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心裏緩緩淌出的悲傷與脆弱,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施了無痕伸展咒的藥箱,幻影移形到紙條上說的豬頭酒吧。


    豬頭酒吧裏的場麵十分混亂。有不明真相被吵醒的住店旅客,有匆匆趕來參加戰鬥的鳳凰社員,有從學校撤離的霍格沃茨學生,有試圖偷偷溜回通道的格蘭芬多學生,有來接學生回家的家長……


    “媽媽!你終於來了!”一個小男孩抹著眼淚撲到一個高個子女人的懷中。我看著女人將男孩緊緊摟在懷中,再次有了那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我來清點一下人數——亞瑟,比爾,芙蓉,查理,弗雷德,喬治——”


    “讓你們回家就趕緊回家!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小鬼頭——總有一天我要用鐵鏈和手銬把你們都銬在一起!”上了年紀的看門人費爾奇先生用燈泡一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一名低年級學生。那名學生趁他不注意對著他做了個齜牙咧嘴的鬼臉。


    “我才是喬治!”紅頭髮的男孩子叫道,“媽媽你總是把我們搞錯!”


    “這裏太吵了我們根本沒法睡覺!我們要求退款!”一名還穿著睡衣的老巫師沖酒吧的老闆嚷嚷著抗議,“快點退款!我們還要趕去霍格沃茨!”


    “龐弗雷夫人,我要回去!”


    “好吧你是喬治——你的假耳朵還不錯——金妮!你怎麽過來了!你應該待在家裏!”


    “我們都還活著,感謝梅林!”


    “生意簡直沒法做了!”酒吧老闆惱火地說,罵罵咧咧地將加隆和西可重重拍在木頭櫃檯上。那些被拍痛的硬幣尖叫著表示不滿。


    “其實我是弗雷德。”紅髮男孩笑嘻嘻地說。


    “蒙頓格斯!你這個偷了我傳家寶的小偷!”一名穿著鮮亮的綠色條紋褲子的巫師一聲怒吼,“今天總算讓我逮住你了!”


    “行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比爾 韋斯萊對自己的兩個弟弟嚴肅地說。


    我像一名旁觀者一樣看著這亂世中的一角喧鬧縮影,冷寂的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暖意。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仿佛就在一瞬間塵封已久的心門被突然打開,似乎有一整團的騎兵穿著嶄新的製服喊著嘹亮的口號進入我被冰雪覆蓋的寂寞王國,似乎有一股暖流突然湧入寒冷沉寂多年的冰湖湖底,溫暖代替了寒冷,喧囂代替了寂靜,繽紛的色彩代替了單調的黑白。


    我又一次豁然開朗。這才是這個世界原本的模樣——善意,溫暖,勇敢,真誠;這才是我要用生命去守護的那個世界。我希望這世上從此不再有骨肉分離,戀人可以白首到老;我希望不再有戰火侵襲這片土地,不再有人因為權力和欲望失去生命;我希望血統論在巫師界銷聲匿跡,所有的人都可以帶著笑臉生活在陽光之下。


    我希望,沒有戰火紛飛,沒有血統高低,所有人都可以過上平淡幸福的生活。也許孩子們仍然會因為買一把更好的掃帚和父母鬧脾氣,也許父母仍然會為拮據的生活而苦惱,也許上班族還會因為每日的工作而煩心,也許霍格沃茨的教授們還會向校長抗議要求漲工資。


    看門人還會到處抓可能違反了校規的學生,學生們還會因為教授布置的論文愁眉苦臉,魔法部的雇員每天去上班時還是嗬欠連天死氣沉沉,來藥店的患者還會對藥劑裏到底有什麽成分窮追不捨……可我們的生活就是因為這些缺憾而變得可愛非常。我們會生氣,會嫉妒,會感激,會傷感,會貪心,會虛榮,會興高采烈;我們有歡笑,有淚水,也許懶惰也許勤奮,也許笨拙也許聰慧。一切都是朝氣蓬勃,一切都是如此鮮活富有生命力。


    如此平凡,卻又如此奢侈;如此乏味,卻又如此美好。


    我真愛這個世界。


    心中的暖意源源不斷地給予我力量。我從沒有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存在於世的意義。我還活在這個世上,我還被人需要,我要盡自己的力量讓她擺脫黑暗變得更加美好。


    “簡,你能來真是太好了!”一道女聲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我看著龐弗雷夫人阻攔那些試圖返回通道的學生,“不行!克裏維,我說過多少次了!你還沒有成年,不能參加戰鬥!”


    我和龐弗雷夫人回到霍格沃茨。我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回到霍格沃茨了,但現在絕不是感慨時光流逝的好時候。我們行走在走廊上,兩側的甲冑雕像已經不見了,牆壁上的肖像也隻剩下灰撲撲的畫布。地板在震動,灰塵在空氣中浮動,到處都有人在決鬥,隨時都有可能有一道咒語砸過來。


    “萊姆斯帶領一支隊伍去了操場,我也要過去了。”我說。


    “我們應該去幫助傷員和那些沒來得及撤離的學生!”龐弗雷夫人說,“你留在這裏更有用!”


    “不,我要過去!”我不得不提高音量確保她能聽得到我的聲音,“我不隻是一名藥劑師!這裏就拜託你了!”


    戰爭終於將它最殘酷的一麵展露在我麵前。尖叫,死亡,流血。每分鍾都有人倒下,每分鍾都有人被剝奪生命……可我也不得不加入其中。有兩三名食死徒在我的魔杖下接連慘叫著倒下,我也從一開始的驚惶不安到後來的漠然麻木。


    為什麽我還在繼續?為什麽戰爭還沒有結束?為什麽我們還要自相殘殺?多年前的一幕硬生生地擠入我已經要擁擠炸裂的大腦——


    “那我呢?我是不是應該原諒殺害我哥哥的兇手,然後跪在你們的袍子前痛哭流涕說著感激的話?你們自認為在高尚地拯救巫師界,但本質和那些食死徒沒什麽兩樣。”


    那是在上次戰爭結束的一九八一年,一個失去至親的年輕女孩發出的吶喊,盡管她的哥哥是一名食死徒……我又想起了穆迪和那名被他擋回去的年輕巫師……


    為了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阿瓦達索命!”一道綠光閃過,我呆滯麻木地看著又有一名帶著兜帽的食死徒倒在了我的魔杖之下。


    那時的我是否會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會變成她口中那些“本質和食死徒沒什麽兩樣”的人?我知道現在我還不能鬆懈,可那些絕望的情緒像沖開堤壩的洪水一樣向我襲來,我隻能在這無助茫然中奮力掙紮……


    “你知道我媽媽在哪裏嗎?”瀰漫著塵土的廢墟之上,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將我喚醒,仿佛新鮮的空氣之於一個快要溺水而死的人,仿佛一股帶著森林氣息的微風吹進塵封已久的瓦罐。我回頭,一名小女孩跑過來拽著我的衣袖。我看著她似曾相識、純潔無暇的明亮雙眼,突然想起了她是誰。


    “你是凱薩琳的女兒?”我蹲下來掏出手帕擦擦她的小臉,盡管用咒語可以做得更好,可我不太想用那根已經沾滿鮮血的魔杖對著小女孩未染世俗的臉,好像這是一種玷汙,“你怎麽沒有回家?”


    “媽媽沒有來——”小女孩嗚咽著說,“媽媽沒有來接我。你是誰?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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