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水,首先就是北上川了。除了北上川,還有一處名為外山大壩的人工湖和岩洞湖,這兩處地方與現場之間的距離差不多遠。情況就是這樣。不過當時寒冬臘月,大雪紛飛,山路也不像如今這麽平整,從方便程度上來看,北上川是最近的水源。下山往北上川去的路當時已經修好,行人也不算特別多,路上的積雪已被人踩實,所以並不算難走。而換作外山大壩或岩洞湖的話,深冬季節至少得走上一兩個小時才能到。深山之中的積雪有時甚至深及胸膛。放在夏天,倒是差不多。”據井說道。


    “原來如此。可要是碰到攸關性命的大事,情況會如何呢?”


    “應該也不會冒此風險吧,畢竟當時已經很晚了,路也不好走,搞不好會在半途迷路。”


    “然後被凍死?”


    “嗯,差不多是這樣吧。”據井說。


    “嗯,照這麽說是不大可能啊。那麽,周圍是否有水井之類的呢?”


    “也沒有。”


    “小屋呢?”吉敷又問。


    “沒有。河合伐木場地處深山,周圍荒無人煙。感覺很容易遭到搶劫。總而言之,要找水的話,北上川是最近且最為現實的選擇了。”


    據井的話仿佛是在說,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可能了。吉敷心中暗想:原來如此,果然還是在北上川清洗的啊。從現實角度來講,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可用水源了。正因為如此,警方才會那麽自信,捏造出恩田在北上川清洗兇器的故事來。


    這方麵情況終於查明了,但說實話,吉敷很難對這樣的結果表示贊同。雖然他並非研究地下水的專家,但現場附近積雪很深,如此一來,隻要讓積雪消融,就能得到大量清水。再將這些水裝起來,要洗手還是洗臉就都不是什麽難事了。存儲水,隻需在地上挖一個深坑,水自然會流入其中。是不是還可以利用地下水?總之都沒什麽太大的差別。


    可是,被害者的頭顱到底在哪兒呢?還有兇手那件沾血的外衣?如果兇手的目的地確實是北上川的話,那些東西到底被藏到哪兒了呢?


    警方曾遵照案情的發展,在預計逃亡線路上展開大量挖掘工作,到頭來卻依舊一無所獲。如今想與警方和檢察方對抗,必須找到其他辦法。


    “還有一件事想麻煩您一下。那條從河合伐木場出來的礦車軌道,最終是通往哪裏的?途中又會經過哪些地方?您對這方麵情況了解嗎?”吉敷問道。


    “啊,這我倒不大清楚,不過想來應該是通往某處堆積場吧。我記得之前似乎聽人說起過,那條軌道是將木材從伐木場運到堆積場用的。因為卡車無法直接開進伐木場,木材都靠礦車運到堆積場,暫時堆放一陣子。卡車直接開到堆積場去,木材在那裏裝車,再運到山下。應該是這樣的吧。”


    “卡車沒法直接開進河合伐木場嗎?”


    “是的,所以他們才會鋪設礦車軌道。現在倒是修好了小型車輛進山的路,但當時還沒有。”


    “您知道它的大致線路嗎?不知是否還保留有當時的地圖?”


    “礦車的嗎?”


    “是的。”


    “這個嘛……地圖沒有,不過我想線路應該能查到。另外,枕木都還保留著,實在想知道的話,沿著鐵軌走上一趟就行了。應該可以弄清楚。現在那些地方幾乎還維持著原有的樣子。”


    “最近還有礦車通行嗎?”


    “記得直到十年前這條線路還是通的呢。一直由伐木場經營,估計現在還有部分在用吧。不過下雪的時候礦車開不了,因為那裏有些地方積雪太深。”據井似乎看穿了吉敷心中的想法,如此說道。


    “是嗎?可河合在案發當日還在工作啊?”吉敷問道。


    “似乎是的,不過那天他可能是在做木材切割之類的工作吧,那些事在伐木場內就能完成了。”


    的確有這種可能,隻不過吉敷看過的報告上並沒有詳細說明。


    “隻要沿著軌道走一趟就知道了啊……不過得等雪融之後才行吧?”


    “是的,如果積雪蓋住了鐵軌,自然就無法辨認了。”據井說。


    “知道了,給您添了這麽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然而積雪消融之後,吉敷卻沒有機會離開東京。繁忙的工作讓他無暇他顧。直到三月末才終於抽出時間去了趟盛岡,不過北國的積雪這時才剛開始融化。


    在滿地積雪、還無法稱之為春天的季節中,吉敷獨自一人踏上山道,來到從據井那裏打聽到的河合伐木場。山裏到處殘留著尚未消融的積雪,不過泥濘的道路上已看不到了。青草長出嫩綠的尖芽,周圍鳥啼聲聲,吹拂過脖頸的冰冷空氣給人帶來神清氣爽的感覺。眼前的景色看不到半點殺人慘案的痕跡。


    河合伐木場在吉敷心中的印象並沒有這麽美好:一口孤零零出現在雪地中央的井,兩條在雪地上向遠方延伸的黑色軌道——就是在它們的引導下,吉敷才來到這裏的。


    之前曾屬於河合伐木場的建築如今還在,雖然看不到圓木,但切割木材用的工作檯和臨時堆放木材用的鍍鋅鐵板小屋還留在原地。河合一家居住的屋子也還在。周圍一片廢墟,唯獨小屋給人的感覺還挺新。這是因為河合一家慘死後,又有其他人住在這裏的緣故。


    這個伐木場是直到十年前才徹底廢棄不用的。


    的確,地麵上還清晰地殘留著礦車軌道的痕跡,雖然軌道本身已經沒有了,但枕木還在。它們依舊整齊地排列在雜草中,在工作檯微微向下的地方,朝山腳下延伸而去,與之前吉敷走上來的路方向完全相反。


    有關軌道的事,在劄幌拘留所和藤倉一郎談話時吉敷就已經留意到了。案發前一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礦車軌道很可能被積雪覆蓋。但不管是看現場照片,還是聽藤倉兄弟講述,當時軌道都露出了地麵,卻又看不到礦車的蹤影。那麽厚的積雪,為何能看到軌道呢?況且據據井說,冬天是不能使用礦車的。


    聽村川教授說,發現屍體時,現場的雪地上有大量的血跡,但血跡之上又蓋有一層薄薄的雪,使得血跡變成了粉紅色。這是因為血濺到地麵上以後又下了場雪的緣故。這一點應該與軌道若隱若現的原因一樣。也就是說,軌道上也隻蓋了一層薄薄的雪。


    換句話說,積雪上的血痕還鮮艷清晰時,軌道也同樣清晰可見。可冬天礦車不能使用,軌道又怎麽會清晰可見呢?這件事表明,那天應該有人用過礦車,且時間與鮮血濺到地上的時間相隔不久。


    但藤倉兄弟發現屍體時礦車卻不見了。再將這一事實考慮進去的話,又能推導出怎樣的結論呢?在血跡還十分鮮艷的時候,也就是殺人案剛剛發生後,礦車曾在軌道上移動過。而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就看不到礦車了,這說明礦車當天不是向著伐木場開來的,而是遠離伐木場而去。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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