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抱著奄奄一息的少女,俊美的少年凝視著沉船的方向出神。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看來這句真的很對。明明風平浪靜,眨眼間海麵就翻起巨浪將整艘渡輪吞噬的一幹二淨。他和下屬兩人死裏逃生,抓住救生圈隨著海水漂浮到這個陌生的小島上。


    看來他這一世的壽命極有可能就在這裏結束,還真快啊。17年的人生又在突然間結束,下輩子該找個怎麽樣的家庭當親人好呢?美國、英國、法國、匈牙利、比利時、澳大利亞、紐西蘭、俄羅斯……都待過,這次找東方國家好了。唔……中國、日本、韓國、印度、泰國……哪個好呢?


    驀地,他懷裏12歲的少女發出一聲嚶嚀。他本能地俯首睥睨她,“怎麽呢?”


    “……殿、殿下,真的……真的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再待在殿下……的身邊……”臉色蒼白的少女斷斷續續地吐字,冰冷的手臂伸向他落在肩上的劉海。


    “沒關係,你已經很盡職盡責了,托路斯廷。”手掌輕撫她可愛的臉頰,他凝眺高掛的月亮唇邊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紋。


    驟然,寂靜的島上響起詭譎的鍾聲。


    當、當、當……


    “……殿下?”少女注視著主人眯起的銀眸不解。


    十三下鍾聲……煩不煩啊,去到哪裏都避不開魔王的追蹤。他就這麽想得到他嗎?


    “我們又見麵了,吹笛的少年!”仍舊一衣黑色裝束的魔王撒旦笑容可掬趴在少年的背上。


    18年沒見,這副銀髮銀眸的造型不錯嘛。不過,他還是比較喜歡他上輩子金髮綠眸的貴族小姐造型。


    俊眉向上一挑,少年橫睨著他:“你該減肥了,路西華。”


    “你好挑剔喔,小笛笛。”瞄了眼他懷裏快要死去的少女,撒旦手指輕浮地劃過他的冰唇。


    “拿開你的魔爪!”


    突兀的一吼嚇得好整以暇的魔王趕緊縮回左臂,“小笛笛,18年不見,你還是這麽凶。”


    他以前很溫柔敦厚的,一定是在人間呆久了脾氣變暴躁。


    “……魔、魔王撒旦,我不允許你再調戲……殿下……”虛弱的少女艱難地咬字。


    “我就是喜歡逗他,你管得著啊,托路斯廷管家。”撒旦偏跟她唱反調。“我還想要他高尚的靈魂。你來妨礙我呀,像n年前那樣。”


    明知對方根本沒有力氣跟他鬥毆,他按說不誤,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你……”無法使出力量的她狠瞪著他囂張的俊頰,“我絕對不讓你碰殿下……一根毫毛!”


    她誓死要保護殿下,不讓他淪入魔物之手!即使隻剩下一口氣,她也要守護在殿下身邊!


    “你都快死了,還要奮戰到底嗎?”他瞟著她白得嚇人的臉蛋,語氣輕佻地以鼻睨人。“不如這樣吧,小笛笛,你把靈魂賣給我,我就幫你救活她好不好?”


    撒旦腦筋一轉,打起如意算盤詢問沉默不語的少年。


    “nem(匈牙利語:不需要)。”掌心平攤,少年的手中出現一支精緻的笛子。


    眸子猛地瞠大,撒旦驚慌地倏地彈開幾米。


    “小笛笛,有話好好說別動粗。”18年沒見過他的笛子了。


    “……殿、殿下?”少女愕然。


    “沒事的,你安靜地去吧。去尋找你的另一半靈魂吧,托路斯廷。”少年輕柔的聲音宛如四月春風。“不用擔心我。我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靈魂交給任何人、魔、死神、天使……”


    執起隻屬於自己的笛子,少年在夜中奏響吹笛一族古老悠久的曲子。


    輕快裏蘊含著悲歡離合,悠揚中醞釀著喜怒哀樂。永恆不變的曲調為逝世的少女送別、為反覆無常的大海伴奏、為少年悲愴的一生婉惜、為反反覆覆悽慘的命運哀悼、為世間萬物的變遷而奏鳴……


    凝視的紫眸漸漸失去光彩,少女靜靜地在主人懷中離開了人世,去找尋她在很久以前便失去的另一半靈魂。


    眺望著消失在天際的靈魂之光,撒旦扁了扁唇瓣睇向倒在沙子上的男生,心猛然一凜。


    “笛笛、笛笛,你先不要死啦!”摟住少年發冷的身軀,他輕拍他白得依舊俊美的臉頰。“剛才的吹奏用盡了你剩下的壽命……”


    不要啊——他不要再等18年啊!都不知道第幾個18年,原來等待真的很漫長……


    “……別、別……碰我,路西華……”無力扇開他觸摸自己的大掌,少年銀眸半瞌迎視他深邃的瞳仁。“……為什麽這麽想……得到我……”


    追隨了這麽多年,不累嗎?從一個國度到另一個國度,不累嗎?在千千萬萬張臉孔中找尋,不累嗎?


    “因為我想救一隻籠中鳥。”撒旦坦誠相待。


    沒有吹笛的少年的靈魂,他就永遠都不能在神的手中救出聖隱者。


    “抱歉……我現在還不能把……靈魂……交給你。”他唇邊浮動一抹淒婉的笑絲,“……我還有……未完的心願……你可以再等多……18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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