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愣了愣, 肚子裏算了好大一圈兒才想明白這“恆舒典”乃是薛家一處老當鋪, 亦是早年發家之所。心裏暗道恨不得立刻就給他捅個簍子出來才好呢, 麵兒上還是笑著應下:“您放心,不過取個東西而已, 隻不是個蠢死的必能為您辦妥帖了。就一個,取出來的東西怎麽給您送過來呢?”忠順王抬抬下巴指著他身後二人道:“你隻管去,後麵事兒自有旁人替你操辦。”壓陣的兩個鐵塔般大漢抱拳應諾,把王仁嚇得險些尿了褲子, 再不敢多嘴,鵪鶉似的接了票子,又叫人照原樣蒙上口袋帶出去,上馬車晃晃悠悠回了先前“請”其上車之處。


    一路上他心裏直打鼓,忠順王要去當鋪取東西,他自己不去非要兜這麽大一圈叫自己去,可見這東西不是甚麽好物件。去的地方左轉右轉弄不清位置,外間山川景色一概不知,就連屋子裏頭擺設也極其普通,顯然是怕人看見記住什麽,此事必然見不得人。既然如此,不如把事情鬧出來好叫自己也能出口惡氣。那日酒席裏敢出手打自己的人且不好找,先料理了薛家再說。到時候少不得要弄得薛家一家男女均進去號子裏呆著,這薛大姑娘自然得乖乖落入自己手心兒裏盡情磋磨。


    打定主意,這王仁踹了幾腳一樣被扔出來的小廝,歪歪扭扭扶了家去,隻等著睡飽了起來去尋薛家的不是。


    那邊且寶釵不知一場禍事近在眼前,年前安排去甘陝道梅翰林老家打聽消息的夥計回來了,正跪在屏風外間等著給主子們回話,屏風裏頭坐了薛太太、寶釵、寶琴並絮縈四個,外麵薛蝌正盯著夥計問。隻見夥計去了些零碎孩童身上帶的鎖片項圈兒等物,又用紙筆錄了鄉親話語,把那幾日所見所聞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這梅家上頭老爺子老太太前些年來京中與梅翰林同住過,後因著人口孳生住家開間兒太小擠不下,這才又大包小包回了老家呆著。梅翰林每月往家送五十兩銀子,比他自己的月奉還高,梅太太早就有意見了,隻礙著孝道不敢說而已。這些暫且不論,夥計在梅家老宅外頭旋摸了好幾天,拿糖果引逗著大小男孩子見了好幾個,形容像是人說的那兩個一個有六歲多,另一個也三、四歲。街坊四鄰皆知其祖父祖母是在京城裏做大官的,平日行動做派都與其他孩子不同,連他們自己也道得清楚出身來歷,可見錯不了。


    夥計又買通了他家灶下一個漿洗婆子得了孩子隨身的幾樣東西,看款式確實是從京城這邊寄過去的,一個寄名鎖片上鑒了其父名諱並孩子出生年月,便算是個物證。有了人證物證,夥計連忙行星夜兼程往回趕,在城門外還叫攔了好幾天,是以今日方才到家。說完這些孩子來歷,那夥計又道:“不敢欺瞞主子,這梅家當真不是好的。連街坊鄰居都道家裏與這兩個孩子父親定了個有錢人家姑娘,各個竟摩拳擦掌等著攀上來打秋風。還有道是已經想好如何霸占孤女嫁妝之事,連帶著兩個崽子嘴裏也不幹不淨的,小的聽了都恨不得咬他兩口,著實不當人子,不幹人事!又有那等不分青紅皂白之老人,還沒見著二姑娘,便日日跟那兩個崽子說些‘後娘’之話,人沒嫁過去名聲兒已先壞了。”


    薛蝌在外麵聽完氣得渾身直抖,推磨盤似的走來走去,若那梅問鶴擱眼前站著,保不齊這赤誠君子也想撲上去給他兩下子。屏風裏頭寶琴已經哭得淚人兒一般,薛太太抱了她在脊背上輕輕摩挲,絮縈也坐在一旁盡力勸慰。獨寶釵還把得住,叫人收了口供並物證,又重重賞了夥計方才交代道:“給你三天假,回去好好歇歇。隻別亂說話,等二姑娘的事兒理清楚了自然還有賞錢,單看你能不能管住這張嘴了。”夥計一通賭咒發誓,又磕了頭方才退下去,屋子裏單剩家裏主子們商議。


    寶琴哭得一抽一抽叫薛太太抱著,寶釵轉頭且溫聲對她道:“好了好了,如今已知道那不是好人家,應當高興才是,咱們又不會硬逼著你嫁過去。再哭眼睛瞘了,當心明兒起來水腫。”說著親自與她端了燉得嫩嫩的梨羹送下去,寶琴這才收了聲狠狠道:“世上怎地還有這種人,想想就噁心,白叫他汙了清名去!說親前屋裏不小心有了庶子的又不是就他梅家一戶,小氣吧啦做得扣扣索索,好似誰都要害他似的。我又不欠他梅家,竟平白落了一身不是,若是如此,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且看誰臉上有光!”薛太太聽了就手拍她一下不願意道:“哪就想那麽窄!你姐姐嫂子哥哥們都在,還能叫你吃了虧?反正咱們年紀小,在家裏多留兩年陪著我老太婆可不好。”


    說著絮縈與寶釵換了個眼神,兩個起身一塊兒往外間走。走到外頭花架子下麵,紫藤已經吐了嫩綠葉子一天一個樣兒,姑嫂兩個撿了凳子坐下,絮縈先開口道:“這梅家嫁不得。便是個火坑,誰進去都是白填一輩子。”寶釵便道:“可不是,真真畫皮畫肉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這梅問鶴生得一表人才器宇軒昂,內裏竟如此。即便有些不是他做的,然熟視無睹之態,今後必為幫凶。至如今想著如何將這門婚事退了才好。”


    因著原是寶琴已故父親定下的婚事,薛家又勢大,一個不小心便要叫世人戳著脊梁骨罵做嫌貧愛富。然那富家女孩兒又做了甚麽,非得對個窮小子青眼有加不可?便如此時,明明錯在梅家,到時候板子卻偏偏非要打在薛家身上,著實令人氣悶。絮縈沉吟片刻道:“我有一計,且不傷咱們家姑娘聲名體麵,隻這一計下去,梅家跑不了顏麵掃地再無翻身之日。又怕母親信著佛祖心慈不忍落,復又覺得我心思陰暗狹隘,反倒於闔家不利,所以不敢當麵說。這會子與你商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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