燕兒這麽說之後，蘇竹就有了另一個想法。
“你們村也有知青點吧？麻煩人家村長也不太好意思，不如我去知青點擠擠。”
蘇燕兒覺得，麻煩誰不是麻煩，更何況，就算去知青點，也是得通過村長那邊的。
不過再想一想，蘇竹一個大姑娘，住知青點確實更好一些。
蘇竹從包裏拿出一塊臘肉。
“今天晚上吃點好的。”她這麽說著，看到蘇燕兒哆嗦著手將肉接過去的時候，蘇竹差點就沒忍住哭出來。
將菜燉好之後，蘇燕兒囑咐兩個小孩看好爐子，就帶著蘇竹去了村長家裏。
現在都是吃飯的時間，但蘇燕兒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再晚的話，蘇竹今天晚上就沒地方睡了。
不過，蘇竹給她帶了不少東西過來，之前蘇燕兒也受到了村長很多的幫助，所以就帶上了一包紅糖和半根臘肉。
一開始村長老婆看到蘇燕兒的時候，臉色還十分的不好看，見到紅糖、臘肉之後，笑容立刻變得真實且燦爛了。
村長還以為蘇燕兒又遇上了什麽事情，一時之間心裏也是又煩躁又憂愁。
不過，村長也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了，蘇燕兒的親人竟然來看望她。
村長很懷疑，這個小個子的年輕姑娘是不是馬上就要下鄉了，因為不知道要報哪裏，所以提前來蘇燕兒所在的黑崗子村探查一下情況？
村長猜的也差不多。
要不是因為蘇竹想來看看林婉的話，蘇家那邊估計還會再等一段時間才會來這裏找蘇燕兒。
也有可能一輩子都不過來。
畢竟三奶奶和三爺爺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蘇家村，現在腿腳也不是很方便。
而蘇燕兒其他的兄弟姐妹也被她之前的行為傷了心。
……
聽到蘇燕兒的想法之後，村長立刻就領著蘇竹和蘇燕兒來到了知青點。
希望知青點能挪出一個人睡得位置。
知青點的女知青不是很高興。
“村長，你也知道的，我們女知青住的屋子就那麽大，已經住了五個人了，怎麽可能擠得下另外一個人？”
“就算擠得下，我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明天還怎麽幹活？”
“村長，是真的睡不下了，要不您進去親自看看？”
女知青你一言我一語的，核心思想就是住不下，讓村長再想辦法。
村長也不可能真的去女知青的屋子裏看，更何況，這房子原本就是村子裏的，能不能睡下，村長心裏很清楚。
不過，這些女知青說的也對，擠是能擠過來，但肯定會影響睡眠。
村長歎了一口氣，想著實在不行就住他家好了。
這個時候，一位女知青又出了個注意：“倒是林知青那邊還能住一個人，村長可以問問她。”
說到這個，村長更猶豫了。
當年林知青來的時候就因為長得好看唄其他女知青排擠，宣稱大屋住不開了，讓林知青住放雜物的屋。
那個時候，屋裏既沒有炕，也沒有完整的屋頂，都是林知青自己花錢弄得。
當時就說好了，林知青自己弄得屋子就她自己住，等她走了之後，這房子還是村子裏的。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這些知青又打人房子的主意。
村長剛準備說話，就看到林知青從房間內走出來，估計是聽到了這位女知青的話。
那女知青也看到了林知青，沒有絲毫退縮的繼續挑事：“林知青，村長之前這麽照顧你，現在村長有困難了，你說你是不是應該主動幫忙？”
林知青根本就沒有搭理這位女知青，隻是衝著村長點了點頭。
村長也是一個說話算話的漢子，之前既然已經說好了，林知青對這間屋子有處理的權利，村長不想因為這件小事，就讓林知青厭惡。
畢竟林知青可是能在國家性質的報紙上發表文章的人。
林知青的視線掃過蘇竹的時候愣了愣。
蘇竹也沒想到，林婉在黑崗子村裏生活的竟然還不錯。
雖然和其他知青的關係似乎不太好，但至少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和村長的關係也不錯。
林婉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蘇竹也什麽都沒有說。
林婉心中卻已經開始猶豫了。
對於林婉來說，蘇竹也是她最好的朋友，還沒有之一。
但是她又害怕，自己開了這個口之後，以後再來了知青，或者村裏又有親戚來了，就會安排到她的房間。
