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才是你原本的模樣,死老頭子,你又騙我!”


    當江夜雪見到歲聿真正模樣時,眼中閃過一抹不可置信,認認真真打量其幾番之後這才敢承認眼前這個麵容清秀的少年是那個絮絮叨叨邋裏邋遢的老頭子。


    震驚之際,江夜雪也反應過來他又被這個糟老頭子騙了。


    歲聿還是一個迷你版的,小小一個乖乖坐在江夜雪麵前,像極了小雞認真在聽雞媽媽的教導,隻是這一大一小的差別不是一般大。


    歲聿笑眯眯地等著江夜雪接受這件事,其實如果不是蕭雲暮的蘇醒,並順手破了他的換顏術,他估計他都忘記自己真正的容顏了。


    “小雪別激動嘛,常規操作啦,你我都不老不死了,會一個換顏術也屬正常不是。”歲聿訕笑著解釋。


    “這確實沒問題,問題是你到底跟我說過幾句實話!”江夜雪也笑盈盈的,隻是歲聿莫名感覺有點冷。


    聞言,歲聿連忙表明態度,再三保證道:“真沒了真沒了,小雪,信我,我們可是相依為命了那麽多年呢。”


    江夜雪依舊笑得溫柔,“對呀,相依為命那麽多年,但凡我遇到點啥事你鬼影都不出現一個,還真是相依為命啊。”


    歲聿看戲,他獨自一人相依為命。


    “哎呀,”歲聿裝不下去了,撓撓頭,“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就一縷小小的神識,實在沒戰鬥力嘛,我也無能為力啊小雪。”


    論裝瘋賣傻哪家強,臨安渾天洞歲老頭無人能敵。


    早清楚歲聿脾性的江夜雪也沒想能從他那裏聽到什麽合理的理由,白了其一眼,便開始自顧自地趕路了。


    一輛普通到不再普通的馬車在大道上疾馳而過。


    迷你版歲聿費力掀起車簾子,望著外麵一閃而過的秀麗景色若有所思,他好像好久沒這麽自在感受外麵的一切了,以前因為對蕭雲暮的承諾每次神識外放他總是小心翼翼,心中枷鎖累累,如今這般自在,倒是舒心不少。


    路過一片綠油油的水田地,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剛剛疾馳而過的馬車,半晌他才回神,並朝著一旁的婦人大喊。


    “阿娘阿娘,我不幹淨了,嗚嗚嗚嗚,我不幹淨了!”


    婦人一臉無所謂,看也沒看小孩繼續手中的工作,隨意敷衍道:“不幹淨就下河洗澡去,少在這礙眼!”


    對於婦人的反應,小孩急得快哭了,拉扯這女人袖子,抽噎道:“阿娘阿娘,真的真的,剛剛那個馬車上有個小小的娃娃,他打我,他打我!他還跟我比鬼臉,嗚嗚嗚嗚嗚——”


    原本以為母親會安慰自己,但沒到招待他的是母親的一記爆栗。


    “小兔崽子瞎嚷嚷啥呢,什麽小娃娃,還打你,當老娘我眼瞎嘛!”


    隨後便是小孩更加淒慘的哭嚎聲。


    待罪魁禍首歲聿看倦窗外景色,放下了車簾子,這才注意到一旁的江夜雪還在認真研磨藥材粉末。


    安靜走過去,找個舒服的位置躺下,歲聿好奇問道:“小雪你做什麽呢,這麽認真。”


    而江夜雪頭也沒抬,繼續埋頭苦幹著,但還是回了“解藥”二字。


    聞言,歲聿更好奇了,連忙湊近了些,隻是還沒等他靠近,便見一直不怎麽搭理他的江夜雪突然抬頭,然後抽出手提溜他的後衣領往旁邊扔去。


    歲聿還處於一臉懵,但反應也是格外迅速,在江夜雪要扔他的時候死死抱住江夜雪的袖子,這才沒被扔個人仰馬翻。


    歲聿這邊還沒喘口氣呢,更炸裂的信息傳來,隻聽江夜雪淡淡說了四個字——“這是春藥”。


    “啥?你再說一遍!”歲聿大驚特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他那麽個冰清玉潔、單純善良可愛的小雪會碰那種醃臢物。


    許是被歲聿煩得受不了,江夜雪終於肯抬頭了,赤色的眸子掃了歲聿一眼,而後又低頭幹活。


    “合歡散,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離這遠點,你要是碰了出了什麽事我可不負責。”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啊,小雪,你怎麽可以給別人下藥啊,會出大事的,而且還是合歡散,雪啊,你糊塗啊!”


    歲聿在那嚎得天昏地暗,江夜雪這邊波瀾不驚,充耳不聞。


    終於,在歲聿嚎得口幹舌燥的時候,江夜雪收下最後一盒藥粉,而後饒有興致盯著他。


    “誰告訴你這藥是下給別人的?”


    聞言,歲聿下意識回道:“不是給別人下藥,你沒事做這玩意幹嘛?”