就在林婉開口準備留下蘇竹的時候，蘇竹張嘴了：“要不這樣吧，這位……林知青，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給五塊錢，就算是我這短時間在這裏的餐費。”
蘇竹笑了笑：“我不白吃白喝的。”
林婉不高興的擰眉：“我不缺這些錢，更何況，這樣和投機倒把有什麽區別？”
蘇竹也木這張臉：“怎麽沒區別？因為我沒有被子枕頭，甚至連洗臉的盆都沒有，更沒有帶多少糧食，所以這些錢，是我在這裏住，對於消耗你物品和糧食的補償，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身上倒是還有一些糧票。”
林婉不想讓蘇竹炫富了看了看村長之後，就表現的一臉為難的讓她留下了。
“村長，隻此一次。”
村長笑了笑，表示這將會是最後一次。
畢竟其他人也不可能麵無表情的就拿出五塊錢。
五塊錢在他們黑崗子村都能夠一家子生活一個多月了。
剛才提出這個建議的女知青也有些後悔，早知道是有錢拿的，她們就忍耐忍耐了。
倒是有厚臉皮的湊上來，說林婉這個人不好相處，不如就來她們大屋，好好收拾一下的話，還能擠開。
蘇竹一臉無辜：“可是我這個人睡覺不老實，要是影響了你們幹活就不好了。”
蘇竹又不是傻，還能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麽主意？
“林知青，我先回去收拾收拾，等會帶著行李過來。”
林婉點點頭。
等蘇竹走了之後，那些女知青又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
“幸好沒讓那個蘇竹住過來，聽她的意思這是完全不準備幫忙，隻等著林知青收拾好了之後搬進來住。”
“可不是，一副大小姐的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林知青是她的仆人。”
“姚知青，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知道了，我就是在你們麵前抱怨一下。”
林婉才不在乎她們是怎麽議論的，剛回到房間，她就忍不住揚起笑容。
無論蘇竹來這裏是為了探親，還是因為知道她在這裏，林婉能見到以前的朋友還是十分高興的。
蘇竹這邊也很高興。
蘇燕兒一家自然也高興，畢竟她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
“謝謝姐姐~”
吃飯之前，兩個小孩還不忘謝謝蘇竹。
這兩個孩子，大的叫蘇娟，今年八歲，小的叫蘇雲，今年剛剛四歲。
蘇娟雖然長得高，但是身子實在太瘦了，幾乎就是皮包著肉，蘇雲則有點像以前的蘇竹，都已經四歲了看起來還是小小的一團，不一樣的是，以前的蘇竹隻是矮，並不瘦……
不用找醫生都知道她們這是妥妥的營養不良。
吃飯的時候，蘇竹難得少夾了點，多數都將菜夾給蘇燕兒和兩個小姑娘。
“不用管我們，你吃，你吃。”蘇燕兒想給蘇竹夾菜，卻怕她嫌棄自己。
煮好的菜，蘇燕兒都用兩個碗裝的，一個給蘇竹吃，一個她們娘三吃。
蘇竹：“我在車上的時候吃了不少，現在還不餓，你們吃。這次來就是為了看你們，吃了家裏給你們帶的臘肉，我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蘇燕兒吃著吃著又開始流淚，大概是想到了家裏的親人。
在昏黃的燭光下，蘇竹就當做沒有看見，隨口問道：“你們明天還要下地？”
蘇燕兒點點頭：“今年的工分還是不太夠，所以……”
作為蘇竹的長輩，蘇燕兒倒是想多點時間和蘇竹相處相處，要是有可能的話，給蘇竹買點東西帶回去，可是她實在是有心無力，隻期盼著再多幹電話，要是工分夠多的話，也許可以向村長提前預支一些糧食……
雖然是陳糧，讓蘇竹帶回去給爸媽，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孝心了。
蘇竹：“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明天我去縣裏，一起帶著小雲和小娟逛一逛。”
蘇燕兒倒是信得過蘇竹，但就怕劉家人找事。
不過思索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
但是蘇娟卻擺了擺手：“表姐帶小雲去就好了，我明天要幫著娘幹活，就不去了。我也不喜歡逛縣城。”
這絕對是假話。
蘇燕兒張了張嘴，看著大女兒堅定的麵容，她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是自己這個當娘的不爭氣了，否則也不會讓閨女這麽擔心。
蘇雲一聽蘇娟不去，也嚷嚷著不去，要跟著她們幹活什麽的。
還是蘇娟勸她：“表姐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的，需要一個當地人帶路，咱們小雲這麽懂事，肯定會照顧好表姐的，對不對？”
蘇雲可能也沒有聽懂，但是她知道“懂事”是什麽意思，當即就挺起小胸脯表示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商量好了之後，蘇竹起身準備去知青點。
蘇燕兒還準備送她的，蘇竹背著包袱說道：“不用送，大晚上的，隻有兩個小姑娘在也太不安全了。”
“堂姑你離開家的早，可能不知道我的本事，我四歲的時候就能徒手抓到兔子，現在隻會更厲害，否則家裏人也不放心我自己來這裏找你。”
其實蘇燕兒和村長的想法很像，雖然她很感動蘇竹來看她，但是之前一直都沒有聯係，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就跋山涉水來到黑崗子村呢？
蘇竹這個年紀，又是這種國家政策，她很可能是到了不得不下鄉的時候了，所以家裏人想起她，讓蘇竹提前來黑崗子村看看情況，也聯絡聯絡感情，蘇竹要是真下鄉了，就讓蘇燕兒多照顧著點。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蘇燕兒根本就沒有能力照顧她。
隻希望這次來之後，蘇竹能放棄來黑崗子村下鄉的想法。
雖然黑崗子村大部分的村民都還挺好相處的，但這裏有劉家人，蘇竹要真來下鄉了，勢必會被劉家人纏上的。
蘇燕兒倒是很感謝家裏人還記得自己，蘇竹到底是因為什麽才來的這裏，她也不介意，能看到家裏人就已經足夠蘇燕兒高興了。
她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她們蘇家人了。
蘇燕兒還是怕蘇竹有危險，說不準劉家人已經知道蘇竹來這裏的事情，正在路上等著埋伏蘇竹呢。
蘇竹見狀歎息了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堂姑，我真的不是小時候被你欺負的小丫頭片子了。”
她攥著石頭的右手微微用力，指縫間就有粉末飄出，再張開手的時候，手心處就多了幾顆躺在粉砂中的小石頭，剛才的大石頭已經消失不見了。
蘇燕兒：(ΩДΩ)！！！
“說實在的，就算走在黑暗的鄉間小路上，我都比你們娘三安全不少。
說話的同時，蘇竹看了一眼她們完全倒塌的圍牆。
蘇燕兒很羞愧。
蘇竹是看著她進屋反鎖上門，將桌子凳子都懟在門上之後，才離開的。
和蘇燕兒擔憂的差不多，蘇竹還真在路上遇到了堵路的人。
隻不過蘇竹提前有準備，離開蘇燕兒家之後，就撿了一個木頭棒子。
遠遠的看著那些人影，也不管那些人停留在那裏是想幹什麽，單手拎起木棍猛地朝地麵打去。
“砰”的一聲巨響，將前麵那些人影嚇得原地跳了一下。
他們既然敢堵在這裏就是因為這處離最近的人家也有些距離。
蘇竹這聲響雖大，穿的遠了也隻讓人懷疑是不是要下雨打雷了。
不過隻是這樣的舉動，還不足以嚇跑那群人，蘇竹也沒想用一招就嚇跑人。
所以再接近那群人的過程中，她不斷用木棍敲擊著地麵，更給對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
離得進來，那些人的臉也呈現在蘇竹的麵前。
看起來都是老實本分的長相，個頭不算特別高，但是因為常年勞作的緣故，身上的肉倒是挺結實的。
除了一個人。
那個大概隻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看起來還不夠一百二十斤重，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高傲，要不是剛才他阻攔的話，這些人早就跑了。