    “你這麽聰明,不妨猜猜看。”江夜雪沒有給出答案,一雙赤眸饒有趣味的盯著眼前的小人。


    歲聿被那麽盯著心裏止不住發毛,下意識閉了嘴,默默離江夜雪遠了點。多年相處經驗告訴他,有危險。


    嘴唇囁嚅,連忙擺手拒絕道:“別別別,我對這些東西可沒興趣,小雪愛咋玩咋玩。”


    而江夜雪見他這模樣唇角微揚,又盯著其好一會,接著問出了別的問題,他說:“老頭,你這模樣還真讓我有點不習慣,話說都當了那麽多年的老頭了,怎的突然恢複原本模樣了。”


    剛擺脫背後冷嗖嗖之感的歲聿聞言一愣,而後擺手嬉笑道:“嗐,新麵孔新思想嘛,人不能一直都是一個樣子,咱得改變一下不是。”


    聽著他的前言不搭後語江夜雪表情依舊淡淡,隻是說出的話讓歲聿忍不住想打人,隻聽他說:“可你也沒改變什麽不是,還不都是一樣亂折騰人,不守信用,為老不尊,……”


    “停停停,”江夜雪還沒數落完呢就被歲聿叫停了,歲聿鼓著腮幫氣鼓鼓叉腰等著江夜雪,“小雪,你這是汙蔑,汙蔑!!!”


    說著他還理了理自己衣襟,擺出一副高貴不可及的仙人之資模樣,“我可是渾天洞侍守令,我什麽沒見過,豈會做那些小人行徑。”


    江夜雪不與爭辯,隻是輕笑一聲,而後閉眼打坐,誰心虛誰知道,再多爭辯不過是口舌之爭,無趣且聒噪。


    見其這個反應,歲聿挑眉,也不再吵鬧,安安靜靜坐在幻化出的迷你小桌椅上,半晌,似乎是受不了這般氣氛,他忍不住開口了,“小雪,這也不是回臨安的路啊,你這是要去哪?”


    其實看著窗外陌生而熟悉的景色,歲聿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隻是無話找話罷了。


    江夜雪依舊閉著眼,但還是回了一句“五夜城”。


    歲聿蹙眉,“你去那做什麽,該做的不都做了。”


    該拿的東西拿了,該見的人也見了,此番過去又是為何?


    他心中如此想,也是如此問的。


    江夜雪也沒隱瞞的意思,回道:“鄔沁的要求,剛好我也要去那裏一趟。”


    不過是相處幾日,鄔沁怎會放心讓江夜雪離開他的視線,要是人跑了他找誰去,再者說江夜雪詭計多端心機深沉的名聲在那裏擺著,他又怎會輕易相信他呢。


    去五夜城是一定要去的,不僅是應鄔沁的要求,江夜雪也有自己的事。


    孟有晴這次傷得太重,至今還未蘇醒,江夜雪想來想去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其遺骸上,上一次在五夜城走的匆忙未來得及帶走她的遺骸。


    “如此啊。”歲聿頷首,又問:“那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那小孩呢?”


    自他見到江夜雪這麽久絲毫不見鄔沁人影子。


    江夜雪依舊閉眼打坐,寥寥幾語便道出了鄔沁下落,“偶遇老鄉,敘舊,約定五夜城。”


    其實事實真相是在江夜雪和鄔沁離開重華之際遇到了將孟有晴重傷的尹白純,鄔沁暗罵一聲晦氣隨後給江夜雪下了蠱毒,約定在五夜城聚首,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南陽地帶居住著古老的苗家人,苗人擅蠱毒,被稱為南陽嬰泣的鄔沁鬼蠱雙修,既可以操縱鬼厲,也可以蠱奪命。


    若不是給江夜雪下了蠱,鄔沁又怎會放心離去。


    不知是江夜雪話中的哪一點戳中歲聿,他手撐下巴,“嘖嘖嘖”幾聲,一臉不信盯著江夜雪,“我竟不知我家小雪什麽時候這麽乖順了,任人下蠱。”


    他認識的小雪可是從不吃虧的,要吃虧也是選擇性的,而像鄔沁這種一定不在其選擇之內。


    所以小雪為什麽行為反常呢?


    江夜雪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繼續解釋道:“那位故人是玉門尹家人,與他有些恩怨,既然是個人恩怨,自是不宜殃及我這個無辜者。”


    江夜雪話還沒說完就被歲聿的驚呼打斷。


    “玉門尹家!此話當真?”


    雖不明白歲聿為何如此激動,江夜雪還是點點頭,回道:“是玉門尹家,那人身上有玉門獨特的圖騰。”


    玉門,隱世大宗,世間無人知其安居所在,亦是無人知其真正實力如何,隻知其是由北唐、蕭、尹三大家族組成,凡是出玉門曆練的弟子無不是驚才豔豔之輩,稀世之才,這是玉門的神秘之處。


    而其恐怖之處便是,若有玉門弟子在外蒙冤而亡,“玉門之刃”便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追查真相解決凶手,其手段極為殘忍,殺人者九族之內無一存活,而對此卻無人敢找其麻煩。


    據說,曾有一個大家族因“玉門之刃”殺了其友人,悲憤之下對玉門弟子實施追殺,可追殺令才剛出那個大家族一夜之間血流成河,無人生還。


    據那個家族滅門慘案的目睹者說,殺人者僅有一人,家族幾百人包括修行幾百年的老怪物也無一能與其對抗。


    經此一事之後,玉門徹底淪為世人口中的禁忌。


    玉門,神秘而強大,強大而護短。


    歲聿眉頭緊鎖,心中思緒萬千,眉目間難得顯現出煩躁不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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