這麽看來，這個男的倒是挺有膽量。
“你就是那個賤人的侄女？”
蘇竹皺眉：“賤人罵誰？”
“賤人罵……媽的，找死是不是？”
蘇竹勾了勾嘴唇：“找死的人不知道是誰。”
劉大毛子惱羞成怒：“大連，你不是一直想要個老婆嗎？這個老婆你要不要？要的話，兄弟們就幫你！”
被叫做大連的男人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了，長得很瘦，應該隻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長相猥瑣：“這不太好吧？”
“都是小妮子，被你占了身子不跟你還能怎麽辦？”
劉大毛子的話剛說完，蘇竹就將行李放到了一旁的地上，拿著棍子塞進了他的嘴裏：“讓我好好刷刷你的嘴！！！”
“嗚嗚嗚！”劉大毛子被蘇竹狠狠的壓在地上，嘴巴裏很痛，還能嚐到鐵鏽的味道，應該是被懟破了。
他想讓兄弟們幫忙，可是根本都說不出話來。
好在他那些兄弟還比較有眼色，再加上蘇竹呈現出來的形象又不是很能打的樣子，他們對視一眼之後就圍了上來。
其中一個還朝大連說道：“等會兒能不能也讓我嚐一嚐滋味？”
沒等大連回答，另外一個人就說：“你不怕被你家婆娘知道了，扇你嘴巴子？”
那人色厲內荏地說：“她敢？”
很好，看來這些人是一丘之貉，蘇竹也就不怕打錯人了。
在那群人即將碰到蘇竹的時候，蘇竹一手壓住劉大毛子，另外一隻手快速的將木棍從劉大毛子嘴中抽出來，然後使勁掄了一個圓。
這群男人瞬間就倒飛出去。
其中一個比較倒黴，還撞到了旁邊的樹。
頃刻之間，周圍一片哀嚎聲。
蘇竹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又扇了劉大毛子幾巴掌，背著包離開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那個大連的大腿。
她相信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這幾個男人應該都不敢對外說。
到知青點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沒有人了，但是幾個屋子裏的燈還亮著。
蘇竹推開大門進去之後，一個男知青就從屋內走出來：“我關門就好了，你快去林知青那吧，她睡覺比較早……”
蘇竹：“謝謝~”
來到林婉房門口，蘇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敲了敲門，主要是害怕自己忍不住流眼淚。
和多年不見也沒有印象的堂姑不同，蘇竹和林婉之前的關係很不錯，現在算起來也不過不到一年沒見。
堂姑有現在這個境況，還能說她是自作孽，而林婉就讓人唏噓了。
林婉麵無表情的打開門讓蘇竹進屋，關門的時候還瞪了一眼伸長脖子往這邊看的男知青。
男知青知道林婉不好惹，趕忙收回了視線，但嘴裏還是忍不住嘀咕著林婉的壞話。
關上門之後，兩人又靜默了片刻，還是蘇竹忍不住，轉過身來抱住了林婉。
兩個女生開始默不作聲地哭泣著。
過了片刻，蘇竹說道：“我以為你生我氣了才不回信的。”
林婉：“你給我寫信了？”
蘇竹就將去年她突然下鄉的事情說了，然後又講了她機緣巧合進了部隊的事情。
“對了，我當兵的事情可別說出來了，否則我行動起來就變的束手束腳了。”
林婉點點頭，她很為朋友現在的身份而高興：“所以，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蘇竹沉默片刻之後才張口：“我說實話你別不高興。主要是你家出了這種事情，我怕連累家裏人，又實在擔心你的狀況，在報紙上看到你寫的文章之後，知道你在黑崗子村，恰巧我堂姑也在這裏，所以是借著探望堂姑來看你的。”
林婉一點都不生氣，她十分的感動。
她知道自家這種情況，外人沾上了就解釋不清了，連她自己都是和家人斷絕了關係之後，才能下鄉躲躲的。
出事的是她姥爺，要是她爸媽的話，林婉就算斷絕關係，也不可能完全躲過這場風暴。
一想到，當時爸媽強硬要求她斷絕關係的時候，林婉就想哭。
快一年的時間了，以前認識林婉的人都避她不及，連過去很疼愛她的奶奶都因為顧及其他孩子而和她劃清了界限，想想當初下鄉的時候隻有她自己一個人，要不是媽媽早就為她計劃好了一切，她又怎麽可能堅持到現在。
林婉這幾個月以來也會想蘇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家的事情，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樣裝作從來不認識自己。
她也沒想到，蘇竹竟然比自己還要早下鄉。
“我下鄉的地方叫李家村，離這裏不算特別遠，坐火車的話也就幾個小時。”
蘇竹笑著說起自己下鄉的生活，說自己認識了很多的好朋友。
然後就問起林婉的生活了：“你知道的，我力氣大，就算這樣下鄉的時候還是遇到了不少的問題，你在這裏過得肯定會很辛苦吧？”
林婉搖了搖頭：“一開始確實很辛苦，你也知道，我在家的時候連家務都很少做，剛來的時候相當的不適應，幹活幹的手上起了不少的水泡，每天晚上都忍不住躲在被子裏哭。”
尤其是被排擠的時候，她既要幹活還得關注房子的建造情況，要不是有村長看著，林婉說不定多出兩倍的錢。
“不過，我現在的日子還不錯。之前幹過幾天的宣傳工作，我文筆有還不錯，所以給報社投了不少的稿，現在雖然沒有稿費了，但是送的小東西挺實用的，再加上上報紙這種事情很值得矚目，所以村裏有了小學教師的名額之後，就讓我頂上了。”
蘇竹看了看院外：“那些人就沒有意見？”
“有意見又怎麽樣？別看黑崗子村村長挺好說話的樣子，但實際上說一不二，既然已經定了我了，就不會有別的變化。村民那邊都沒有要說法，知青還能怎麽鬧？”
蘇竹點點頭：“你生活的好我就放心了，這次來我還給帶了一些棉花票，現在就給你。”
林婉不要：“你留著給自己做兩身棉襖……”
“我有。部隊裏發的比自己做的暖和多了。這裏的冬天難熬，我看你這輩子也都是老棉花了，有棉襖穿的話，就弄床被子……”
蘇竹歎口氣：“我手上其實還有其他棉票，不過是我媽給堂姑準備的。我也沒想到堂姑的日子竟然過成了這個樣子。”
林婉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蘇嬸子是你堂姑。她在村裏的生活確實不太好，雖然村長等幾個村領導都挺照顧她的，但是再照顧也是有限度的。”
她壓低聲音說：“你堂姑雖說已經和那劉大毛子‘離婚’了，那劉大毛子又娶了一個新人。但是劉家人，尤其是劉家的那個劉奶奶，還一直覺得你堂姑是她家的人，若是有男同誌，可憐你堂姑稍微幫一點忙，就會被那個劉奶奶揪著罵，說你堂姑不要臉，勾引男人之類的。”
“去年我剛來的時候，村裏計算工分，這劉奶奶還想將你堂姑的工資劃分到他們劉家裏去。說話是說的冠冕堂皇的，說工分算到劉家裏，這娘仨就他們家給糧食他們家養。但黑崗子村誰不知道他們家的德性啊，再加上村長堅持，工分還是落到了蘇嬸子名下，隻是……”
蘇竹這才不知道劉家有多麽的不要臉。
之前劉奶奶一不小心摔斷了胳膊腿，劉家竟然還找到蘇燕兒，讓她出錢，治劉奶奶的腿傷。
給出的說法是蘇娟蘇雲即使不姓劉了，也是他們劉家人必須得負起照顧奶奶的責任。
“這意思不就是說蘇一嬸子要是不願意出錢的話，蘇娟和蘇雲就得回去照顧劉奶奶。將兩個小姑娘送回劉家，這和入虎穴有什麽區別？到時候別說是照顧劉奶奶了，說不定得照顧他們一家子人。”
看得出來，林婉也十分不喜歡這個劉家。
“那劉大毛子後娶的媳婦兒也不是個好人。動不動就找你姑姑炫耀，她今天買了什麽東西，就因為她給劉大毛子生了一個兒子，在家裏就耀武揚威的，連劉大毛子都不敢輕易說她。”
林婉以前就是一個喜歡說八卦的性子，下鄉之後再也沒有人和她聊八卦了，她這個憋屈啊。
“劉大毛新娶的這個人，我們都叫郭嬸子，但實際上她也沒比我大多少歲，聽說還是個城裏人，初中畢業也不是文盲，不知道怎麽想的，非得嫁給劉大毛子這個二婚的。”
雖然劉大毛子和蘇燕兒沒有領證，但默認他就是個二婚的。
蘇竹：“是有些奇怪啊~這個郭嬸子長得很醜嗎？”
“不醜，長得還挺漂亮的。腰挺細的，屁股也挺大的，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還挺會趕時髦。今年應該才26、7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